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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垂头不语,尤其是庞涓和张仪,大气儿也不敢出。方才那些吵嚷,无疑全让先生和童子听到了。
童子提高声音:“师兄问你们话呢?”
苏秦抬头道:“回师兄的话,是我们的衣服!”
“房子脏了,可扫;衣服脏了,可洗;内中要是脏了,任谁也没办法!你们几个拿上衣服,都跟我来!”童子说完,头前走去。
四人各自抱了衣服,跟在后面,五个人排成一长溜儿,走向远处的草坪。
看到他们走远,鬼谷子轻叹一声,走到石边坐下,对玉蝉儿道:“蝉儿,来,坐到老朽身边。”
玉蝉儿坐过来,恭恭敬敬并膝坐下:“先生!”
鬼谷子问道:“蝉儿!你看,溪里流着的是什么?”
“是水。”
“可知水否?”
“先圣曰,‘上善若水’。”
“不错。”鬼谷子点头道,“蝉儿可知上善为何若水吗?”
“水利万物,而不与万物争。”
“非也。水利万物,也与万物争。”
玉蝉儿惊异地问:“先生,水也有争?”
“是的。”鬼谷子手指大山,“你看这山,坚强如是,高峻如是,巍巍然不可一世。再看这水,淙淙而来,潺潺而去。可你再看,它竟然将这大山劈开一条裂隙,将磐石磨成卵石。先圣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如果水与万物不争,如何能攻克坚强呢?”
“如此说来,天下万物,无不争!”
“无不争,亦无争。”
玉蝉儿越发不解:“既无不争,怎又无争呢?”
“这就是道之理啊。”
“请先生详解!”
“万物互为依存,相生相克。相生即不争,相克即争。这就是道。道藏于万事万物之中,无见,亦无不见。”
“先生是说,水中有道。”
“你看,水与道多么相近!道以善为行,道善万物。水以利为行,水利万物。道以弱制强,无不化;水以柔克刚,无不胜。”
“水中之道,可是先圣所说的‘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先圣所言,表面上看是水之七德,往实上说,指的却是人之七品,你可细细领悟。”
“谢先生指点!”
“要说谢呀,老朽真该谢你蝉儿才是。”
玉蝉儿惊讶地问:“谢我?”
“现在看来,若是没有蝉儿,只怕这几块璞玉,难以成器呢。”
“先生言重了。蝉儿一个女孩儿家,纵想帮助先生琢磨他们,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蝉儿有所不知,璞玉为至刚之物,就如这山,蝉儿你呢,则如这条小溪。”
玉蝉儿嗔道:“原来先生收留蝉儿,是来帮您琢磨玉器的。”
“非也。”鬼谷子摇头道,“你看这条小溪,它从大山腹地流出,一路上披荆斩棘,逢山开山,遇石劈石,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它,也没有什么使它流连忘返。它有困境,但它在困境中学到的是智慧。它有迷恋,但它永远不会迷失自己。你看,它从不蛮冲蛮干,从不停滞不前,而是日复一日地向前流去,流啊,流啊,直到流出高山,流入大海。”
玉蝉儿望着小溪,心中一片空明:“蝉儿懂了,这条小溪所走的,其实就是修道之路!”
“是的,蝉儿,只有在到达大海的那一天,它才会猛然发现,它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转眼又是两个月,时令已入仲夏,天气热起来。苏秦四人依旧是天天借书、选书、还书。
这日晨起,又是选书时间。藏书洞虽说仍归玉蝉儿兼管,但已成为名义上的,因为在借书还书时间上,她已很少监看,全凭四人的自觉。
孙宾将昨日所看之书放回书架,又在书架上翻找一阵,拿起一本,转身走出。庞涓见孙宾走远,赶忙过来,拿起孙宾所还之书,细细看过,然后揣上自己选中的,走出门去。
看到这一幕,张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下有了主意,在书架上左翻右找,终于在一个尘封的角落里抖出一卷竹简,抖去尘土,粗粗一翻,喜道:“嗯,就是它了!”
张仪拿了这册竹简,径直走到孙宾常爱读书的断崖下面。孙宾正在埋头攻读,张仪走到跟前,竟是没有听到脚步声。
张仪朗声道:“孙兄好兴致也!”
孙宾抬头一看,赶忙起身揖礼:“在下见过张兄!”
张仪还过礼,在孙宾身边蹲下。
孙宾找话说道:“张兄必是读得累了,出来走走?”
张仪笑道:“在下生就读书的贱命,读上十日十夜也不会累。在下此来,是专程寻孙兄您的。”
孙宾惊道:“寻我?”
“在下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一册好书,粗翻一下,是写先圣的,感觉特好。在下知道孙兄最是崇拜先圣,特来荐与你看。”张仪说着,拿出一册竹简,递与孙宾。
孙宾一看,竟是《老子邻氏传》,喜道:“此书甚好,在下谢过张兄了!”
张仪笑道:“不过,在下尚有一请,也望孙兄答应。”
“只要孙宾做得到,张兄但说无妨。”
“庞涓那厮屡与在下过不去,孙兄阅读此书时,万不可使庞涓知晓。这样的好书,他不配看!”
孙宾沉思有顷:“这——在下如何方能瞒过他呢?”
张仪想了一下:“孙兄可择僻静处,细细阅读。晚饭之前,在下自来寻孙兄取书,你看如何?”
“这倒不难,日落之前,你可到东山雄鸡岭半腰上的那棵巨松下寻我。”
“就这么定了!”
庞涓正在树下阅读,突然听到说话声。庞涓一看,是张仪与苏秦打前面走过。
张仪边走边问:“苏兄,你见到孙宾了吗?”
苏秦应道:“方才在下见他拿了两册书,往东山去了。怎么,你要找他?”
“是的,在下有点小事儿,这想寻他。你啥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刚才。他提着两册书,好像很重,但走得甚快,在下本想打个招呼,刚要说话,他竟没影儿了。”
“倒是奇了,他平时都是在那块断崖下面读书的,今儿怎就换地方呢?”
两人说着话,渐渐远去。
庞涓猛然打一激灵,自语道:“晨时明明见他只拿一册书,怎么会是两册呢?再说,他为何要换地方?难道是在防我?莫不是他得到宝书,不肯示人?不行,得去弄个明白!”
庞涓放下手中竹简,朝东山赶去。
果然!在雄鸡岭半山腰的一棵巨松下面,孙宾捧着一册竹简,读得聚精会神。另外一册被他放在地上。庞涓移近几步,本想看个究竟,可又担心走得太近让他发现。
庞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嗯,我且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看他藏也不藏。如果藏了,定是有鬼。如果不藏,就是我多心了!”
庞涓想定,退后数十步,打着口哨重又沿山道走上来,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远远听到庞涓的口哨声,孙宾猛吃一惊。想到张仪的嘱托,孙宾忙将《老子邻氏传》收拾起来,藏于树丛里,拿起地上的竹简,装模作样地阅读。
庞涓走到树下,装作吃惊的样子:“孙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孙宾支吾道:“哦,我——是啊,一个地方读得倦了,就想换个地方。这儿僻静,看书倒是不错。看贤弟的样儿,今儿有闲心哩。”
“读得倦了,想到山上走走,不想竟是遇到孙兄。看孙兄着迷的样子,定是读到什么宝书了?”
孙宾将书递与庞涓:“是《六韬》,师弟早就读过的。”
庞涓接过来一看,果是《六韬》,心下暗道:“明明是两册书,突然就成一册了。孙宾呐孙宾,我还以为你实诚呢,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好好好,算庞某看走眼了!”
庞涓将书还与孙宾,哈哈笑道:“孙兄慢读,在下不打扰了!”
“贤弟慢走!”
庞涓哼着曲儿,朝山上走去。
一边的树丛里,张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嘿嘿一笑,急步下山,走到溪边,对苏秦笑道:“苏兄,庞涓那厮果然去了!”
苏秦大惑不解:“我说贤弟,你让在下说这说那,又在此一惊一乍,究竟在搞什么鬼?”
张仪在他耳边细语一阵,苏秦皱眉道:“如此说来,庞涓真是有心之人!”
“岂止有心?还是黑心!”张仪恨道,“苏兄,在下方才想了一个整治他的方子,苏兄只要点头,在下保证让姓庞那厮记次教训。”
“贤弟要想整他,就去整他好了,为何定要在下点头?”
“因为这事儿得苏兄出马。”
苏秦惊道:“我出马?”
“是的。”张仪改作嬉笑,“在下跟那厮是冤家,无论说出什么,他必是不信。苏兄就不同了,只要从你口中说出,这厮必听。”
苏秦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要害人,却拿在下当枪使,天下竟有这等事儿?”
“苏兄误会在下了。”张仪眼珠儿一转,一本正经道,“在下不是害他,是帮他!再说,这也是在帮孙兄。”
“帮他?帮孙兄?”
“苏兄想想看,在这鬼谷里,如果庞涓要防一人,会是谁呢?”
苏秦笑道:“当然是你张仪。你们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呢。”
“错了!”张仪道,“苏兄,看人不能只看表相。”
“你是说,他要防的是孙兄?”
“正是。”张仪侃侃说道,“你想想看,在鬼谷里,师姐修的是医道,又是女儿身,与庞涓不是同道中人,可以忽略不计。你我所学是口舌之术,与那厮风马牛不相及。唯有孙宾与他志趣相投,且又师出同门,彼此知根知底。若是同事一主,就有主次之分;若是各事其主,就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说,庞涓那厮能不防一手吗?”
苏秦沉思片刻:“贤弟如此说来,倒也在理。”
“孙兄是实诚之人,庞涓若有此心,孙兄必无提防,也必吃亏。我们若是听凭庞涓此心膨胀下去,岂不是既害了庞涓,也害了孙兄?”
苏秦细想一阵,抬头道:“嗯,贤弟有何良策?”
张仪在苏秦耳边如此这般,耳语一番。
苏秦笑道:“这——未免损了点儿。”
“嘿嘿嘿,”张仪咧嘴乐道,“全当乐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