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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在拒绝山下。
“话说回来,这条山路也太不人道了吧?你不觉得住在这种没效率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吗?”
这是拐弯抹角的泄气话。
“寺院姑且不论,像是一般老百姓,而且还是老人跟小孩,真能住在这种地方吗?小孩子的教育问题该怎么办?”
塞塞搴窜的,令人生厌的气息从背后逼近。
山下缩起脖子,但菅原回过头去。“噢,警部补,是侦探来了吗?”
山下一点都不想看到那种东西。“别管他们,快点前进吧。”
“咦?好像不是。”
“不是?”
山下回头一看,一个人偶站在树木之间。
微弱而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是人子,装进烦恼的皮囊里,抛入水流。
“那、那是什么?”
“噢,那就是你刚才还在质疑存不存在的山中的长袖和服姑娘吧?”
“姑娘?”
——那是人吗?
肮脏的长袖和服动了。
枯枝沙沙摆动。
雪花纷纷飞舞。
极其怪诞。
却又无比真实。
人偶笑了。
“你、你……”
住在哪里?——山下想这么问。
“回去。”
说话了。
山下张口结舌。
“不要再过去了。”
一阵猛烈的恶寒窜过全身。
警官们和菅原也失去了冷静。
女孩用一种恐怖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表情瞪着山下,甩动长长的袖子,像一阵风似的溜过警官身边,奔上斜坡消失了。
“啊……警部补,你看见了吗?”
“当、当然看见啦,那种东西……”
竟有那样的东西猖獗跋扈,这里根本就是魔界。
那样的话,下界的法律是否无效?
山下像要追上女孩似的仰望她的去向。
瞬间树丛左右摇晃,一个浑身沾满了雪的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男子一看到山下等人,放声大叫:“啊……!山下先生!这不是山下先生吗!”
来人是益田。
“呃、益、益田,怎么了?”
“又、又被杀了!和、和尚……”
“什么?你冷静一点。”
“明、明慧寺再度发生杀人事件了!”益田这么说道。
*
“所谓坐禅,”敦子的声音响起,“一言以蔽之,就是……唔,该怎么形容才好呢?这……”
敦子停下拿着钢笔的手,自言自语地说道,回过头来。当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来,所以也没有响应。
不过这个时候,清醒的——处于能够回答的状态的人,只有我一个。
然而就连这样的我都以全身露骨地表现出痴呆状态,回过头来的敦子露出愣住的表情。
“天晓得。”
我落井下石地回了个愚蠢到家的答案。敦子目瞪口呆,再次转回书桌,用钢笔盖轻轻顶住鼻尖。
今早……
我们手忙脚乱地追赶着僧侣们凌晨三点半开始的生活。采访大致结束的正午过后,众人疲劳到了极点,到了午餐后的休息时间,我们紧张的神经全都绷断了。
我和鸟口完全瘫痪,青年摄影师就这样遁入了梦乡。应该负责监视的益田刑警也打起瞌睡来。饭洼一个人不知为何积极无比,似乎自己一个人继续采访去了。
没看见今川。
他去参观寺院了吗?还是去找僧侣聊天了?早上的采访今川并未陪同,所以也许不像我们这么疲劳,话虽如此,早饭也一样是在早上五点半用的,没什么差别。
敦子好像已经开始撰写报道的草稿了。
勤劳得教人吃惊——不,持续力令人惊异。
如果效法敦子,我一个月应该可以写出一部长篇小说吧——我一边与逼近的睡魔搏斗,一边头脑昏沉地想。
敦子昨晚应该也几乎没睡。
昨晚……
明慧寺最年长的老师特别答应接见我们。老师的心情很好,会见一直持续到深夜。我认为不管对稀谭舍还是对警察,以及对今川来说,都是一段非常有意义的时光。
若问为什么,因为听完老师的话,我们对于明慧寺的疑问大半都得以冰释,对僧侣们的疑心也几乎都消除了。我在逐渐退后到名为惰眠的溟濛彼方的意识当中,回味着昨晚与老师会面的始末。
昨晚……
菅原与益田在九点展开侦讯工作,情况是不折不扣的兵荒马乱。
因为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然而僧侣人数众多,若是两者相除,一个人能分配到的时间不到两分钟。以三名干部为首,年轻僧侣一个接一个被叫入内律殿。不过只有高龄的老师和贯首无法配合警方的侦讯。不对,与其说是无法配合,更应该说是在一个一个叫来年轻僧侣时,时间到了。这才是实际情况。
侦讯结束,菅原刑警返回仙石楼后,一度退下的中岛佑贤的行者——我记得是叫英生——再度造访内律殿。
说是老师希望与我们会面。
根据英生的说法,老师和小坂了稔交情匪浅,主动提出想和我们谈谈。
我们大家鱼贯跟随英生走去。
我们被带去的,是一栋叫做“理致殿”的建筑物。
老师名叫大西泰全。
那是个身上只穿了一件暗黑色无袖外套的干枯老人。
我们原本擅自想像那会是一个身穿金碧辉煌袈裟的高僧,所以全都大感意外。
“晚安。”
招呼的方式也完全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老衲就如同各位所见,是个老糊涂,只不过做和尚做久了,被人称做老师,其实只是个普通老头子罢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虽然是潜心修行,不过不必负责作务。所以老衲除了坐着打禅和诵经,其他时间都闲得很。话说回来,老衲已经不晓得几年没见过年轻的姑娘喽。”
慈祥的老爷爷用干涸的声音大笑说。
此时三名僧侣送来了茶。
“噢噢,噢噢,来,请用茶。”
老师请我们喝茶,然后说了:“话说回来,了稔师父也真是不幸哪。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师询问益田。尽管没有自我介绍,但他好像看穿了我们大略的身份。益田简要地说明发现遗体的经过。
老师惊讶不已。
“哦?柏树上头?仙石楼的?那座庭院的柏树上?哦,原来如此啊。”
“您有什么线索吗?”
“庭前柏树。”
“什么?”
“没事没事,没什么。不过这真是骇人听闻哪。仙石楼也真是无妄之灾。”
“老师知道仙石楼吗?”饭洼问道。
“小姐,老衲当然知道那里。老衲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十个年头了吧。而且建造那座庭院的,正是老衲的师父。”
“什么?”
敦子露出诧异的表情。据说禅僧与庭院之间有着很深的关联。虽然一样只是粗略的认识,不过我记得以庭院闻名的寺院大多都是禅寺。此时我想起来似的望向今川,但古董商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接着发问的是敦子。“那么,建了仙石楼那座庭院的,就是这座明慧寺的和尚喽?”
“非也非也。老衲的师父是京都一座临济古刹的住持,他是个擅长造园的名手。其实原本预定是师父要来这座明慧寺的,但是师父初到不久就圆寂了,结果变成老衲代为人山。来到这里的时候,老衲已经年过六十了,在那之前,这里没有半个人。是座废寺。〃
“废寺?”
“是啊。不过废寺这个说法有些不准确哪。虽然不知道这座寺院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不过一直都没有人。不,它不为人知地建在这里,而老衲的师父前来仙石楼的时候发现了它。”
“发现?”
记得拜访这里的时候,敦子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印象似乎是正确的。
今川问道:“这里的大伽蓝如此雄伟,在那之前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吗?”
“是啊。这里真的是一座丝毫不逊于五山寺院的大寺院,不过只能说也是有这种事的。发现这里的时候,似乎引发了一场混乱。不过不管怎么样,事实就是如此,也只能接受。所以啊,不瞒各位,第一个以住持身份来到这里的就是老衲。这座寺院的和尚里头,没有一个比老衲资历更深。就算有,那也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哦……”
废寺的话——如果是已经废寺的寺院,没有登记在末寺账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对……
“那么这座寺院究竟是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你们好像觉得这座寺院很古怪是吧?我不晓得你们是怎么想,不过应该就像你们猜想的一样,这里没有留在任何记录上。是谁建的、什么时候建的,完全不清楚。”
“真、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听说发现它的时候调查得相当彻底哪。当时日本禅寺的首脑们齐聚一堂共同调查,却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应该是真的不清楚吧……”
泰全老师以轻妙的口吻述说明慧寺被发现的经过。
这同时也是仙石楼的历史。
现在的仙石楼老板是第五代,名叫五代稻叶治平。
据说初代治平这个人出生在箱根西北部的仙石原村。
仙石原虽然一样位于箱根,却在芦之湖及高耸的群山环绕下,与其他各地隔绝开来,是个位于高原的小村子。源赖朝'注一'经过当地时,曾说若是开垦,应该会有千石米'注二'的收成——据说这就是地名的由来。
但是,与地名由来的传说相反,仙石原被富士山的火山灰覆盖,土壤贫瘠无比,又受到多雨及冬季来得早的气候影响,几乎无法栽种作物。
旱田里的收获只有少量的小米和玉蜀黍,有人则以挖掘神代杉'注三'或采伐木工艺用的木材维生。除了把山林坐吃山空以外,仙石原的居民没有其他的生产手段。
注一:源赖朝(一一四七~一一九九)创立镰仓幕府,为初代征夷大将军,也是武家政治的创始者。
注二:石为日本的计量单位,一石约一百八十公升。
注三:指长年埋没在水中或泥土中的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