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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上两天荷花来见公子,楚怀贤问道:“小初在做什么?”公子总殷殷探问,荷花总是有醋意:“公子让她休养,她不肯。说要学侍候学手艺,问针线上纪妈妈要了绣花架子,在房里学绣花,会绣花瓣儿了。”
小初学手艺为侍候,楚怀贤满意,这丫头总算安心。他算算小初受伤日子:“还不到一百天,让她多休息。晚上早睡不许做活,白天做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也罢了。要是不听,就说是我的话。”
出来荷花就骨嘟一下嘴,小初离开几天,院中只有荷花一个丫头,她寂寞得多。小初回来,就要拔头筹,往人眼里洒沙子。
进门来就见到小初,木榻上临窗而坐,面前是绣花架子,手里掂着针。荷花就大惊小怪:“一百天还早呢,你不睡着,公子只会骂我。”
“公子上午只温书,要是过来看,有脚步声儿我就睡下来。”小初只是笑,回来真是样样好。自己是养伤,清静也无人打扰。只是这身子,从此姓楚不姓林。这一点儿烦恼是大烦恼。
“哗啦啦”一声响,一个水盆扔出房来,泼了外面人一身水。旁边丫头们都失色:“老爷息怒。”被泼中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本城莫知府。
水淋淋的莫知府气得只哼哼。不及发作,房中莫夫人淌眼抹泪:“你爹没本事,把我儿气瘦一圈肉。”
在母亲怀里哼哼的胖乎乎莫小宝:“妈,我不行了,头晕眼也花,我要是不在,过节多给我送钱。”
头大的莫知府擦干身上水,进来就大怒:“这又怎么了?”
“为楚公子,这是个浪荡人。前两个月为房里人,把好人送到衙门里。他吃着碗里占着锅里,又和小宝争女人,一个卖笑的女人,也抬楚公子出来,小宝为你不敢得罪,回来就吓病,病上这些日子,你来看过几次?”
莫夫人一通说,莫知府晕头转向:“和楚公子争风才病?不是说受风寒。”
“上个月去,说等楚公子,我回来了。这个月再去,又等楚公子。卖身子的下贱人,他就占着。我头晕了,我难过了,把她抓来,地上爬着学狗叫,不然我是不能活。”莫小宝继续哼哼。
这是个难题,莫知府小官儿,和楚少傅差上十万里。儿子哼哼不吃饭,妻子哭着说命苦。家人来讨好:“老爷何不见楚公子去,说是为公子赔罪,其实把事情说开。一个烟花女子,或许她扯慌也未必。”
“前两个月过路几个无赖,惊到公子房里人,左守备巴结公子,回回来逼迫我地方上盘查。找不到人,就要听他的话。城外枯井里,又有无名尸首若干查不出底细,我正烦着不敢见人,去见公子说得不好,又中左守备的坏主意。”
莫知府头疼不已,莫小宝听过,更哼得大声:“我不行了,快煮老山参来,吊一吊我的性命。”莫夫人边哭边骂:“只有一个儿子,你不疼怎地。”
“老爷您想,楚公子为房中人和人争斗,那房中人或许有宠,或是公子风流。青楼女子最爱胡说,说一声楚公子占着,也许只为搪塞小宝公子。要是真的,老爷不去解开,青楼女子的话早就到公子耳中;要是假的,老爷去后正好解开。把那女子抓来给公子陪不是最正经。”
一语提醒莫知府,他当即起身:“备轿,去城外楚家。”
家人一席话,莫知府茅塞顿开。近两个月日日烦恼,不是追查无头案,而是治下大胆的人,惊吓楚怀贤房里人。
在轿中莫知府主意打定,这一次去,定然给自己解得七七八八。楚怀贤在二门外的书房里,莫知府进来就赔礼:“多时没给公子请安,公子越发清俊。”
“大人请起。”楚怀贤无官无职,只是父亲官在,莫知府见他,也是行官场上礼节。
寒暄过,莫知府哈哈:“下官特来请罪,犬子小宝少年孟浪,又得罪公子身边人。”楚怀贤是纳闷,小初回家几天,骚扰她的人,还有莫小宝不成。难怪这小丫头回来的快!待我听听全本儿,好笑话她。
“大人请明说,我多日不出家门,家人更在家中。”
“公子风流倜傥,从来人人称赞。小宝是下官管教不严,一没看住,就往不该去的地方胡乱见识。他懂个什么是才子佳人,只是不长进。”莫知府一通话先出来,楚怀贤没听懂。
“红香楼的头牌,听说公子所爱。小宝不知道,叫了两次不来,回来才告诉我。”十一月的天气,外面就要飘雪花,莫知府举袖拭额头,其实并无冷汗。再下一个礼儿才道:“想公子风流人物,小宝羡慕胡乱学些仪表罢了。下官一得知冲撞公子的人,赶快就来赔礼才是。”
楚怀贤笑起来:“是有人请客,我去过红香楼,哪里有心爱的人。小宝公子喜欢,只管喊去就是。这事情想是误会。”
在那天以后,楚怀贤再没有去过红香楼。倒是芳香让人来门上寻公子,被进喜儿骂了回去。
“是是,公子风流人物,就是下官也学不来这风度,依着下官想,必是红香楼的妓女爱上公子,自此心里没有别人。下官不来不恭敬,又多时不来聆听公子教诲。下官大胆前来了。”
楚怀贤更要笑,他板起脸忍笑:“抬我出来也太大胆,大人只管惩治为我正色。”说过展颜:“至于风流人物,我倒不敢当。”
“是,是,在京里就听说公子人物风流,仪表出众。见到公子后,下官才发现传言多是虚假,不及公子十分之一。”
直到送走莫知府,楚怀贤才明白过来。这杀才!把一个风流人物名声扣我头上,我在他治下被人袭扰,竟象我风流惹出来的罪过。公子风流嘛,房中人也风流!这就招蜂能引蝶。
西风飒爽,拂动楚怀贤衣衫,他不以为意,要说风流浪荡,还数不到我。只是可恨,红香楼那芳香,把公子往浪荡上头推。
晚上来见小初,小初老实睡在床上,身上厚敦敦被子,枕头也是新领的,喜鹊登枝梅花图案,透着喜气。对着楚怀贤,小初又笑得讨好:“公子用过晚饭?”
“我和陈先生外面用过,你又绣花了,比昨天多了一片叶子。”楚怀贤去看绣花架子,数个数儿就算出来。
幸好荷花不在,院中只有她一个丫头,公子房中晚上放汤婆子备茶水,荷花要去帮着些儿。烛光下的林小初,早习惯自己睡着,公子还来说话。她突闪着眼睛,讪讪开口:“我快好了,留春姐姐留夏姐姐不知道好没好?”
楚怀贤骤然沉下脸:“回来先学规矩,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小初垂下眼帘,揪然不乐。耳边脚步声响,房门响过,楚怀贤这就出去。
“小初,帮她们求情了吗?”荷花再回来,也是这样问。林小初叹气:“公子一听就不喜欢。真不知道,怎么得罪公子这么狠?”
荷花吃吃笑:“还不是为你。”林小初凝视通红烛芯一点,心里知道这不是为我。为我何至于大动干戈,为我公子不会痛快放我走。想到这里,小初突然恍惚,孙二海逼我,真与公子无关吗?
这些古代公子哥儿,哪一个没有三几下手段。只是为我,倒是不值得。林小初不是自卑人,也从不认为楚怀贤这样人,会为自己做这些。
对面睡着的荷花,也在看烛芯跳跃。最恨留春留夏的,就是荷花。让小初帮她们求情的,也是荷花。荷花下午不小心,走到留春留夏关的房外,本想看笑话。不想窗外往房里一看,荷花立刻落了泪。
自己和小初房中,不是锦绣至少绸缎。留春留夏关的屋里,薄木板床薄被子,两个人衣上还有血渍。想来自那日起,秋冬的衣服,她们都没有得。荷花心中瑟缩,对她们同情起来。
第三十六章 都是可怜人儿
红香楼里一片狼藉,盘子、碗、高几、花盆等碎片四溅。搬把四出头官帽椅子的莫小宝,裹着貂裘坐在房外。绣合欢花的锦帘高挑着,莫小宝对着房里打砸的家人乐:“给公子打,这个小贱人,不愿意侍候我,还挑唆我和楚大公子不好。”
再对着院子里瑟瑟发抖的老鸨瞪眼睛:“今天甭拿楚公子说事儿,我爹问过了,你家这个小贱人,人家相不中。”
满院子就莫小宝公子一个人哈哈笑:“人家再没来过吧?当我好骗!”打了一个稀拉哗啦,小宝公子得意而去。外面有雪,他戴着风帽更肥头大耳,如果不是年纪大,白胖似谁家百天的宝宝。
老鸨骂一声晦气,过来看地上破烂,肉疼得只数银子:“梅花高几,五十两银一个,这裂缝只怕不能修补;哎哟。”一声尖叫扑过来:“我的对瓶,这是哪个混蛋打烂的。”
床底下慢慢钻出芳香,发上衣上都是灰,虽然没有打到,却呻吟道:“我躲进来时,碰到了头,象是一个大包。”
“贱人呀贱人,你好好的说等什么楚公子,说一回哄过去,又说第二回。”老鸨更是心疼,这次没打芳香,打坏了人不能挣钱,这一地损失谁来补。
芳香扶着腰坐下再揉额头,不时吸气声:“妈妈能不知道,莫公子混推混拧,让人耐不得。我一看到他,就怕得不行。第一次说楚公子,他就回去;第二次我本不想说,怎奈顺嘴就出来了。”
“事到如今这可怎么办?”老鸨摘下衣上帕子抹泪:“他要三天两天来闹一回,咱们还怎么做生意。”
老鸨落泪,芳香想想平日苦楚,也伤心地哭泣。大茶壶进来劝她们:“妈妈姐姐不用问,想主意最重要。”
“翠红院的刘惜惜,有梁公子护着;丽春院的王宝宝,她有方公子;只有我这不懂事的丫头,一个人都揽不住。我护不了你,莫公子再来,让他活吃了你吧。我再买一个丫头重新起炉灶去。”老鸨只是大哭。
芳香也泣不成声:“这城里除了左守备家,就是莫知府家。让我去揽哪位公子。”老鸨只哭钱,芳香却哭自己,哭到最后无主意,不得不听老鸨的:“想法子和楚公子说个话儿,他不来我们这里,也没听到往别处去,应该不是你得罪他。”
“要找楚公子,我有个主意。官场上求差使,够不上正房夫人,够得着房中宠姬通房丫头再能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