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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有时一月去几次,有时数月不去。她对这种目的不明的外出的解释是:去看一个她家的老邻居,此人曾从生活上关心过她。
制怒。我在白纸上蘸墨挥毫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然后工工整整地题款:
书赠杜梅小朋友共勉。
杜梅笑完把纸一把撕了:“少来这套。”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潘佑军弹了一遍托先生的陈词滥调,引申道:“我老婆也跟我吵。”
他不久前也结了婚,娶了一个外国企业的女雇员。外国老板和他都是看中了这位小姐的同一个优点: 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你那个老婆还是不错的,起码还跟你软硬兼施,这也挺可爱。我那个老婆硬就硬到底,给我几天后脑勺看那是常事,所以你现在问我她长什么样我还真说不上来。我说你都会以为是我瞎编的,她现在索性用英语骂我了,就为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我真跟她急过几次。”
潘佑军的一个朋友在稻香湖开了一个马场,潘佑军几次提出去那儿玩一趟,找找绅士的感觉。
于是我们约了一帮朋友,找了一辆车,说好不许带老婆。我回家一说,杜梅不答应。
从结婚后,她就成了我的小尾巴,除了我上班她不跟着去,我去哪儿都得挎着她。
“你不带我去,带谁去?”
“谁都不带,一帮老爷们儿,多一个女的你别扭不别扭?”
“不别扭。人家外国总统出门还带夫人呢。就中国,从上到下到哪儿都是一帮男的。 然后对我下死命令:“我要不去你也不许去。”
我只好带她去,车来了一瞧,潘佑军也带了老婆。其他几个哥们儿还带了两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杜梅一脸瞧不起那两个身份暧昧的女人的样子,透着自己是明媒正娶,上车只跟潘佑军的老婆亲亲热热说话。
有四个女人骑马,马场里就是一片尖叫声。只见四匹马一溜排开,在场子里奔驰,每匹马上都高坐着一个头发飘散、两眼发直、狂叫不已的女子。马跑到我们面前时,就有哀求声:“让它停下来吧。”
杜梅尚算果敢,虽很紧张,但坚持跑了几圈,下来还很从容:“挺好玩的。”
令我自豪。
杜梅在外面总很给我挣面子,除有几分难得的姿色,且举止大方,从不扭捏,令其他男士肃然起敬。
我翻身上马,立于马上缓缓巡视,作统帅状。俄顷,将掌往前一推,叫了一声:“部队跟上。”纵马疾驰。
马一跑起来,我才感到头晕,脚踝处也被铁蹬磨得生疼。我强撑着跑了一圈,经过站在树荫下的女人们面前还嘶哑地喊了一句:“为了斯大林!”心里却为不知如何勒马停住暗暗着急。
那劣马越跑越快,我在马背上颠得像个大包袱,踝骨大概已经被磨出血了。这时,那马大概看见自己爱人了,在正由马场主人勒着缰颤巍巍下马的潘佑军的
马前猝然一停,我滚鞍落马,跌入尘埃。
那边树荫下一片狂笑。
杜梅向我跑过来,搀我起来,关切地问:“摔坏没有?”
“没事。”我作轻松状,笑着拍了那马一下:“跟我调皮。”
那马打了响鼻,尥我一蹶子,我慌忙躲开。
那边笑声又起。
杜梅周身上下给我掸土,我闪开她,悻悻地道:“假关心什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真不识好歹。”杜梅白我一眼,向那伙人走去。
中午我们在绿如墨玉的鱼塘岸边垂钓,四周田野飘来浓郁的粪香。不远处的一排猪圈,猪们在吃饭,吱吱呀呀拱叫不已。
杜梅一直不理我,与潘佑军的老婆站在树荫嘀嘀咕咕说话。我在这边故意大声喧哗:“嗬,又钓上一条大的。”
她看也不看一眼。
潘佑军看着自己老婆和杜梅神秘地交谈,忧心忡忡,十分不安:“你老婆不会给我胡说八道吧?”
“不会,她不敢。”我替杜梅辩护。
“最好不要让老婆和老婆勾结起来。”潘佑军说,“她们互相传授经验受不了。本来是掏个钱包进了监狱,出来就五毒俱全了。”
一会儿,她们两人笑吟吟地走过来,不住地拿眼打量我们,看得我和潘佑军心里发虚,满腹狐疑。
“你们俩聊什么呢?”杜梅坐到我身边,我小声问她。
“没聊什么,瞎聊。”她笑眯眯地注视着水面,若有所思。
回到家一直到晚上,她终是面带一丝笑,不说话,冷眼观察我。
我倒不怕潘佑军的老婆,就怕潘佑军暗地里和她说过什么,这话经她之口传给杜梅。
“干吗老这么看我,盯贼似的?”
“没事,喜欢你,就看看。”她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潘佑军老婆跟你说什么了?”
“你害什么怕呀?心虚什么?你有什么怕人说的?”
“我能有什么?”我故作爽朗地笑,“不怕,一生光明磊落。”
“还是的。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聊那么半天?”
“啊,我们聊自个的丈夫呢。放心。”她望着我笑,“我都是说你好,怎么体贴怎么照顾我。我当着外人一向都是夸你,不像你,总跟人家说我不好。”
“我什么时候跟人说过你不好了?”
“那是谁说的我老爱和你吵架,无理取闹?得啦,我不是要跟你算账,你也别紧张。”
“那她呢?都说潘佑军什么了?”我讪讪的,转移话题。
“说潘佑军好,比你对我好。”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他,在外边花着呢。”
“甭管人家在外边怎么花,回到家里对老婆就是温柔,这点就比你强。人家每天早晨出门都要互相接吻,互相说我爱你。潘佑军出差在外地还每天一个电话。”
我大笑:“是用英文说的吧?”
“甭管用什么文,这说明他心里有她。你就从来没对我这样过,有时人家想和你粘乎粘乎,你总把我一把推开,还说我酸。人家俩口子怎么就能那样?”
“那都是跟外国电影里学的,你怎么喜欢这套?令人作呕。”
“我就喜欢这套。”
“杜梅,咱们是中国人,就要讲究个中国气派和中国形式。”
“中国人怎么啦?中国人都是伪君子。你从来都没说过一句爱我,从咱们认识就没听你说过。不行,今天你非得对我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还用说么?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什么实际行动?我就要听你用嘴说,爱还是不爱?”
“当然……”
“别拐弯抹角,直接了当……怎么就这么难呢?比要你命还难?”
“我这人内向……”
“少废话!你说不说?好,你不愿意说,那就说明你不爱我。”
“不不不。”
“那你就说!”
我看着她,嘴皮动了动,话没说出来人先笑了:“你怎么那么注重形式?”
“我就是注重形式,你说!”
“爱。”我说完自己脸红了。
她搂住我脖子,兴奋得容光焕发,人像打了一束光,深情地望着我眼睛:“是真心话么?”
“是。”
“你瞧你,你瞧你,我一搂你,你就数我排骨——你都成习惯了。”
“嘿,贾玲,干吗去了?”
我和杜梅出院门,正碰上贾玲一个人低着头从外面回来,杜梅和她招呼。
“没干吗,出去了一趟。”贾玲淡淡地应了一声,和我们擦肩而过。
“你那‘情儿’情绪不高。”杜梅笑着对我说,“听说她最近失恋了。好容易看上一个人,人家又看不上她。”
“别老‘你那情儿’、‘你那情儿’的,人家还是大姑娘,你老这么说算怎么回事?”
那天我的情绪也不高。上班时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议论,说我们单位原来一个辞职不干的人发了财,买了房子买了车,我们单位有的过去跟他关系不错的蒙邀去他家玩,回来说他家搞得和宾馆似的。由此说开来,大家历数自己认识的人中谁出国了谁成“老板”了。聊了一上午,聊得全办公室的人又妒又恨,醋劲十足,造成了一个印象:似乎敢在外边混的人都混出了头,而这些人过去都不在我等话下。接着便是发牢骚,怨分配不公,怨法制不健全,叹老实人吃亏。
下班回到家,我仍无法从嗔怨的情绪中自拔,默默地坐在一边啃着指甲沉思。杜梅患了感冒没去上班,一天在家,吃饱了,睡足了,见到我回来心情雀跃。走过来往我膝盖上坐,整个身子仰在我怀里,头搁在我肩膀上亲昵地蹭我脸。
“哎,你怎么一屁股就往别人身上坐?”我双手推她,“累着呐。”
她赖着不起来:“你累什么呀?上班也是坐着胡侃。”
“叫你说的,我们胡侃?我们胡侃这国家的经济生活早停顿了。”
我双手托起她腰,自己一撤身,把她留在沙发上,自己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她又跟过来,骑坐在我膝上,我腿一伸直,她像坐滑梯一样溜到地上蹲坐在我脚上,仰脸盯着我:
“你就对我这样?”
“别烦了,忙了一天那么累,你还添乱。”我把脚从她屁股底下抽出,令她一下坐在地上,随手拎过一张报纸遮住脸看。
刚看了眼大标题,她就劈手把报纸从我手中抢走,站在我面前说道:
“你还烦了?你烦什么?”“别闹,把报纸拿来。”
我伸手去夺报纸,她把报纸藏到身后:
“谁闹了?你先说,谁烦你了?”
我没理她,随手又拿起一本书翻,她“啪”地把那本书打掉。
“瞧你那无耻的样子。”我弯腰拣书。
她一脚把书踢得老远,书页狂舞一番卷角皱边地摊在地上。
“你非找我收拾你一顿是不是?”
“你来呀你来呀。”她笑着退了几步。
我看她一眼,毫无表情,扭脸看窗外树叶已经泛黄的树木。
“给你给你。”她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