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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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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膑初来魏邦,万事待举,家事尚待徐徐图之……膑欲趁此良机,在魏有所布置,以便至齐之日,膑不至于两手空空……俟时机成熟,膑即寻个机遇,快马东去也……”

眯瞪一阵,魏惠王突然话中有话,缓缓说道:“听闻爱卿是齐人,家庙何在?”

“鄄城。”

魏惠王“哦”了一声:“鄄城离卫境不远嘛。”

“是的,鄄城离阳晋、马陵甚近,西行百里,就是魏境了。”

怪道庞爱卿所言送信之人欲至齐地,原来如此。魏惠王恍然悟到这个,连点几下头道:“嗯,寡人明白了!”

孙膑多少有些惊讶:“敢问陛下明白何事?”

魏惠王哈哈笑道:“寡人明白一件大事!”

孙膑不明所以,一时怔在那儿。魏惠王偷眼观察孙膑,见他脸色果然有异,嘿嘿一笑,又问道:“孙爱卿来此已有数年,寡人还不知道爱卿的令尊是何许人呢?”

听到魏王猛然提及先父,孙膑心头一凛,脸色阴沉,垂头泣道:“回陛下的话,先父是卫国平阳令孙操。”

魏惠王大惊,愣怔半晌,方才说道:“这么说,令尊他……战死于平阳了?”

孙膑泪出,不无沉重地点头。

想到“杀父之仇,膑不敢有一日忘怀”之句,魏惠王长吸一口冷气,又顿半晌,方才干笑一声:“孙爱卿,这些事情,都成过去了。爱卿但有空暇,可回平阳一趟,将先考灵位移回鄄城,也好让他魂归故里。”

孙膑跪地泣拜:“微臣谢陛下隆恩!”

“爱卿请起,”魏惠王的脸上浮出一笑,“天色已迟,爱卿且先回去,寡人择日另召爱卿恳谈!”

孙膑再拜:“微臣告退。”

看到孙膑退出门外,魏惠王又怔一时,从几案下面摸出那封密信,反复验看,脸色渐趋阴沉。

在王宫附近的列国驿馆门前,身着华服的公子华跳下轺车,大步走进秦馆。樗里疾起身迎上一步,急问:“有动静没?”

公子华摇头:“眼下孙、庞关系融洽,几日前尚在一起对弈。昨日魏王约见惠相国,说是要他为孙膑保媒。今日太子申前往孙膑府,之后魏王又召见他,看那样子,想必是这门亲事定了。”

樗里疾皱眉道:“君上说,孙、庞近日必有一争,为何不见动静?难道——”

“依在下之见,”公子华建议,“我们不妨直接求见孙膑。”

“这样也好。”樗里疾点头,“我们要为庞涓创造一点口实!”

翌日晨起,公子华算好朝会散朝时间,驱车直往孙膑府上,递上名帖。孙膑迎出,望着公子华抱拳道:“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公子华抱拳还礼道:“在下义兄甚爱对弈,闻将军棋艺高超,甚想与将军手谈,特设棋局,请在下持帖相请,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孙膑将公子华上下打量几眼,又看一眼手中名帖:“请问木先生人在何处?”

“前街望春楼。”

孙膑本是厚道之人,不好推托,思忖有顷,点头道:“好吧,既然木先生如此盛情,在下只好从命了!”

孙膑回府脱掉朝服,换一身寻常服饰穿上,登上公子华的轺车,径至前街望春楼,随公子华登上二楼一间雅室。

刚至门口,一身棋士服的樗里疾已起身迎住,长揖至地:“木雨亏见过孙将军!”

孙膑回揖道:“孙膑见过木先生!”

“孙将军,请!”

“木先生,请!”

二人走进雅室,一刻钟过后,里面传出摆棋落子的声音。

这日晚上,武安君府中,一直尾随孙膑的庞葱走进庞涓书房,将望春楼里发生之事小声禀过。庞涓凝眉沉思有顷,抬头望向庞葱:“你敢肯定那个木先生就是秦使樗里疾?”

庞葱郑重点头:“我问过掌柜了,掌柜说,那间雅室是一个姓木的包了,说是叫什么木雨亏。还有去请孙膑的那位男子,我也使人查过,是秦国副使公子华。”

庞涓起身,在厅中连踱几个来回,轻叹一声,转对庞葱道:“今日看来,孙兄谋逆之事当是真的。唉,孙兄也是,陛下待他不薄,我这个当师弟的对他也是仁至义尽,可他——偏是记恨家仇,定要朝这条死胡同里走,叫大哥如何是好?葱弟,依你之见,下一步大哥该怎么走?”

庞葱略一思忖:“大哥当去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

庞涓又想一时,点头:“就依葱弟!备车!”

庞葱备好车马,庞涓跳上去,直驱魏宫。虽是人定时分,魏惠王仍未休息,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宫中甚静,候立于侧的毗人远远听到脚步声,急忙走出,见是庞涓,回身禀过魏王,引他觐见。

庞涓拜毕,魏惠王指指旁边的席位,见庞涓坐下,面色阴沉,轻声问道:“贤婿这么晚来,是有大事了?”

“回禀父王,”庞涓拿袖子朝眼上抹了一把,哽咽道,“仍是孙兄之事。”

魏惠王早已有数,缓缓说道:“说吧!”

“眼下看来,孙膑真是有鬼。近几日来,儿臣明察暗访,发现孙膑不仅与齐人勾结,还与秦人暗有接触。”

“哦?”魏惠王惊道,“他与秦人也有瓜葛?”

“是哩。”庞涓点头,“今日后晌,一辆神秘马车将他载至望春楼,孙膑跟随来人走进一个雅间,与一位姓木的先生密谈三个时辰,黄昏时分方才走出。临出门之际,木先生说,‘孙将军棋高一筹,在下佩服。’孙膑应道,‘木先生承让。’木先生又说,‘孙将军每走一手,都是妙着。’孙膑应道,‘孙膑惭愧。’”

“嗯,”魏惠王捋须道,“他们是在对弈。”

“的确是在对弈,”庞涓应道,“关键是与何人对弈。儿臣查明,那个所谓的木先生,不是别人,正是秦国上大夫樗里疾。此人化名木雨亏,正是樗字。还有那个前去接他的人,儿臣也查明了,是秦国副使公子华。”

魏惠王大惊,沉思半晌,方才说道:“这个樗里疾,真还是无事不登门哪!两年前此人来过大梁,说的也是睦邻。结果邻未谋成,公孙衍却被他谋到秦国,做了秦人的大良造。今番此人又来睦邻,难道——”打住话头,陷入沉思。

“父王圣明!”庞涓接道,“儿臣思虑多时了,若是孙膑果有二心,儿臣一定与他割袍断义!”

“唉,”魏惠王轻叹一声,“也怪寡人多事。天以贤婿赐予寡人,寡人却不满足,仍然贪恋孙膑才学。看来,美物不可多得,良材不可贪求。秦得一商鞅,国即大治。寡人已得贤婿,复何求哉?”

庞涓起身叩在地上,涕泣道:“父王如此知涓儿,涓儿纵死万次,又有何憾?”

魏惠王又怔一时,抬眼问道:“依贤婿之见,寡人该当如何处置孙膑?”

“回禀父王,”庞涓早有准备,“若是孙膑心怀二志,父王当应尽早决断。迟误越久,危害越大。儿臣以为,放走此人,就是放虎归山。就涓所知,孙膑如果叛国,断不会奔秦,只会走齐。孙膑才学,当在儿臣之下。齐有孙膑,必报黄池之仇。儿臣倒也不惧孙膑,但要胜他,却也并无十分把握。”

魏惠王脸色渐渐阴沉:“嗯,寡人已知如何处置。明日大朝,贤婿且请回避!”

庞涓叩道:“父王所虑甚是周全,涓儿只在府中称病就是。”

翌日大朝,魏惠王端坐主位,除庞涓之外,文武百官皆立于朝堂之上。魏惠王扫视众臣一眼,朗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奏本?”

司农、司马、御史等几个朝臣各自禀事,魏惠王逐一回过。因庞涓没来,眼下朝廷里最为紧要的冬训大事,竟是无人禀报。

看到众臣奏毕,朱威跨前一步:“启禀陛下,秦使樗里疾请求开通关贸,通商互利,微臣已经拟出具体纲要,请陛下御批!”将奏本双手呈上。

毗人走过来接过,呈予魏惠王。魏惠王看也不看,将之猛地掷于几上,冷笑一声:“什么开通关贸?既来通商,又何必鬼鬼祟祟,改姓换名呢?”

看到魏惠王突然发怒,众臣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魏惠王转过头来,目光射向孙膑:“孙爱卿!”

孙膑出列,应道:“微臣在!”

“寡人问你,昨日后晌,你何处去了?”

孙膑略怔一下,缓缓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前往望春楼去了。”

“嗯,”魏惠王夸张地点头,“所言不错。不过,爱卿一向洁身自好,为何突然前往望春楼那样的地方去呢?”

“这——”孙膑略怔一下,“微臣受人所请,与人对弈。”

魏惠王再次点头:“请问爱卿与何人对弈?”

“木先生。”

“哼!”魏惠王再爆一声冷笑,“此人可叫木雨亏?”

孙膑大是惊愕,点头应道:“是叫木雨亏,陛下如何知道?”

“寡人不仅知道他叫木雨亏,且还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孙爱卿,你难道不知吗?”

孙膑一下子蒙了,不知所措地望着魏惠王。

“好吧,”魏惠王盯住他,缓缓说道,“你既然装作不知,寡人这就告诉你。这个名叫木雨亏的人,就是方才朱爱卿奏报的那个欲来开通关贸的秦国使臣樗里疾!樗者,木雨亏也!”

满朝文武皆吃一惊。惠施、太子、朱威、白虎俱是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太子申更是额上汗出,拂袖拭之。

“孙先生,”魏惠王改了称呼,声音发寒,“你能告诉寡人,你与木先生是如何弈棋的吗?”

孙膑埋下头去。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

“孙先生,”魏惠王声色俱厉,“寡人知你有才,对你器重有加,可你呢,恩将仇报,心怀二志,图谋不轨,是何道理?”

“陛下——”孙膑叩拜于地,“膑绝无此心!”

魏惠王从袖中摸出那捆竹简,“啪”的一声掷于孙膑面前,冷笑一声:“哼,既无此心,此为何物?”

孙膑急捡起来,展开读之,目瞪口呆。

“此书可是孙先生所写?”魏惠王不依不饶。

孙膑似也从懵懂中醒过神来,连连叩首:“是……是微臣所写,可……可……不是这样的!”

“哼,”魏惠王再爆一声冷笑,“好一个孙膑,你貌似忠厚,内中狡诈,面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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