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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兰连看也不看张虎。她知道他在不停地口头看泽兰,她心里又气又恨,不想
再搭理他。
“穷鬼,穷疯了眼、穷货、穷棒子、穷迷糊、穷抖擞……”
草兰一连串地咒骂着张虎。
她还没遇到过一个不稀罕她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有多么芳香和温暖,就是一颗
石头遇到她也要成精的。
草兰听着自己冻得抖抖的声音,浑身禁不住发冷。
“娘,我要是老了,该咋办?”
黄花活动着僵硬的两腿,望着两个大闺女。
“你们不会总做这个营生的。年老不用怕,就连死也不用怕,到时那人家会用
好棺材盛殓你们,不会让野狼吃掉。”
四匹家养的公狼几乎同时哀嗥起来,它们也嫌天冷哩。
张虎从村头出现了,领来了第一个主顾。草兰抢着去伺侯那个人。
“大闺女,你要像泽兰一样有骨气才行。”黄花无声地喊了一声。
第十二章 误入歧途
1
人若以为蓝蟒岭上的土匪单单是杀人抢劫的魔王,那是不确的。不过,即为匪,
不劳动,不生产,却要吃喝,要女人,抢是免不了的,情急了杀人也是有的。
他们与荒原上其他男人并无二样,笑起来也厚道,只是比旁人多些幻想多些不
安分又被生活所迫,便人了伙。
他们的老人或兄弟姐妹以为他们在外面做出力的营生,竟不知他们做了匪,这
么瞒一世的也有好多。
谁会想槐山竟是山上寨中的引线,已升至老三的位置。几年来,他带土匪抢了
许多大户人家,可他并不引人抢槐大地主,他有他的打算。
他做土匪是偶然的。那是他在一天早晨看见了抢完东西回山的土匪们以后发生
的事。
作为监工的槐山起得最早,虽不干活儿,可也怪操心怪累的。他在地头等下地
的长工们,却等来了一群土匪。
土匪们唱唱呵呵地往完达山的方向去,有几匹牲口,上面驮着箱笼、口袋,还
有女人。
槐山一看就明白了,跑是不能了,你跑得再快有人家毒嫖快吗?还有那能飞的
鬼头刀,取人首级,如切萝卜。
槐山当胸抱拳,并不掩饰脸上的惶恐。
“大爷们,好早啊!”
有土匪瞪了瞪他,“你知你犯了眼祸吗?”
槐山想坏了,两只眼要让他们挖去了,想跑却又强支撑着。做软骨头也没用,
还不如站着,自己将如何倒能看真了。
“我是眼热哩,大爷们好运道。”
一土匪哈哈笑,“你鬼会抬人,不让你死也罢了。”
“我有个相好的女人,大爷们若稀罕,我可以把她诳出来,让你们带走。”
那时槐山已厌倦了草兰。他觉得她太能缠人,最要紧的她是槐仁堂的小老婆,
他因恨槐仁堂的富有也顺便恨了她。而草兰一心同他相好,恋他恋得使他喘不过气
来了。他若对她稍稍冷淡些,她便生气。
“你还不知足么,一分钱也不用花。你穷得还想专门养个女人在屋里?那是做
梦!”
槐山也生气。他想他的力气都用到她身上去了,末了,有啥结果?只能使他年
龄越变越大。他对她也由稀罕到熟识到厌烦了。
草兰见他不上来抱她哄她就更生气。
“别以为你是个爷,只要我在老头子面前说你一声坏,他连地也不要你种,你
只有饿死!”
他知道草兰说得不假。他充当了槐家传代的角色,老头子才容他放肆,不然,
他怕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他却不知草兰的话是气他的。她是想让他把心都用到她身上。这女人想她再
不可能喜欢旁的男人了。
她以为他也该跟她一样,不可想旁的。
槐山在空落落的夜晚愤愤不平。
他不少力气更不少心计,可他为啥没有自己的地没有自己的庄园更没有完全属
于自己的女人?
他幻想有一天他也能做个有头脸的人,身边也妻妾成群。
能拿草兰换自己的性命他毫不犹豫。
可匪众却大笑起来。
一匹骡子被牵过来。骡子背上的女人让土匪灌了迷魂草汁,睡得正香甜,模样
俊俏得像妖,胸脯被绳子勒得脸胀得就要把衣裳崩开了。
“比你的可能比?”
槐山羞愧了,垂下头。他心里更恼了草兰。
其实,草兰的好看并不逊于这个被抢的女人,只是他看得太熟,反看不出好来
了。
土匪自在地大笑而去,根本不理会他。
他那时就想,做个土匪也是惬意的,随时都有新女人,随时都会发财。
“大爷们,带上我!”
他说这话时太阳已快露出了山梁,长工们也走出了槐家大院。
他在那一天就做了山上的引线。
他因此得到了一点钱,也在外人不知的地方得到过女人。她们在他眼里都比草
兰好。
特别是在一次行动中,他蒙了头脸,又机智凶狠,一脚就把一个老财主藏财宝
的暗墙给踹塌了。
他在山上有了威名。
可他不愿做专职的土匪,那会使他失去许多自由。他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是个土
匪。山上也需要他这个暗线。
他真正上了山后,当了第三大的头目。抢金抢银他都愿意,可最愿意的还是抢
女人。
能把泽兰抢上山,是槐山一手策划的。那水嫩嫩的女人就关在他的屋里。
上次要不是还要抢东西,伯兄弟们有怨言,他就抢泽兰上山了,不会把她白白
丢在三角窝棚里的。
他下了岗,直奔自己的石屋。
泽兰已经哭昏过好几次了。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她不怕他们,可她不愿意
被掳上山。
山上也有女人,有首领们的,有众兄弟的。她们也都是被抢来的,已习惯了山
上的生活,一早起来就哼野调子,像是很快乐似的。
这像个村庄,有女人也有孩子,婴孩儿的哭声十分响亮,把晨光都震下来了。”
泽兰木然地想,她当真要在这山上住下来,当个匪婆?
她希望自己是丑的,肢残的,那样土匪就不想要她了。
槐山打开门吓了一大跳。
炕上坐着的不是他想要的泽兰,而是个青面女鬼。他一步步走近,突然笑了。
“小丫头,你抹再多的炕灰在脸上,也掩不住你的好看。”
泽兰的心突然好受一些了。
男人都是一样的,普通人也罢,匪也罢。男人需要女人的情状也大致相同,一
个卖艺的女人啥都不该害怕。况且她现在哪只是做营生的女人?
“你不该杀我,我还有娘啊!”
泽兰突然流了泪,心里很酸楚,把黑脸淌出两道白来,样子有几分凄艳。
“让我给你唱一个,你就放我走吧。”
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他在她面前感到了自己的龌龊和卑贱。一个好男人是不
该做匪的,而一个好女人却应该像泽兰这样清白。
槐山看着泽兰,看她年轻的腰身年轻的抹了黑灰的脸。
他想起了草兰。
2
昨晚,槐山站岗时,觉到有人拍他肩膀,他想定是狼,只待他回头好咬断他的
喉咙,他就不回头,一动不动,急急地想对策。
可那并不是狼,那是草兰的梦魂。草兰窄腰丰乳,娇俏可人,是荒原上所有男
人都稀罕的。
草兰说:“我嫁了,可我怨恨你。”
槐山壮着胆,“你怨我,但你不该来呼我!”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草兰!”
他比任何时候都动情地叫了她。
草兰倾刻间就憔悴了,但仍是个娇悄的女人,只不过成了妇人模样,是个藏在
深宅大院苍白无血的地主小老婆了。
“说到底,我还是该感激你。”
“我坏着哩。”
他是真心的。他想反正草兰嫁走了,他该向她说几句中听的话,他的良心有些
不安了。
他毕竟是穷苦人家的秧苗,心再恶能恶到哪里去?总是有善根的。
草兰凄惨地笑了笑,衣裳被夜风吹起,扫在了槐山脸上,他闻到了他同她的混
合气息,那使他真正难过起来,也后悔起来。
草兰用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的大手,“荒原上的女人是苦的,她们的心苦,可
男人们却看不到,都以为她们野浪。就不想女人为啥野浪哩?”
“为啥?”
他傻乎乎地问,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她不答,把同样冰冷的睑贴在他胸口上。
“我听见里面有善神的脚步声,你不可以欺辱卖艺的女人,那也许是你前世的
娘呢。”
他到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草兰寻来,定是要索债。他欠她的太多,每次相会她
要是要两块钱的话。天哪。他哪里还得清。这女人实在是对他有恩情的。
“卖艺的女人苦哇,能有啥好结局呢?”
槐山想着,难道荒原上的男人不苦吗?是苦的,生活难讨,婆娘更难讨。又有
了日本人,随时有被捉被杀的可能。
“你已嫁出去了,现在要到哪里?”
“我在逃呢。”
“逃什么?”
“我在逃脱卖艺,我不乐意哩。”
一个人有多大罪孽睡着了也不安宁?槐山想不明,他不懂草兰咋会这么怕卖艺,
她多浪哩声音多甜哩。
“难道你不怕没有饭吃?不怕你的汉子踢你的小腿?不怕一个人躺在夜里?”
“我怕,我怕哩,所以,我才不卖艺呀。”
“我当匪也没有路。”
“那你该咋办?”
“我也不知道。”
草兰的姿容渐损,越来越苍白,与黑夜形成一种对比了。脸是那种惨白,她的
衣裳是比黑夜还黑的。
“如果你还念着我的好处,你就帮我一把,我是再也不想做卖艺的女人了。我
唱够了,腰也要扭折了。”
“我咋帮你,你说?”
“哪里有老虎洞?我愿做只老虎。”
“红岩下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