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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他又量他的土地去了。
女人在他的生活里已经不太重要了,他正打算把几个小老婆卖掉,或当做礼品
送给与他有过往的富贵人家。
可没有女人在身边,他又觉得寂寞,那时他正想去叫个小妾来陪他,刚走到门
边就听到了女人的喘息声。他便把门闩拿掉了。
“你是谁?”槐仁堂躺到炕上,抬着颏儿问,没等草兰回答他便知道是谁了。
“你又吃花了?满嘴酸气!”他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草兰想人老了就变成怪物了,连香臭也闻不出来了,心里很厌恶,更想槐山了。
槐仁堂很烦躁,他想起白日里量地,结果比上回又少了十几步。
“刚才我看见一群老虎和狼,它们全都变成粗大的汉子把我的地抬起来就走,
狐狸变做的女人在后面嘻嘻笑,一勾引他们。我的地早晚都要被这些鬼怪弄到阴间
去。”
“能弄到阴间去最好,你死了还能看得见。就怕让活着的人给霸了去,就没法
了。”草兰心里正憋着火。又挨了槐仁堂的打,挑拨了一句。
槐仁堂腾地坐起来。
“死婆娘,快说谁要霸我的家业?”
槐山就是那天倒霉的。
李南石和泽兰到达桦林峪村时,槐山正在槐仁堂家的马棚里如一头困兽。他不
断地咒骂草兰,在她身上他力气都快耗尽了,她还要治死他。女人的心有多狠毒哪,
那个臭唱二人转的!
草兰不是想治死他,她是想让槐仁堂把他赶出槐家大院。那样她就跟他一起逃
走。当她听到他对她的那些恶狠狠的咒骂,她的心冻了冰,这男人不想要她了,他
的心果真野到泽兰身上去了。
草兰隔着马棚门问槐山。几十匹马都竖了耳朵在听,只有槐山不理她,骂得更
难听了。
“老家伙要娶泽兰了,你休想得到她!”
屋里人的声息就没有了,呼哧呼哧震动天地的喘息响起来。
草兰疑惑又惊惧地趴在门缝上往里看。
天哪,里面有一头东北虎,正在吃一匹马。虎偶尔抬起头,那眼神跟槐山的一
模一样。
槐仁堂得了信儿后,让人想办法,那虎却不在马棚里了。进去一看,却不见马
血,也不见吃剩下的马骨头。他回手打了草兰一耳光。
“瞎了眼的婆娘!”
李南石和泽兰已走到槐仁堂的庄园前。他们是想路过那里到山上去。草兰从敞
开的大门看见了路上的泽兰。
槐仁堂让几个家丁硬是把李南石和泽兰拉进了庄园。
槐地主抬眼瞄泽兰,见她微微扭到一边的身子。
“是个水色的女人。不知唱得咋样?”
李南石说:“她是我婆娘,跟槐山没关系。”
“咋没关系?还是槐山出的第一把力哩。”
泽兰满脸通红。
槐仁堂嘿嘿笑了好几声,几个家丁推推搡搡地就把李南石弄走了。
槐仁堂说:“现在,咱两个成个亲。”
黄花给他的屈辱又升起来,他要好好治治她的闺女。
刘贺推开了槐家的两扇大门,门上的铜环悠荡不已。
刘贺的到来早有家丁报与了槐地主。槐地主亲自迎出门来。
“庄园里不安生了。”槐仁堂说。
槐仁堂突然想起他的土地,昨天他还没能量完一遍,他在惦记着最终的数字。
“我的地都让鬼魂快搬完了。”
槐地主衰老地陷进结实的橡木椅子里。
刘贺锐利的眼神四处射,人们随着他的目光能听见隐隐的呻吟声。
“庄园里的怨鬼冤魂太多了。”刘贺终于开了口。他把背上的铜锣挂在腰间。
秋天的气味儿从完达山上下来,漫过大片大片的荒原,走进槐家庄园里。槐仁
堂不安地眨着眼睛,槐家独有的高颧骨上有一抹酡红。
“等夜下了,再做法吧。也要让那女的给我唱上两段。”
刘贺敲了一下锣,吓了槐仁堂一大跳。
“我在试试锣是不是要生锈了。”
槐仁堂让家丁给自己提提鞋,便走出了庄园。他闻到了庄稼即将成熟的味道儿,
就朝那些还没有量的土地奔过去,险些被路旁的一墩乌拉草绊倒。
泽兰被绑在槐仁堂的睡房里,身上的衣裳一缕一缕的全都破烂了。她的嘴给堵
着,使她无法出声,她就在心里拼命喊她的好人儿。槐仁堂因有地就这样霸道吗?
早晚得把他打倒!她现在更知道了李南石所做的有多么正确。
在家丁推搡着李南石走进一间黑屋子里时,他感觉到了泽兰在叫他。
刘贺已真实地听到了旧社会倒塌的声音,它是从根部开始坏裂的,那裂碎声跑
到民间的每个角落去了。日本人更加肆虐地在荒原上横行。
刘贺在想他在夜里要如何做法事,便把眼闭上,提前看见了那场景。
2
在荒原上,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突然间从人形变做一只老虎或纤足细腰的狐,
这种事是常有的。不过那都是从前发生的事儿了。
槐仁堂说:“平常女人没多大意思,她要真是兽变的,倒还能提提神儿,说不
定能给我生出娃来。这样的女人唱二人转能唱成啥样?我到要听听。”
“我娘说泽兰是她让刘贺用一只母鹿变的。槐山是老虎变的,他俩都是野物。
泽兰唱起来,连水都不流了。”
槐仁堂嘿嘿笑着,把告密的草兰抛到一边,一心想耍一耍槐山稀罕的女人,这
女人又不是旁人,而是他所恨的人的闺女。
他又想到他还没有量地。他刚要出门去量地,就听见老虎在庄园里怒吼了一声,
吓得他慌忙逃进自己的睡房。
泽兰被绑在炕上,嘴堵着一块粗棉布。
槐仁堂小心地把门闩好,在原来的木闩上又加了两道。别说他的妻妾,就是大
力气的土匪也一时半会儿弄不开。
他已经老了,可每有新女人,他还是有精神的。他扎煞开两手朝铺着细苇席和
炕毯的大炕走过去。
他明明看见了一个皮肤雪白、大奶肥臀的美丽女人蜷缩着身子在炕角上,她的
奶头鲜艳如熟透的李子。
可当他离炕有四五尺时,他看到的却是颗大大的山参,散发着甜丝丝的气息。
他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全身无力,意识到了自己的衰老。这女人是别人的,而不
是他的。可他有地哩,他想要这唱戏的穷女人就能要。
泽兰的脚被槐仁堂抓到了。
“这大山参,准能让我又年轻起来,不定还会使我生出个儿子来哩!”
泽兰踢蹬着,踹在槐仁堂的鼻子上,乌紫的血流到细苇席上。有几星溅到泽兰
的身上了。
槐仁堂又发现面前的不是老山参,而是个女人了。准是他的血使大山参幻化了,
这根本不是女人。
他不敢再劝她,他想让戏仙先用符咒制住她。
“给我唱一段王二姐思夫咋样?这不正对你的心思吗?”
泽兰嘴上的布让他拿掉了。她死也不给他唱。她想喊,又喊不得,不知李南石
现在在哪儿?
……
孟姜女东边打听来西边找
不见丈夫范在良
一连找了十多日
音信皆无杳茫茫
……
“别喊了!跟你姐一样,一唱就像哭丧!”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先是一片锈铁似的暮色漫进庄园里来。然后,天空也在变
化多端的黄昏里宁静下来,云依然是白的,底色深蓝,整个荒原又将没在沉寂的夜
色中了。
干了一天活儿的长工和短工们回到了庄园,他们或蹲或坐在院子里吃了晚饭。
他们已从做饭的用人那里知道了庄园里的新鲜事,可有一样他们不解。
他们在田里时看见监工槐山往山那边跑了,那明明是他,他咋又变成老虎了?
有人还跟槐山说笑。
“喂,槐山,你是去监督两个牲口配对吗?还是想听它俩唱二人转?”
槐山在大家的笑声中仓惶逃窜。他根本不看路,没命地跑,就像在躲枪口的老
虎,又凶又猛地冲。
他们平日对槐山没有好感,觉得他不过是个靠娘们儿的废物,却摆出大人物的
架子,好像那些土地那些房屋都是他的。
他们常看见他在地头上用块洋布擦身子,而他拉屎时却同大伙一样用土坷垃揩
屁股。庄园所有的人都必须在槐仁堂的地里拉屎和撒尿,这是他定下的规矩。
槐山仓惶地逃窜时,把草碰得一动一动的,没一会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时就有个老长工断言:定是那小子同草兰的奸情犯了。
莫非槐山真是老虎变的?可他逃跑时为啥不变做老虎的模样?那该有多快多威
风!
庄园里几乎在同时各屋都点亮了油灯。
刘贺在堂屋地上站定,目光锐利地望着槐仁堂,把他望得战战兢兢的。他的几
个年青的喜好热闹的小老婆围在他四周,独独没有草兰。
小老婆们心里暗暗欢喜,草兰自己独享的快活终于到头了。她们心里热切地想
知道:槐山既是个老虎,那草兰咋跟他睡觉哩?他还不把她压死?真是怪事儿,也
挺逗乐的。她们此时十分想看看草兰的样子,闻闻她身上有没有野兽的气味儿。她
们还想看看她妹子泽兰的下场。那头小母鹿,那个能把男人扭唱疯了的女人!
刘贺半晌不动,眼睛一直没离开槐仁堂。
槐仁堂终于说:“我家里出了怪事,你为我驱驱邪吧。”
刘贺冷不防敲了下锣,险些把槐仁堂从椅子上震下来。
“你家里的邪气早就浸透了庄园里的每一处,就连院子里的花草也都是妖。”
他连连敲锣,是开唱前的过场点数。
有个小老婆尖叫了一声,把头上别着的一朵百合花揪下来扔在地上。那花果真
在地上跳起舞来,并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中散发异香。
槐仁堂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跪在刘贺脚边。
“这个唱戏的,你真神哩,快帮帮我吧,帮帮我这个老绝户杆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