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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华梅算是干得不错。她又买了一辆新的电动车,雇了个人,每天跟她一起送货。
别说,就这一点,华梅就比何双双强,何双双就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宅女。
想起何双双,周彦便想起了那件毛衣。他觉得吧,那件白色的毛衣越发有往渔网走的趋势。如果织好了,他是穿还是不穿呢?
“周大哥,你想什么呢?”坐在沙发上的华梅端着一杯水,说了很多话,貌似她的周大哥都不是很感兴趣。
这是怎么了?华梅看看自己新买的这条裙子,衬得她的小腿越发纤细,是哪里不对劲吗?怎么周大哥都不看自己一眼,一直在神游物外呢?
周彦一愣,看看打扮精致的华梅,笑笑,“也没什么,想起你嫂子来了。她给我打了一件毛衣,到处都是窟窿,还不许我说她笨。”
华梅一惊,脸都白了。嫂子?竟然要叫嫂子了吗?
没人知道,这个来自农村的少女有过怎么样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就是苦水里泡大的。
自从跟喻夏鸿分开,在学校办了休学,她就一个人去了医院,她躺在冰凉的产床上,产床的支架都是冰凉的,裸露的腿就挂在空气里无依无靠,而她,周身发冷。
人流器发出的噪声,能刺进你的脑子里,不停地钻,不停地钻。能钻进你今后几十年的噩梦里,能摧毁掉你所有的意志以及根源。
别人有丈夫陪着,有男友陪着,于是她们可以哭,可以喊。
只有自己没人陪着,孤零零地接受一切,只觉得自己该被罚。可是,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呢?哪里不对呢?不该是这样的啊!
华梅的手术从头至尾,她都没发出半点儿声音,沉默地进去,从此冷漠地走出来。
这不是在演电影,从此就走上报复的道路。这个城市很大,大得你报仇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伸手。
现实总会在挫折里教会我们什么,这一刻的华梅从此不再天真。她学会用金钱的角度去衡量世界。悲哀的是,她觉得这种衡量是正确的。
回过头来,她翻找着记忆里的所有片段,终于发现,自己错过了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那个好男人——周彦。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傻?!
如何做到被周彦欣赏,再被周彦喜欢,这就是这一年来华梅所做的一切功课。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当年为了喻夏鸿,她敢下跪。如今为了周彦,她愿意受苦受罪。
这一年来,她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她先去郊区送货,回来再去超市开业,上货。下午就去城区送货。捎带着宣传一下。她的电动车有两块电池,每天还要各自充电—次。
她住在郊区农村的民房里,连仓库带房子每个月不超过五百块。那地方不安全,她一个单身女人自然少不了麻烦。没人能相信,华梅如今半夜能抄起电棍跟流氓搏斗。
就因为这种努力,如今华梅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她把自己从郊区农村搬到了城区,租了有地下室的一室一厅的房子。这一切一切都是用她的汗水换来的。
现在,华梅觉得她能配得上周彦了,于是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接近周彦,希望那份曾经属于自己的温暖可以再回来。
“嫂子?”华梅反复地咀嚼这个词。
周彦一笑,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张烫金请柬,伸手填写了华梅的名字。
“婚礼在十月一号举行,还有一个多月呢。我本来是想寄给你的,又不知道地址,今儿你也是来得巧。”周彦站了起来,将请柬递给华梅,华梅伸手接了。
周彦看她表情麻木,便又从抽屉里取出个袋子,那里面放着的是巧克力糖和瓜子、花生。
“来,华梅,吃两块周大哥的喜糖,沾沾喜气。”
华梅接了过来,觉得自已的世界都要毁灭了。
周彦没话了。还不成吗?要不,把何双双喊来?他家丫头的战斗力十足,走过之处,所向披靡,那是无敌的。连和尚庙,她都敢闯。
屋内安安静静,只有烫着开业大吉的欧式摆钟,在来回地律动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了一声低泣。
周彦有些厌倦,微微皱起眉头,叹息道:“华梅,你还小,以后,你会有更好的道路可以走。”
可借,周彦的一番好意,华梅并不准备接受。她抬起头,大声说:“周大哥,我不好,我知道,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珍惜。现在我懂了,我知道,我再也配不上您了。可是您没看到我的努力吗?我现在比谁都努力,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就是想,我改了,我懂了,周大哥,要是,要是……”
“华梅,我要结婚了。”周彦提醒了她一句。
“不结行吗?”华梅这话说得多么不可思议,可她偏偏就是说了。
周彦无语,只能看着她。这是什么逻辑?
“周大哥,以后我只听你的,只对你好,只爱你一个,成吗?”
华梅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周彦。周彦的身体微微后倾,正想说点儿什么,办公室的门就忽然被推开了。何双双提着饭盒,笑嘻嘻地站在门外说:“当然不成了,你对他好,我怎么办呢?”
周彦吓坏了。
何双双走进屋子。华梅眨了下眼睛,想看何双双接下来要有什么行为。发脾气,打自己或者指着周彦臭骂一顿,这都没什么,这很好。她要是真的这样做了,周彦肯定会没面子,觉得自己娶了个泼妇一般。
可偏偏,何双双进了屋也就是多说了一句,说完竟不看她,只是过去拉了一下周彦的胳膊,抱怨,“热死了,我跑了一上午,可算是把家里的冰箱给换了。你说,我妈买个大红的冰箱做什么?”
周彦尴尬地笑笑,他打开门,对华梅说:“抱歉,华梅,我这段时间忙,也顾不得招待你了。这样,明儿我把借条交给财务处,你也别一直着急还,每 年年底,我叫下面给你发函,到时候你交到财务处换条子,好吗?”
华梅点点头,站起来想走,周彦提醒她拿好自己的包。
她又拿起包,谁也不敢看,只是低着头快步地走,一边走,一边觉得背后的人都在说着她的闲话。到了楼梯那儿的时候,她竟一步踏空了,知道自己要跌跤了,却也不惊慌。她甚至觉得不错啊,摔死了就死了吧!
她就那么直直地从二楼滚了下去,从二楼滚到了一楼。当时就血流满脸,双腿以一种奇妙的角度勾着,人顿时昏迷了过去惨样就像周星驰电影里一切坏蛋的死相。
何双双与周彦跑到了楼梯边,何双双小声地惊叫了一声,赶紧捂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站着。天地良心,她刚才就是在心底说了句:“摔死你,死小三!”然后华梅就摔了下去!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华梅被抬走。
周彦看看何双双,就没跟去,其实他就是去了,何双双也不会说什么,就没人比何双双更了解周彦的,这辈子,周彦要个大马猴也不会再要华梅了。
该怨谁呢?周彦很茫然。华梅摔断了三根肋骨,脑震荡,右小腿骨折。
新家里到处都是油漆味。周彦捂着鼻子站在走廊里,看着自己的新家,这个家目前是松散的,家里到处都有何双双的概念,石林的概念,何副主任的概念。今天这里加一点儿,明天那里加一点儿,那个房间需要怎么摆放,那个窗子挂什么样子的窗帘,他们都需要吵架。
周彦对于何家人的吵架缘由,觉得简直奇妙到了顶点,值得吗?
值得的,在何家人看来,家是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自己的意思走。
通常,就是何双双跟何副主任团结起来与石林吵,但是,很奇妙,石林每次都能赢。
“她怎么样了?”何双双丢开擦新地砖的毛巾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躲过油漆桶,来到周彦面前问。
周彦眨巴了下眼睛,“断了三根肋骨,轻微脑震荡,右小腿骨折。”
何双双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能龇龇牙,表示一下自己此刻是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龇完牙,转身由随手拿起了一块抹布,蹲在地上又擦了几下后,忽然嘀咕了一句:“周彦。”
周彦心里很害怕,他还在华梅的那番话里倒腾呢,有着说不出来的一股子心虚。
“我就是觉得吧……”何双双站了起来,鼓足勇气说道:“我就是觉得特别好笑,真的,我能笑吗?”
周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吧。”
何双双没笑,她叹息了一下,就在擦干净的地扳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摘了白手套,支着下巴,想了很多事情,“周彦,刚才在路上,我还想跟你生气来着,可是又觉得,这事儿不是你不对,我骂你,你多可怜啊!”
周彦点点头。是呀,别的女人爱自己,自己多无辜啊!
“可是,这事儿说白了吧,你有错,最错的就是你。”何双双指责周彦。
周彦很不解,怎么就是他错了呢?
“你帮了她,每次见了她,你都一直给她留有余地,在留余地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起过,我知道这事儿会生气,会难过,这就是你错了。你给她想头了! ”何双双瞪着晶亮的一双眼睛看着周彦,扑哧一笑,“我也有错,那时候 我总是想讨好你,生怕说了重话,你会指责我不善良。其实,你跟我在一起,咱们是一家人,支持自己丈夫把自己家的钱借给他的前女友,我就是傻!”
周彦嘀喃地说:“不是你的错,那时候不是还没说结婚的事儿吗?都怪我,怪我……”他无法总结,看着何双双的眼睛,周彦有些无所遁形。
此刻正是中午,装修工人都去吃饭了,屋子里就剩下了这小两口,于是何双双就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低声唠叨着:“我怕什么呢?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我怎么还担心呢?”说完,她就哭了。
周彦不知道应该如何交代自己的灵魂,如何在何双双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