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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变作一个妇人。此时天色将暗,躲在黄必贵门首叫喊。必贵正欲明亮读书,耳听门外扬声大叫,不知是何缘故。踏出门前,正是看见一个妇人,躲在门前。必贵问故:“女子因何在我门首张扬?”那女子回言:“妾启君家听奴诉说因由,妾身乃是张家妇子只为母亲有病,回家看母。早上母病危笃,后得回苏,故此耽搁夜深。况家有幼子,不得不回来,至此处天色朦翳,欲回夜深不能,回头不及。今特恳求君子大德,容纳妾身在此门楼歇宿一宵,足感恩惠。”必贵听妇女之言,到有几分怜悯之心。况且必贵但见事上不安,便去为之。至今那妇人哀求,欲待不与,昧了自心。欲要借之,尤恐被人谈论。左右两难。那妇子跪下再恳:“君子若不求借,小妇人回转半途,倘遇强汉污秽妾身,奴当万死。”贵见他悲恳惨切,没奈借之。女子潜身进入,贵扣环封锁,回转芸窗读书。
将有半鼓时候,那女子轻印金莲,慢行玉步,来到窗下。娇娇滴滴的声音,行近台边。连称:“君子,幸蒙海涵,奴见君家读书清亮,妾身特来与君伴读。欲求君家一二字耳。”趱前生位并坐。贵道:“夜静水寒鱼不饵。”妇云:“更深巢冷燕来栖。”贵道:“谁能与汝支离话?”妇云:“妾欲同君袅娜言。”贵道:“足不纳坑衢,安知深浅。”妇云:“身无登峻岭,便识高低。”贵道:“白昼不知风月动。”妇云:“夜深方觉斗星移。”贵道:“山伯无心思祝女。”妇云:“文君有意恋相如。”贵道:“月朗天清,今夜断言无雨。”妇云:“天寒地冻,此宵必定成霜。”贵道:“莫是昔年红拂女。”妇云:“原来旧日柳金身。”必贵霎时听得柳金二字,明明是鬼,心中大惊。慌忙呆了如醉如痴。竟有一餐饭久,才得苏醒。柳金道:“君家切莫惊慌,我明是柳金。前得君家大恩,备棺收葬。那时妾身已往泉台,在阎王苦诉,历出君家之大德。阎君叹息,世间有此义汉。命奴阴魂早上行动君家,若是春心一动,把他恩情付去东流。若是春心不动,教我助君一臂之力,日后一举成名。你只可用心攻书,但得科考三等功名。现在讲罢,耳听鸡鸣,不得多讲。奴便潜身。”一霎时,不见了柳金。必贵思道:“却原来是一夜大梦。”
不觉又是秋闱,必贵入科。鬼亦跟随,辅佐三场考满。房师取选文字,看到黄必贵的卷,不成句读,又是丢开。其鬼捡回,不觉又看,得数卷。又见黄必贵的卷,再看亦不成章,又是丢开。鬼又拾回,一连三次。房师道:“此人文不成章,总是阴功所得。”取起上卷送上。座师再选,看到黄必贵的卷,总不成文。与房师言论:“此卷何得取上?”房师言说一遍:“想是阴功者得,中他末榜亦了。”座师说道:“这个做不得,诸卷还解上京都,此卷文字犹有执法不便,不若待他作过三场文字,方可送京。”没奈房师代作,座师看过,此不是末榜之才,应中第六。至揭榜之日,果中了第六名。乡试中式举人,话下未毕。
却说浙江祁伯岳生下一女,名唤柳青。而如掌上之珍。风光似箭,日月如梭,不觉长成七岁。只是如痴如蠢,三魂未足,故未精伶。却说祁柳金的魂魄,因奉阎罗之命,打动黄必贵春心,宛然不动,助他捷贵。回了阎罗,鬼使带了柳金魂魄到杭州。是夜柳青睡熟,鬼使将柳金的魂推入柳青身上。次早起来,语话大不相同,已比前日伶俐数倍。
又说毒心大娘,自生下一子名唤玉龙,长成十五岁。不读诗书,散惮无为。与匪类相交,终日赌钱烂饮,好赌好嫖,无所不至。但是无银,归家凌逼老母。一年有数十次。一日,母亲不与,其心深恨。引贼回归,打劫掳掠。其母不与贼财,被贼将簸箕斩开,四卡加住颈项,用火烧之。逼出银两,其贼搬运已去。孟娘被火烧坏,苦痛难当,请医调治不愈。一家奴婢共一十余人,个个彷徨。捱至十余日,孟娘痛死。此所谓:冤冤相报何日了,直待无常一笔勾。
自孟娘死去,玉龙亦死。那时玉龙魂到幽冥,报与阎王,已雪前世之冤。阎王又差鬼使,带了柳金冤魂,到杭州将他魂投入柳青身体。其时,柳青年长一十六岁。自此三魂俱足,其人乃得十分伶俐。准备以配苏郎,卜定吉期,再整鸳帏。此时苏郎年四十七岁,丈人祁伯岳五十有三,乃一家亲眷。文显身在杭州贸易,共同岳丈合伴生涯。略贃数千之金,在杭州置下田庄产业,人藉杭州。自柳青归门,连生三子,个个皆贵,以显父母报之云云。
第九回 积德累功 天赐麒麟 修筑江坟 鬼来助嗣
话说江西吉安府吉水县,其人姓邓名善表字其昌。娶妻解氏。夫妻二十年来,共产男女六胎,则不能成实。一日,解氏谓夫:“我和你夫妻,年将四十,并产男女六胎,全无一枝结实。真个是痛杀人也呵!”其夫答曰:“千金非易得,一子最难求。”解氏告夫:“连产六胎,未得一子成长。犹恐前劫有过,以至今生折罚,不若我和你夫妻行一个善念,持斋把素,结偶善缘。倘上天见怜,早赐一子。则我夫妻有倚,祖宗有赖。”其昌答曰:“贤妻之言,甚悦我怀。既然妻行于善事,我亦要行于善德。”解氏曰:“何为善德?”其夫答曰:“我明日亦要修桥整路,布施贫人。”妻曰:“汝非作梦乎?依你说修桥整路、布施贫寒,岂不用财?”夫道:“不用财。”妻道:“无财安能喜舍?”夫言:“真蠢妇哉,修桥整路无过用力,功德岂是用财。但见桥梁歪塌,我便用石填正。路若崩陷,挑泥培起。岂可用财。”妻曰:“依你之言,可以为之。只是布施贫人,你道用财么?”其大答曰:“都不用,欲济则济一时之急。我有四亩之田,两口之家,可以周年足用矣。况你丈夫不日登山伐木,亦贃些余财。置备粟粒以为听用。但有邻居,一时人缺米粮,若谓求贷者,即与之三升五升。还的亦可,不还亦了。此乃周急之际,何不美哉。”自此之日,夫妇双修。于万历四十二年,投拜无野大师,授持戒行。师付曹门品观音救苦真经一本,教他早晚持诵。日间便去修桥整路,早晚讽诵观音真经。日日如常,将有三周,撇下善事,不题。
且说江以定娶妻孟氏。其家虽贫,其行最大。生平正直,并无一毫捐人利己之心。但见人难极之处,便去为之。生得一子,极甚孤连。一日与之推算,那先生说道:“此子命犯水厄,只可与他拜契水神,方可宗养。不然有误。”定依先生之言,不期拜契龙王,遂改名江龙。儿长成六岁,定自家门不幸,是以中年丧妻。自是家贫,不能续弦。恬生一世,没些光景。剩下父子二人,终日上山采樵耕读,亦是虚延岁月。风光似箭,龙儿长成一十八岁,以定身故。只有龙儿一子,终日凄惶何极,埋葬已毕,亦有年余。为因山田浅薄,龙儿一日往外,覆江身故。江龙儿被水淹死,三魂七魄渺渺芒芒,随江飘荡。幸有巡海夜叉知是龙王契仔,即带他魂魄,竟带到龙宫海殿。龙王勘问明白,见其父子并无祸惑人而毫厘之过,为人秉政忠心殊无有错。其家虽贫,品行端方。龙王指定他的魂魄,变作一条乌龙,即封为殿前水帅飞报龙神。龙儿受封,谢恩已毕。
自系江龙儿身故,江家已绝,亦有年余,不知若何能。后因坟墓被风雨倾颓,崩出棺木,无人修整。一日,邓善登山彩薪,见其棺木露出,日日如常,善知其无人绝嗣。想道:“日立念头,专行好事,不若与之挑担泥土,培起坟墓,亦谓一场好事。”其鬼江以定阴魂感叹邓善恩德,终日叹息,无能报答。一日自思,阴魂无倚,终日仰天放声长叹:“我江以定前生今世,不知作何罪孽,只有一子龙儿以致覆江身亡,绝灭江门之后。”终日悲啼不息,无了日期。“惟邓其昌这等好人,独显他子息难成,无个下落。愿他麒麟早降,以报善人,显见昭然。”此事见下。
却说南海慈悲菩萨观瞻世上,邓其昌夫妇果行善德善念,朝暮讽诵曹门救苦真经。日间便去修桥补路,惟愿天显麒麟,以报善人之心。即差道岸童子,往东岳泰山东有一山,大帝管男女生死。命其查点邓善夫妇果有子否。童子领了菩萨法旨,往东岳泰山。正在江以定坟墓经过,见他阴灵大哭。童子驻了云头,询问其故。灵魂江以定跪禀,逐一告诉因由。童子回了法旨,一一依说情由。这等看将起来,江以定坟墓,亦是邓善修筑。大士一一上奏天曹。凡间邓善夫妇积德修善,并江以定灵魂悲惨一齐奏上。玉皇观诺准奏。即差天吏,往太上老君求取广嗣灵丹二颗。不一时,天使回奏,求得老君灵丹二颗献上。那时御笔插下,王诏:“朕立极以来,恬居中天之主,历数百劫恒河沙年。统理山河,握权宇宙。二仪定位,包涵万象。无不爱民之心,善事上奏,未有亏负于天下万民。承大士奏章,吉安府吉水县邓善其昌夫妇二人,积德累功。即降玉花瓶下界,在生为男,长成佐国,身挂紫绶,金阶贵客。又有江家父子,阴魂刚心铁汉,品行端方。其子龙儿曾受海藏龙宫封为殿前水帅飞报龙神。其父以定朕封镇山都土地,统辖五方山神。诏赉广嗣灵丹二颗,发付邓其昌夫妇迸食。充塞先天满足,以待夫妇交媾方成孕育,结为芽齑世不污朽。”
再说邓其昌,终日修桥补路,阴魂江以定,曾受邓其昌恩德,修筑坟墓。恬蒙王诏封为镇山都土地,统辖五方山神。领了玉旨,接受广嗣灵丹二颗,不免化身扮作医士,游往道中。适遇邓其昌修整路段。医生问云:“予见兄台日日修整路途,彼此受人供给,抑或自办前程。”其昌答道:“亦不是受人供给,亦不是自办前程。予之修整路段,不过与人方便,免得错行步履。”医生又问:“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