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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槐山根本没去想旁的事,他早就听说日本人要完了。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
有谁去管他们土匪哩?
槐山逆着九虎林河跑,跑着跑着天就黑下了。星星是有的,只是被河边的在雾
挡得透不过多少光来。月亮哩,也有一牙,瘦得像没长成的闺女,也朦朦胧胧没有
多大光亮。
槐山在河边走还有个想法,遇到猛兽他就跳进河里,他能在河底下走,半个小
时不用喘气。
槐山还刚刚二十几岁,他身上有的是力气,还能抢许多东西。河水越来越细瘦,
但却跌得很急,在夜里闪着精灵般的光沉,这说明源头要到了。
槐山几次都差点被野物祸害了,他及时跳进河水里,才免于受难。有一回他没
看清是什么野物,他跳进水里,野物也跟着跳进水里。
野物甚至比他游得还快。他有好几回都碰到了那野物的皮毛。那毛被水濡湿了,
有那么一种柔柔的凉丝丝的感觉。说不定像泽兰的身子哩。
野物就要咬到他了,“救命!”是泽兰在喊。
他吸足一口气沉到河底,而那野物却没有沉下来。槐山在水底怀想着碰到野物
皮毛的感觉。
那是泽兰微凉柔软的身子哩。
草兰在槐仁堂即将惩罚槐山时后悔了。
她不想看着他落难,他是个长着好看羽毛的雄野鸡,一直都处在槐仁堂的枪口
下却浑然不觉,还在不停地抖搂他的羽毛,想择高枝栖息。
这原没什么错,他不该那样不把她当回事儿,要知道她是槐家的小奶奶呀,是
她帮他弄到监工的位置的。要不他就会像其他长工那样没日没夜地下地,连女人是
啥都不知道。
她宁肯自己遭殃也不能看他落难。
冤家,你总有想起我好处的那一天。
草兰找出一块老虎皮,那是一整块皮子。只在肚皮下有个开口,那是扒皮时所
需要的。
那个开口刚好能钻进人去。
马棚有个暗门,槐仁堂可不知道,那是他的小老婆们偷着会情人走的。
槐地主的正室是个瞎老太太,她任啥事也不管,凭着一家子大小咋胡闹她都不
往眼里去,那功夫她正在修道,想要升天。
夜里常有槐仁堂的一个小老婆偷着走出房门,绕到马棚后面,敲几下墙,移开
那几捆扒过的线麻秆,里面的人也已把草料搬开,一个暗门就出现了。
那喂马的伸手就掏个热的,女人喜得娇笑不止,又不敢高声,全身就由那有力
的男人处置,自己已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化成水了。
草兰同槐山相会也是在马棚里,那时喂马的故意到长工屋里扯话,把好事留给
他们做。
槐山由于气恼又羞怒,一时竟忘了那个暗门。草兰敲墙时他才想起来。
草兰没进马棚,她又爱又恨地弯腰从门外看着槐山。那所谓门不过是个墙洞。
草兰弯腰时,里面的槐山没看清她的脸,却看见了她的两个大奶。那曾是他的
两个好宝贝,现在看来他也是贪馋的,他伸手去握,却触到了她送给他的老虎皮。
槐山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的心突突直跳,他不知他还很不恨她了。
他一直都想拥有土地和财富,他不甘于在槐家仅仅当个监工。
“草兰。快进来,我跟你说,我要去当土匪了。”槐山说得情意绵绵。
像有鬼过往一样,草兰感到了一阵寒冷,那股水凉透心凉透骨。
草兰好像看见一个人站在鬼气森森的树林子里。
再走几步就是完达山上蓝蟒岭的亡命崖。
土匪们曾把绑来的富贵商贾引到崖边,并迫使他们像小鸟一样飞下崖去。
天哩,是她调教出一个土匪来了吗?草兰站在房子的背阴里,清楚地感到了那
个结局。
她终于承认了,他只稀罕泽兰,她的两排小白牙都要被她咬碎了。
“快看,你的相好变成一个老虎了。”
槐山笑了两声,他已把虎皮穿在身上。
这可恶的男人!然而,她却把他猛地抱住了。
草兰把几捆麻秆又挡在暗门洞上,绕着跑回到前院子里去。她跑动的时候像是
踩在自己的心上。
这庄园里再不会有人稀罕她草兰。她已不再是一朵花了,她突然怀念起卖艺的
生涯来。
要是还允许她重新选择,她宁可做唱二人转的女人而不是做地主的小老婆。
卖艺的女人是乌拉草哩,可有人踩总比没人理睬要好得多啊,要不然乌拉草长
了,绿了、黄了,有谁知道?感谢那些野物似的人们吧。
草兰满眼泪水终于被一声声的虎叫震落了。啥东西才能把男人拢住,也能使女
人享福?那东西到底是啥?她唱过数不清的戏文,大都唱人家的富贵和美,可她啥
时才能得到过些东西呢?
马橱里关着一只老虎。
马棚里有着草兰许许多多逝去了的夜晚,夜的深处凋落的全是偷情的花瓣儿和
无望的热情,泽兰,是你抢去了我的汉子!草兰兀自骂着泽兰。
槐山熟悉庄园里的地形,他悄悄绕到槐仁堂卧房的后面,扒开了后窗。
泽兰快吓死了。可让那个本是她姐夫的人祸害,她觉得比死还难受,她愿意让
老虎结果了她。老虎却说了话。
“泽兰,我来救你,跟我跑吧?”
泽兰几乎吓昏了。
“你别怕,我不是老虎,是这家监工,你是知道我的。跟我走吧?”
他跳进来要给她松绑。
泽兰知道他跟草兰相好。
“你为啥不带草兰走?”
“我只稀罕你!”
“可我不稀罕你呀。我嫁了李南石做婆娘了。你该对草兰好,她才真稀罕你哩。”
老虎爬到北窗台上。
“你还替她求情?是她把你荐给老家伙的!”
“她……是我姐哩。”
泽兰温顺地说。
有人来了。
槐山跳出窗外,丢下一句话。
“早晚我要得到你!”
槐山以老虎的身形在大院里尽可能往没人的地方跑。他是没见着谁,不知会不
会有谁见着他。
他打算给槐地主放把火,可他又怕烧死泽兰。再说那些财富也让他舍不得下手。
他只是在路过女人们和槐仁堂专用的茅房时,才看见了一个女人在那里撅起的
一团雪白。他心里热辣辣的,早晚有一天他想抢谁就抢谁,怀着这个想法,他直起
身一蹲,跳上一堆木头,他知道那有架木梯子。
他跳出大墙后把木梯子掀翻了。他跑进草丛当中,心里得意自己是作为一个老
虎在槐家庄园里消失的。
老虎是啥呀?
是山大王哩。
那他槐山是啥呀?
是富人的魔王哩。
他在水下嘿嘿乐着,“水险些呛了他。他浮出水面,四处静悄悄的,由于他站
着不游动,河水里门板大的青鱼差点把他吞了。
他爬上岸,仰头看星星以断时辰。可头上的河水淌进他眼里使他两眼迷蒙,啥
也看不清,准是半夜了。
他游了水,感到饿了,凭着野果发出的气味找到了一片托盘秧。托盘成熟的气
味像酒香一样在河边的高岗上浸来浸去。
他估摸这片托盘足有几亩地大。看是看不分明的,只能凭着手感和软硬来辨是
否成熟了。
有条蛇爬到脚面上来,他感觉到了,如果稍一动蛇就会咬他。他摸腰间,旱烟
袋还在。他把烟嘴拔下来把杆向腿上一磕,那蛇闻到烟油子味儿迅速逃掉了。
他吃足了。他这才凝神听到了水声。
他知道,马上他就要到达蓝蟒岭了。
他果然在天色微亮时看见那条静卧的大蟒,它篮悠悠,又凶猛又美丽。
树后突然传出喝问。“哪里来的山猫野兽?”
槐山知道当时土匪的几句黑话。
“野孩子哪里有家?”
“断奶了还是没有?”
“爹死了娘亡了。”
“双脚走向哪儿?”
“再去找个妈。”
槐山在晨雾升腾起来时做了蓝蟒岭上的土匪。
2
刘贺所唱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可他所用的是戏文,并且不是一出戏的戏文,没
有时空也没有阴阳界。凡俗的人是断不会听明白的。
刘贺突然停止了演唱也把锣声猝然断了,他两眼射向槐仁堂。
槐仁堂就觉得浑身一疼,从妄想界里跳出来。
“庄园里一定有外人。”
这断想不使人惊奇。像槐仁堂家这样的大户哪天没有外人?所以槐仁堂和在场
的人都不以为然。
“那白脸汉子要有一番造化了,你为难他,日后必定遭殃。”
槐仁堂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奇怪刘贺咋会知道他关了白脸汉子?这半日他一直
派贴身的人看着刘贺,他不会在任何人那里听到任何消息的。
“他能有啥造化?”
槐仁堂把小眼睛停在刘贺脸上,但他不敢与他对视。
“这个可不能泄露给你!”
刘贺不再说下去,他从绑腿里掏出一小包朱砂,放在手心里,用自己的唾液研
开,然后,他把自己散乱的头发劈出一缕,把发尖用舌抿顺了,蘸上朱砂。
刘贺在备好的黄裱纸上写下了几句戏文。
刘贺写完以后,草兰就醒转过来了。她叹息了一声,她看见半死半活的日子走
进屋来,坐在凄清的灯下同她做伴来了。
后悔咬着她的心。她真想再做个卖艺的女人哩。那样她谁也不是谁的,她又属
于所有愿意要她的人了。
可她又咋样才能迷住男人哩?能让女人幸福的东西到底在哪儿呢?
刘贺说:“快把他们放出来吧,不然你要倒霉的。”
“那婆娘得留下。”
槐仁堂想到那白白的身子心情就激动,他纳闷儿自己竟坐在这里看了半宿做法,
真是怪事儿。把那么个大参一样的女人撒在炕上,这可不是他想做的。
刘贺目光锋利。使槐仁堂一哆嗦。
“你要了她,你就彻底倒霉了。”
李南石身上的绳子被刘贺解开后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