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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情耸耸肩,“其实她根本不须这般交代的。我大庆朝规定,一旦为妾,便终身为妾。就算主母逝去,也不得抬为正室。”大庆朝对嫡庶规矩格外严格,为妾者只能终身为妾,不得扶为正室,若有违背,各杖三十,却仍是给妾的名份。所以一般官臣人家,主母逝去后,一般都是另娶新妇的,是决不可能把宠妾抬为正室的。
何氏叹道:“这个我何偿不知?可是江家嫡子身子赢弱,而平姨娘所出的庶子却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为了抬举庶子,母凭子贵,江家也是极有可能抬举平姨娘为正室的。”
如情了然,就像当今皇上,为怕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老皇帝才把当年昔日的景妃抬为皇后,只为让今上有个嫡子名头,这样继承大统才名正言顺。也是顾及所谓的嫡庶规矩。
如情明白开安郡县的打算了,江家想在她死后抬平姨娘为正妻,那么势必会招到礼部官员反对,当然,礼部官员一般还是很少管这些事的,但只要有人挑起这事儿,平姨娘扶正的希望就渺茫了。而礼部尚书……
如情总算明白了开安郡县为何会打何氏的主意,“若我所猜没错,当今的礼部尚书好像也是嫂子祖父的门生吧。”
何氏低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光礼部反对也是没多大作用的。若是再加上言官从中作梗,平姨娘便只能永远当个姨娘了。”
如情抚掌笑道:“而言官里的杨士城等人则与大哥哥关系交好。”
与聪明的人说话果真让人身心愉悦,何氏与如情相视而笑。
平姨娘无法扶正,誓必影响儿子的地位。而大庆朝开国至今,各功勋爵位之家的传承,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若无嫡子便由庶子继承,但,这就要看宗人府,礼部或皇帝的意思了。若礼部不同意,宗人府不同意,那么世袭的爵位就只能轮落为不世爵位。这对世袭罔潜的江家来说,绝对会是个灭顶的打击。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如情再一次佩服起开安郡县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当然,也只有被逼急了,才会有如此无穷的力量,支撑着她这般做的,也是对江家的深深失望,及对平姨娘嚣张跨扈的狠辣报复。
谁说女人无用?一旦女人被惹毛了,被逼急了,同样让你万覆不劫。
抱着对开安郡县的或同情或感叹或惧怕,如情问出了第三件事。
“第三个嘛……”何氏深吸口气,低低地道:“其实,开安郡县母子并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如情倒吸口气,“可有证据?”
何氏淡淡地道,“用蜀地的芭蕉蒸饭,再用桃仁汁泡茶,一次只加一点点,天长日久,便可积毁消骨。并无从察觉。”
桃仁?又是桃仁。
如情紧紧握紧了拳头,“是谁干的?”
何氏不答反问:“妹妹是聪明人,她们母子若是死了,谁是最大得益者?”
如情深深吸口凉气,果然是女人都不可小瞧呀,想不到,那个一脸娇纵的女孩儿,居然会有如此本领。用芭蕉叶和桃仁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于无形,这真的太可怕了。
“这芭焦?”
何氏解释:“芭焦对人体并无害处,反而因其独特的清香味令人食欲大增,但若用在孕妇身上,便是缓慢的崔命符。”
如情木了片刻,又木然问道:“开安郡县是如何得知的?”
何氏轻笑,“成郡王府再是不中用,但以成郡王的名义请两个医术厉害的也能查出个中原由来。更何况,有人自认做得隐秘,又想用同样的法子对付其他有孕的妾室,症状和开安郡县怀孕时一模一样,这才被顺腾摸瓜被她给摸出来的。”
如情呆了会,忽然问道:“江允然的小妾,又有喜了?”
何氏淡道:“平姨娘这第二胎好端端的给落了胎,并且已不能再生养。”也就是前两天才发生的事。
如情长长“哦”了声,为了儿子能承袭爵位,果真是无所不用其及。
“那么,若是开安郡县的儿子活不到成年,继承爵位的,便只有平姨娘的儿子。”
何氏点头,不知是同情还是愤怒,望了如情一眼,“所以,有野心的妾室,真的很可怕。妹妹可要小心了。尤其是王府。”
如情深以为然地点头,想着仗恃而骄的原侧妃,妄想母凭子贵的香姨娘,胆子奇大的玉姨娘,还有其他目前表现还算不错但谁知内心是猛虎还是瘟猫的姨娘?
何氏望着如情,目光中渐渐带着愧意,“一直以来都想对你说声对不住,可却一直不敢开这个口。如今妹妹高嫁,也不知王府里的日子是好是歹,这憋在心里的话总算撑不住了,不吐不快。”
如情沉默了会,轻声道:“嫂子有何对不住我的?就只是为了当年江允然对妹妹做过的事儿么?”
何氏神色愧疚,语气低沉,“当年,江家世子对你一直心心念念,时常借你哥哥的手给你送这送那的,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他与你很是般配,是你命定的良人……这才……”忽然何氏猛地抬头,脸色微变,“妹妹刚才说什么?”
如情微微笑道,“嫂子不必自责。当年的事,妹妹早已经忘了。”不就是看走眼了么?人生在世,看走眼的时候还多着呢。
何氏惊愕,“……妹妹知道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她以为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情神色淡淡的,“时间久远,都已记不清了。嫂子虽然把事情搞砸了,却也是一心为我,尤其这些年来,嫂子对我助益良多。我也从未怪过你。”
不就是想替她与江允然牵红线么?可惜却看走眼了,人家敢做却不敢当,也没有能力与家族长辈抗衡。虽然江允然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事也有何氏的推波助澜,可她也是一片好意,谁曾料到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这点担当也无?
何氏又愧又疚,握着如情的手,“好妹妹,难为你从不怪罪我。当年若不是我胡乱牵线,你又何苦受那么多波折?”如果当初没有江家的事,如晴清清白白的名声,如何会屈就向家,不与向家订婚,哪会有后头的各种风波?真要说起来,她才是害得如情婚事一波四折的罪魁祸首。
如情摇头,诚恳道:“嫂子,我是真的没怪罪过你。嫂子就不要再自责了。更何况,江家亦非我良配,就算当年真的嫁到江家去,开安郡县的下场,又岂能幸免?”给孕妇用芭蕉味蒸饭,偷偷以桃仁汁下毒,这种阴毒又不易发现的手法,换作是她,也是防不胜防了。
想到开安郡县枯黄的面容及平姨娘的张牙舞爪,何氏更是惊悸不已,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责。
……
从何氏那出来,如情本想去写意居瞧瞧,可想着写意居被她撇了一半的下人,也觉不宜去,又转道,又去见了朱姨娘。
自从如情高嫁王府后,朱姨娘在方府的地位已稳若磐石,再来方敬澜也确实疼她,但凡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她。当然,李氏便吃味了,时不是酸上几句,给立规矩什么的,但朱姨娘也不知是天生少根筋还是当真逆来顺受,大多时候都是忍忍就过去了。李氏有气无处发,总算顾忌着如美与如情的姐妹情宜,也不敢过多为难。
总体来说,朱姨娘的日子还是满滋润的。
在朱姨娘那出来后,如情又去了松鹤堂。
老太君才刚午睡起来,便见如情坐在床沿捧着腮帮子在发呆,不由轻咳一声,如情被惊醒了,连忙上前侍候着祖母起床,穿好衣裳后,待老太君喝了茶润喉后,祖孙二人窝在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
“这两日你身子不便,姑爷是歇在你那,还是去其他屋里?”
在老太君面前,如情自是不必再拐弯抹角,微微弯了唇,“早在大婚之前,我便告诉了他。”她侧头望着老太君,轻声道:“奶奶教的法子不错,但凡是男人,大都喜欢被拍马屁。”尽管李骁确实忍的辛苦,期间也试图去妾室那儿解放,而她却一番大道理再拍一通马屁下去,效果确实不错。
老太君可以想像这里头的场景,不由呵呵一笑,捏了如情一把,“你这鬼灵精的,把平时候对付兄长的法子用到姑爷身上。不过,姑爷身份非同小可,你这一招也不能实常用。好钢要用到好刃上。明白吗?”
想着新婚才三天,同样的法子便用了三回,而到了昨晚几乎快要失灵,如情深以为然地点头。
又顿了下,老太君委婉地问道:“姑爷年轻力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没有为难你?”
如情脸微微红了下,“他,就是爱动手动脚的……不过,没有到最后一步。”说到最后,已把头给深深低下去了。
老太君沉默地盯着如情脖子一处可疑的痕迹,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放下心。过了会,老太君又问:“你这般进得门,公婆可有为难你?”
如情仔细想了想,“靖老王爷严厉些,不过还算开明。靖太王妃也挺好的,没有给我下马威要我立规矩什么的。”当然,她本人就懂规矩,就算靖太王妃有一套压制媳妇的本领也毫无用武之地。
老太君轻轻道:“靖太王妃在京城素有厉害名声,这样的人是好相处,只要不犯了她的忌讳。可这样的人也难相处,这人并不好侍候,听说一旦惹恼她,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向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情点头,李骁便深得她的真传,十足十的翻脸不认人。妙音月兰还有洪嬷嬷的下场便是最好的榜样。
老太君又问:“姑爷待你可好?”
如情想了想,“还好吧。”也才相处短短三日,哪能有好与不好的。
“那个怀孕的妾室,究竟怎么回事?”
如情沉默了下,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妄想母凭子贵想与我添些堵罢了。”
老太君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人人都说靖太王妃是极懂规矩的,王府被管得井井有条,你一进门就遇上那么多糟心事儿,王府就不给个说法?”
如情低声道:“奶奶息怒,那些妄想使绊子的下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