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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之权限。那样的请愿是太不合理了。只是有人赞成常信师父的请愿——那就是慈行。”
“慈行?可是就算视同陌路,和田先生和小坂先生也同样是临济宗吧?”
“方才我也说过了,并非同是临济,两者就相同。慈行师父与了稔师父之间的对立,比常信师父更严重。所以或许常信师父认定就是慈行师父杀害了了稔师父。”
教义上的对立、禅僧的破戒、奇行……
——这些成不了动机。
益田这么说,但山下不这么认为。至少在山下的常识中,激烈对立的两方中有一方得出抹杀另一方的结论,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以这种意义来看的话,应该视为桑田、和田皆有杀害小坂的动机才对。那么……
“大西泰全先生的立场——或者说他与桑田先生、小坂先生等人的关系如何?大西先生与和田先生的关系不错吧?”
“老师他……是啊,他对了稔师父似乎表示理解。老师他自己的风貌亦有如大愚良宽,特别向往盘珪、正三、一休那类所谓异流的禅师。”
“我只听过一休。”
山下不认为这是无知,自己始终是基本。他认为自己不知道的事,一般人也不会知道。
“这样啊。大法正眼盘珪永琢是江户初期的临济宗师,他提倡所谓的不生禅,一切以不生整顿。盘珪痛恨公案,就连心存疑问都加以否定。他以通俗的语言讲道,并用假名'注'予以记述。铃木正三说二王禅,提倡在家佛法,生涯未曾嗣法。”
注:此指日文中表音的假名文字。
“请……请等一下。我问个基本的问题,首先临济宗跟曹洞宗是怎么个不一样?无法兼容的部分是什么?我完全不懂。”
——这种事与杀人事件的搜查无关。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知道。山下这么想,也丝毫没有兴趣。但是他觉得如果这与动机有关系的话,知道一下也无妨。
佑贤似乎对于这个太过于基本的问题感到困惑,有些欲言又止。仔细想想,这就像对刑警询问何谓警察一样吧。
“禅以菩提达摩为祖,自中国传来,其后由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代代嗣承,于六祖慧能集大成。禅的法系于六祖分歧,自青原分出曹洞、云门、法眼三宗,自南岳分出临济、沩仰二宗,是为五叶。传至我国的便是其中的临济与曹洞两派。临济宗始于临济义玄,这是对参禅者提出公案,使其参透修行,即所谓看话禅。相对于此,始于洞山良价的曹洞宗被称为默照禅,只须打坐。”
“哦?只要坐就行了吗?”
“只要坐就行了。”
“那么,那个叫盘珪还有正三的呢?”
“盘珪尽管是临济宗,却厌恶公案。他认为就算绞尽脑汁想出石破天惊的解答也毫无益处。就算什么都不做,佛还是佛。修习道元的我对这种想法感到亲近,但对当时的临济和尚来说,应该是一种陌生的见解吧。不过盘珪伟大的地方,在于他连疑团——怀疑这件事都加以否定。”
“意思是不可以怀疑吗?”
“不只是禅,在佛教当中,怀疑是基本。怀疑自己是什么人,怀疑何谓人类,打破这些疑问的时候,便能够悟道。”
“悟道啊……”
不太懂。不过至少在警察这个行业里,不怀疑就干不下去。
“但是盘珪认为在无疑团之物上加诸疑团,将佛心代换为疑团是一种错误,加以否定。铃木正三是曹洞的僧侣,却责难开祖道元未达佛境界,斥责柔和敬虔无欲的僧侣们毫无霸气,认为萎靡而死气沉沉的悟道境地根本是疯狂,是个勇猛果敢的禅师。”
“哦?小坂先生也是那样吗?”
“是啊。不过无论是盘珪、正三或是一休,他们若是活在现代,也会被众人视为毒蛇猛兽,所以了稔师父会受到排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吧。像常信师父就不认同正三,慈行师父也不认同盘珪。所以他们会和了稔师父合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大西先生和每一位都处得不错吧?”
“嗯,泰全老师基本上是五山系的禅风。若要说的话——虽然措词或许不太恰当——无可无不可,即便受到批判,也逆来顺受,就如同老师之名,泰然自若地持续自己的禅'注'。再加上可能是出于为人,老师不会做出树敌的行动。不过不知为何,老师与常信师父似乎不太亲近。”
注:“泰全”之名在日文中发音与“泰然”相同。
“他和桑田先生感情不好?”
“但也不到对立的地步。”
“这样啊……”
山下思考。这表示就算桑田、和田都有杀害小坂的动机,但没有杀害大西的强烈动机。但是小坂命案与大西命案极有可能是连环杀人。亦即应是同一人所为。那么这两个人有可能是共犯吗?硬要说的话,桑田和大西比较处不来,所以凶手果然还是桑田吧。
例如说,大西掌握了某些能够锁定凶手的证据,所以才被杀人灭口。这种情形很有可能发生。
——那么桑田为何要害怕?
如果那是装出来的,凶手果然还是桑田。
他是不是佯装自己是被害人,企图将罪行推到和田头上?和田也有杀害小坂的充足动机,所以若要嫁祸,和田是绝佳的人选。
——但是大西命案又如何?
和田与大西并无宿怨。
要把大西命案的罪嫌也栽嫁到没有动机的和田身上,相当困难。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而且就算如此,桑田的模样也太不对劲了。
——他是真的在害怕。
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害怕报复。
例如说,小坂命案是桑田与大西共谋的如何?大西先遭到报复,被杀害了。所以桑田害怕下一个将轮到自己。
——不对,大西与小坂颇要好。
那么大西也不可能是共犯了。
顾此失彼,怎么样都没办法得出十全十美的解答。
“真是暧昧不清哪。中岛先生,那个……小坂先生、大西先生、桑田先生这三者的共同点,果然还是很难找到吗?”
佑贤闭目片刻,突然抬起岩石般的脸,想起来似的说了:“共同点……是有的。”
“有!是什么?”
山下用力把脸探过去。
“不用把脸凑这么近。在听到你提起之前,贫僧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过了稔师父、泰全老师、常信师父,这三个人都赞成这次帝大的脑波测定检查。”
“脑波检查赞成派……!”
——原来还有这种区分法啊。
这个结论不在山下的思考内。
采访者与被采访者同是一丘之貉,更别说采访背后的科学调查对明慧寺有什么样的意义,山下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从益田的报告中,大约知道一开始寺内似乎有反对科学调查的意见,却完全没有想过寺院会因此一分为二。
“关于这部分的事——接到脑波调查委托时的情形,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一开始每个人都觉得愚蠢。事实上这的确是一件蠢事,贫僧现在依然这么认为。贫僧并非瞧不起科学,科学很伟大,它可以让铁块在空中飞,让木箱表演净琉璃,治愈治不好的病,这是很好的事。但这是两码事,与贫僧们无关。即便以科学解开坐禅的原理,发展出不打坐便能够悟道的技术,也与禅无关。悉有佛性,万物原本生来俱已领悟。所以坐禅并非为了悟道而坐,修行不是为了悟道而修行的。只管打坐——吾等只需打坐,只要这样就够了。将坐禅视为悟道的手段,是外道之行径。修行与悟道为修证一等,须为同等才行。那么即便不经修行即知悟道之理,或不知悟道仅知修行之理,皆是徒然。”
“哦,是这样的啊?”
随口应应,山下根本不了解。
佑贤眉头不动一下地说:“简单明了地说,例如——你吃饭吗?”
“当然吃啦,等一下还要承蒙贵寺招待。”
“若问为何要吃饭,你如何回答?”
“当然是因为肚子饿……不,是为了摄取营养吧。”
“没错,是为了摄取营养。那么若是有了不吃饭即能够摄取营养的机制,从明天开始就不必吃饭了,如何?”
“这不太好吧,会失去吃饭的乐趣。”
“那么相反,若是为了满足吃的乐趣,发明了不管怎么吃都不会吸收营养的机制的话呢?”
“这也不好吧?不管怎么吃都不能吸收营养的话,迟早会死的。”
“是吧,这些是不能够个别而论的。但是科学这东西,却使得它们能够分离。”
“哦,是啊。原来是这样啊……”
山下虽然姑且信服了,脑中却忽地掠过一个疑问:这算是警方的侦讯吗?
“唔,中岛先生,你的想法我了解了。可是桑田先生的想法和你不同是吧?”
“非也,基本上应该相同。我想了稔师父和泰全老师也都一样,只是各有各的意图。不管怎么样,第一个主动提出要接受调查的是常信师父。”
“为什么?同样认为科学没有用的话,应该不会说出那种话来吧?”
“贫僧不甚明了,只是常信师父非常热心。常信师父的说法是:不是以科学来解释禅,而是将科学纳入禅当中。但贫僧不知他的真意为何。关于这一点,直接询问本人就行了吧。可是慈行师父对此大加反对,暴跳如雷地反对。贫僧老实说,哪边都无所谓,因此保持静观的态度,然而泰全老师却突然赞同常信师父,接着了稔师父也赞成了。老师的真心贫僧无法忖度,但了稔师父的心情我稍微能够了解。”
“了解?你吗?”
“了稔师父说,禅虽然不需要科学,但也同样地不需要传统和神秘性。他说宗派、大义名分、艺术作品都与禅无关。禅师无一物即可。然而这座建筑物却给无法拭去的历史黑暗这种怪物给盘踞了。僧侣背后则有着教团这样的碍事者监视着,既然法脉分歧,这岂不是一个索性舍弃一切的大好机会吗?了稔师父似乎是这么想的。”
“那么实施科学调查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