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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议,这是因为你怕面对别人,不敢听到别人的反对意见,干脆闭上眼睛自行其是。”
秦王脸上出现了自省。
“你凡事不知节制,批阅奏简文书,彻夜不眠;恨反将,戮尸泄恨;怒屯留百姓,不惜劳民伤财,毁城迁居,这表示你克制不住自己。无欲则刚,自胜者谓之强,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所以谓之极其脆弱。庶人不知克制情绪,最多不过免冠跣足,以头撞地,但君主不知克制情绪,则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轻则危害本身,重则亡社稷亡国,你读过的史书多有记载,商鞅、周厉都是最好的例子。”
秦王政满脸惶恐,俯地道谢:
“嬴政知错了,今后一定改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俗话虽然有道理,但也不一定是完全对,只要你知道个性缺陷所在,知所修正,行中庸之道就好了。就怕你以任性为刚强,以猜忌为明察,那就糟了。孩子,明白我的意思吗?〃老人慈祥地语带鼓励说。
“嬴政该怎么做?”
“多找几面明亮光滑铜镜,多让自己的心湖平静,多礼求一些对你无所求的贤臣高士!老人微笑:“多照镜子明了自己;凡事多考虑,不要任性;多博采群议,多听违拂自己心意的意见,能这样的话,虽不中不违矣!”
“老爹哪来这么多的'多'!〃秦王政也微笑着说。
“多见不蔽,多闻不偏。〃老人哈哈大笑说:“为君王者能不蔽不偏,还怕国不治,天下不太平吗?”
“老爹已分析了嬴政的个性,能否指示我,这和处理嫪毐问题有何关联?〃嬴政有点想为难老人地问。
“你性喜走极端,嫪毐问题一经处理,你就会不知节制地追根究底,对不对?”
秦王政想了片刻,点头称是。
“但嫪毐问题不单只关系他一个人,牵连的也不只这一件事,对吗?”
“不错。〃秦王政回答。
“好,由你来告诉我牵涉到哪些人和事。〃老人又拿出他一贯的启发式教育。
秦王政仰首沉思良久,没有回答。
“好,我先问牵连的人。〃老人注视着他问。
“这会牵涉到吕相国和太后。〃秦王政回答。
“能不能只治嫪毐的罪,而不涉及他们?”
“不可能,假若查出嫪毐是假冒阉者,他日夜侍奉太后、出入宫闱的事实,不能掩尽天下人之口,另据传闻,雍地宫中还有他和太后生的两个孽子!吕不韦是推荐他入宫的人,也就是他的保证人,按秦律,匿奸藏恶,罪与犯奸恶者同罪。”
“你能否承受公开太后淫行的打击,并治之以淫秽宫闱的罪?〃老人语带惋惜地问。
秦王政低头沉吟,很久很久才摇着头说:
“不能。”
“对吕不韦呢?”
“可以,虽然有些传闻……〃秦王没有再说下去。
“假若太后制止你对吕不韦不利呢?〃老人未让他说下去。
“她本身已难保,还想保住别人?〃秦王政声音提高,显然又动了怒。
“大王!〃老人装得诚惶诚恐,带着讽刺地口气喊。
“老爹,嬴政知错了。〃秦王政平静下来。
“吕不韦内结人心,外通各国诸侯,你想治他的罪,内有太后阻止,外有各国劝说,再说他多年来政绩斐然,虽然他谋了不少私利,但对秦国造福更多,百姓喜欢他!”
“那嬴政该怎么做?〃秦王政焦急地问。
“齐国有一农夫,〃老人不回答他问题,却说起故事来:
“麦田撒种抽苗后,却发现其中混杂着许多稗草,他想除掉,又怕伤到麦苗,正在左右为难时,一位邻人向他说,再等些时候,等稗草长大到能单独除去的时候,就不怕伤及麦苗了。”
秦王政听了故事,默默沉思。
“明白这个故事的涵意吗?〃老人笑着问。
“嬴政明白了!〃秦王政击案,蓦然觉悟。
“去吧,下面是你自己的事了。”
老人又闭上了眼睛。秦王政知道是该告辞的时候了。8
秦王政知道要等,等稗草长大到单独除去,但他不耐久等,决定助长稗草成长的速度。
他首先派人在咸阳散播传言,说是秦王已接到密报,长信侯嫪毐在府中聚赌,正密切注意中。
嫪毐得到消息,再加上吕不韦的埋怨和太后的规劝,他收敛起来,府中不再聚赌,也少了每晚的欢宴。
接着秦王又要人谣传:有人密告,嫪毐非宦者,假冒进宫,乃是想不利秦王和太后,秦王正追查中。
嫪毐紧张起来,要宫中眼线窥伺秦王政的反应,但看不到他有什么异常的行动或言论。
这使得嫪毐莫测高深,寝食难安,时时都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不过他的行为也愈发检点,甚至连太后都疏远了。
最后,咸阳附近又兴起一股传言:长信侯宫室之美,车驾之华丽,服饰之精致,全都在王宫以上,同时长信侯府中的家仆舍人,全都接受军事训练,显然有谋反企图,秦王近日内即将采取行动。
这下击中了嫪毐的致命要害。他找到吕不韦辩白,他根本没有谋反的意思,反而给吕不韦讽刺了一顿,说他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秦王不但毫无动静,反而准备到雍地别宫问候太后。
这更使得嫪毐日夜疑惧,时时刻刻如坐在针毡之上,他和心腹亲信商议的结果,所得到的结论是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与其坐等秦王治罪,不如乘岂不备,抢个先机。
这些情形都落在秦王政的眼里。眼看着嫪毐这只怪兽已被骚扰刺激得失去理智,发狂地自动投向陷阱,秦王作好射杀的准备。
他更想藉此机会将吕不韦一起除掉,免得他想做的事经过吕不韦那里以后,总是七折八扣,失掉他本来的原意。他生性不是个垂拱而治的君王,他要看到自己的意志和想法,百分之百地执行,得到预期的百分之百的效果。9
雍地太后宫中内寝,楚玉太后坐在绣榻上,绣儿湘儿分侍两旁,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儿分成左右倚在怀里。
在嫪毐进入内寝后,太后要绣儿和湘儿将孩子带走,没有召唤不准进来。她们脸露暧昧的笑容带着孩子退出室外。
等她们一走,太后就板起脸孔,声色俱厉地对嫪毐说:
“你记得来了?怎么多次召你都敢拒绝,你好大的胆子!”
嫪毐却一句话不说,跪俯在她脚前连声喊道:
“太后救我!”
太后转过头去,仍是满面怒容,不理睬他。
嫪毐跪行向前,仰着头祈求说:
“臣不是不来,而是不敢来,主上监视得太凶!”
“你怕嬴政,难道就不怕我?哼,他想杀你,我就不能吗?”太后脸上似乎真的蒙上了杀气。
嫪毐也不回答,只是像狗一样用舌头舔她露在长裙下面的赤脚,先是脚指,然后逐渐舔到脚心。太后先是皱着眉头想骂,随后是闭上眼睛享受,最后忍不住卟哧笑出声来:
“看你这副贱样子!”
“太后不是不能杀我,而是舍不得杀我!〃听到她一笑,嫪毐知道风暴已经过去,他捧起太后的一只粉白娇小的脚,用力的舔着脚心,舔得太后浑身颠抖,格格笑声不停,她气喘喘地喊道:
“快停下来,我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答应我不再生气!〃嫪毐还是不停地舔。
“好了,好了,冤家,我不生气就是,快停下来!〃太后一面笑着,一面将脚收回去。
嫪毐上绣榻,一把将太后抱在怀里,雨点似地狂吻她的脸和嘴。太后一面挣扎,一面笑着说:
“臭死人了,刚亲脚又来亲脸!”
他还是不停地亲。
太后用力推开他,正色地问道:
“看你刚才着急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嫪毐将最近的情形说了,然后又跪伏在地,这次不再是嬉皮笑脸地舔脚,而是泪流满面地接连叩头。
太后无语地凝视着他英俊的脸,看到他额上叩头留下的红印,怜惜地将他拉起来,让他坐在身边,轻声问道:
“毐郎,要我怎样救你?”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咬紧嘴唇。
“这是谋反,乃是灭族之罪,他和我是母子之亲,难道你不怕我告诉他?〃太后笑着说。
“母子之亲,亲不过肌肤之亲,再说,一个也当不过两个,别忘了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他挨近她身边,在她耳畔轻语。
“我能帮你做什么?〃太后问,语其中充满了犹豫。
“将你的玉玺和军令符给我,我好发兵!”
“给我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秦王那里早晚就会发动。”
“但是事关重大,我不能不考虑一下!”
“听人说,秦王已经知道我假冒阉者进宫的事情,要是揭穿,我死不足惜,太后有何面目见天下?”
“他敢!〃太后气愤地站起来。
他又跪伏在地,拉着她的裙脚说:
“看他处理成蟜事件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敢的?我死不足惜,可惜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怎么样?〃她有点心动了。
“我获罪以后,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孩子的!〃他哀声地说。
“哼!〃太后不再说话,而是慢慢走近窗前。
她真的是为难的,再怎么说,嬴政总是她的儿子,虽然她并不喜欢他。但当她听到窗外两个稚子的嘻笑声,再见到他们和绣儿湘儿玩得兴高采烈的那种娇憨神态,她又不得不重作考虑。
的确,依嬴政凶残的个性,绝不会放过这两个孩子,而且事情揭穿,她又有何面目来对天下?
她再回头看到嫪毐跪在地上的那副可怜相,这几年这个男人的确给了她有生以来的最大快乐,她不敢想像,没有了这个男人,她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要她再回到那种深宫寂寞,以绣儿湘儿来解决欲望,排遣日子的生活,她宁愿死!
没有这个男人的日子也许比死还难过,她这生只经过了三个男人,在吕不韦面前,前半段她只是他的奴隶,委屈承欢,没有什么快乐;后半段,他变成她的奴隶,一心想讨她的喜欢,但一个老男人做出那种刻意讨好的丑态,往往只能引起她恶心想吐,对他只是饥者易为食,不得不拿他充饥。
至于那个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