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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韩兄是靠真才实学,能让嬴政信任,像卢兄和兄弟这种故弄玄虚、左道旁门之术,迟早会被揭穿。有人说,得意不可再往,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又说知足常乐,这几年我们虽赶不上徐巿,但嬴政所赏赐的也够我们养老了,我赞成卢兄的意见,要走趁早。〃石生不客气地说。
“就是要走也总得准备一下,〃侯公说:“这几年,我看准咸阳附近的建筑用地会涨,因此买了点地,必需处理掉!”
“唉!〃卢生叹口气说:“嬴政虽然一时迷于仙道,但他到底是个权力欲极重的人。天性刚愎自用,专任狱吏,以刑杀立威,其余朝中大臣莫不是奉迎意旨,尸位伴食而已,这种人不要说求不到仙药,就是求得到,我也不会帮他求。侯公,你那点地皮算什么?嬴政答应明年给我楼船十艘,人员任我挑用,我都不等了,你还等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韩兄,你说不对?”
“我想不急在一时,我放了点债在外面,也得费点时日去收。〃韩终回答。
“好吧,话说到这里为止,散会以后我就要走了,〃卢生微笑着说:“后会有期!”
“你就这样走?〃侯公惊问。
“当然,房子是租的,童婢是嬴政赐的,一部安车,一名书童赶马,足够了。〃卢生微笑。
“兄弟也是如此,各位请了。〃说着石生气立告辞,翩然而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石生之谓乎!〃卢生望着石生出门的背影赞叹。
“那些研究小组的成员如何?要不要转告?〃侯公问。
“人多口杂,传出去可不是玩的,各听天命吧!消息晚一点,他们总会得到,让他们自己去作打算!”
“卢兄去哪里,以后是否可以联络?〃韩终问。
“目前尚无定处,我等名士日后总是打听得到的。〃卢生见韩终和侯公想要留下,他当然不能给他们出卖他的机会。
众人行礼道别,脸上都装出惜别依依之情。10
始皇下令彻查卢生装神弄鬼事件,廷尉蒙毅奉旨办案,先将郎中令赵高扣押,再去捉拿卢生时,却发现他早在夜间逃亡,于是将侯公、韩终及几十名研究小组成员全部收押。
侯公及韩终这时才佩服卢生有先见之明,但是悔之已晚。
始皇痛心神仙梦的破碎,再加上〃一夜皇后〃嬴英死在他怀里,凄恻的表情令他难忘,他决意扩大侦办这件案子。一夜之情使他有愧于心,他追封嬴英为哀妃。
他向蒙毅交办此案时,特别加重语气说:
“朕对赵高一向不薄,并且信任有加,他竟串通术士来欺骗朕,丧心病狂,卿要确实查明他的动机严惩。至于卢生、侯公等人,朕可说是尊崇备至,视为上宾,花费了这么多的钱,原来是个大片局。徐巿滞留海外不归,卢生、石生逃亡,着予通令天下追缉,赵高等人要速审速决!”
“臣遵命!〃蒙毅急忙大声回答。
蒙家人和死去的皇后一样,都是见到赵高那副丑陋猥琐的长相就想吐,但蒙毅为人忠厚,并不想乘机落井下石,而是想尽量加以开脱。
为了顾及始皇的面子,蒙毅没有将赵高等人押到廷尉大牢,而是监禁在梁山宫地下室赵高所设的临时审讯室内,这正应了〃作茧自缚,天道好还〃这句俗话。
那天夜里,蒙毅首先提讯赵高。
室内的各项刑具,在摇晃的桐油火把光下显出狰狞可怕的面目,阴森潮湿的石壁还在渗着水滴,周围站立众多凶神恶煞般的刑卒,所有情景就和他当时审讯那个小郎中完全相同,只是主客易位,如今他是受审人。
“赵高,你将和卢生等人串通欺君之事痛快招来。〃蒙毅说话相当客气。
在说话中,他用手环指了一下所有刑具,含蓄地说:
“这些东西,都是你设计制作而用在后宫人员身上的,构造之巧连廷尉刑具都自叹不如,你自己应该知道厉害。”
赵高当然知道厉害,在他手下用刑致死,或是熬刑不过设法自尽的人,并不止嬴取一个。他知道以他养尊处优惯了的单薄身体,任何一样刑具都会送掉他的命。
因此他心一横,决定什么话都和盘托出。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用两只戴着手铐的手,擦拭着眼泪:
“蒙大人什么都用不着问了,一切我都承认,只有一样要蒙大人开恩的是,将来呈奏我的口供时,请将我这样做的动机详细明白转呈主上。”
“本廷尉也非常奇怪,以你目前的权势地位,要什么会没有?偏偏要和这些术士串通欺骗主上。〃蒙毅说。
“其实犯官也是一片苦心,为了主上好。〃赵高泪如泉涌地哽咽着说。
“你有什么解释,本廷尉会一字不漏转奏主上。”
“当年主上泰山封禅后,就一心想求长生不老,后来正好有徐巿向我进言,他到过海外仙岛,犯官心中虽然也有所怀疑,但见到主上日夜不安的样子,为了想求主上心安,所以将徐巿推荐给主上。”
“那徐巿滞留海外不归,甚至将家眷偷偷接走,却又派家仆来与你联络,你又作何解释?”
“徐巿因找不到仙岛,所以数年不敢归来;派家仆联络,只是要犯官在主上面前代为说情,言他找到'青泉之泉'就立即回来。同时他要这名家仆传言,所以找不到仙岛,乃是每逢快接近仙岛时,就会有水怪从中作梗,因此要想找到仙岛,就必须先找到能制伏这些水怪的能人。〃赵高口才很好,说来头头是道。
“那卢生之事你又作何解释呢?〃前一件事蒙毅似乎完全为他所说服。
“自皇后去世,主上一直闷闷不乐,龙体日益清瘦,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是后宫人人都知道的事。犯官看这样下去,主上身体一定会衰弱,国事也会因此荒废无人治理。恰巧卢生有次闲话,说他曾从西域异人习得催眠术,可以将人催眠到半醒半睡状态,而催眠者就能左右被催眠者的意志。为了缓和主上思念皇后之苦,所以犯官和卢生就商议这次的行动。我做这两件事本意都是为主上好,蒙大人开恩,在主上面前多加开脱。赵高不死,定当粉身回报,即使不能挽回,赵高在阴间也会结草以报!”
说完话,赵高满脸泪痕,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很快前额就血流如注。
蒙毅没有什么好再问的,就使赵高还押,单独囚禁在先前宫人集体自杀的空室里,再继续审问其他的人。
赵高虽然没受到一点刑法,但单独关在这样空旷的大石室里,除了草堆没有任何卧具,冷得牙齿打颤,双手抱头蜷伏在草堆里面。
他鼻子还闻得到尸臭味,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那些人披头散发,嘴边还挂着血丝向他索命。带头最凶猛的是那个小郎中,他张开没有舌头的血盆大嘴要咬他的头。
他又冷又饿,又倦又困,却是不敢闭上眼睛,实在支持不了而睡着时,立刻就为各种恶梦吓得惊叫醒来。
这几夜的经验使他养成以后常做恶梦的习惯。11
始皇在南书房接见廷尉蒙毅,听取赵高案结案情形,幼公主侍坐。禀奏完案情及赵高的解释后,蒙毅说:
“按律赵高当灭族,诸生应处死,但赵高所解释并不是没有道理,念在他本意不恶,还请陛下宽恕。”
“朕倒是头次见到这种怪事,廷尉为犯人求情!〃始皇笑着说:“但你可曾想到,赵高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这次你不管判他什么罪,他将来都会报复。”
“蒙毅是以事论事,赵高行为当诛,但存心可悯,〃蒙毅争辩说:“而且他知道臣是奉命行事,又在帮他说情,他怎会转而恨臣?”
“不可,赵高是条毒蛇,只要碰到他,他咬人是本性,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处死他,免灭族。〃始皇语气坚决地说。
蒙毅还想再争,却看到幼公主在向他使眼色,他一时会不过意来,幼公主开口说话:
“蒙大哥,你就照陛下的意思办理。按理说,赵高是陛下儿时的玩伴,又是胡亥公子的师傅,陛下与赵高的关系,比你和赵高的关系亲密得多,陛下如此决定,当然自有他的深思。”
“到底还是幼公主明理。〃始皇夸奖一句。
蒙毅不便再说什么,始皇正想跟他谈别的事,幼公主突然又说:
“父皇,儿臣在上苑栽上几株异种花,不知道名字,听闻蒙大哥是园艺专家,儿臣想带他去看看。”
“好吧,〃始皇答应:“朕还要和蒙毅商量正事,早去早回!”
蒙毅满头雾水的跟着幼公主出到外面,才抱怨她说:
“我和陛下正在谈正事,你为什么这般孩子气?”
“你不是想救赵高吗?”
“是啊,这跟你拉我出来有什么关系?〃蒙毅还是不懂。
“看赵高那副讨厌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救他?”
“这不是讨不讨厌,而是理应如此。第一,他做这件事的本意不坏,第二、他父亲曾为庄襄王替死,杀了他,主上日后也会后悔。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动谏?〃蒙毅叹口气说。
“第一、以你的身份,你阻谏不了父皇,弄不好还会受罚,”幼公主学蒙毅说话的口气:“第二、据我所知,救赵高的有力人士就快到了,你留在那里反而误事!”
“是李斯?〃蒙毅问。
“李斯在父皇面前说话的力量还不如你,当然另有别人,”幼公主叹口气说:“其实像赵高这种人死一百个也不嫌多,你知道吗?据宫中有人告诉我,那天泄密给李斯的人就是赵高本人,他和李斯本来就是狼狈为奸的老搭档,朝里宫中,互通声气,一下害死这么多人!”
“死无对证,主上既然不愿追究,我也不愿为此兴大狱。〃蒙毅也叹了口气。
正说话间,只见公子胡亥带着两个老妇人来了,其中一个更是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
“这两个老妇人是谁?〃蒙毅大为吃惊:“竟敢在宫中哭闹,而且没有人管!”
“这两个人你不熟,可是后宫的人都怕她们,来头可比你要大多了。〃幼公主笑着说。
“那会是谁?”
“跟在胡亥后面的是父皇的奶娘,披头散发、哭着撒泼的是赵高的老娘,她可也是自小抱着父皇的。〃幼公主脸上浮起顽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