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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珞今日一身女装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亮丽耀眼,等候在庭院中的千尘跟鱼儿看得半晌无声。
“怎么……不好看吗?”宝珞拉扯了一下裙裾“我……很久没着女装,还真有点不习惯了呢。”说着讪笑了笑。
“陌儿,依我之见,你往后就莫要再做男子装扮了,可惜这一副倾城之姿啊。”千尘走上前拉着宝珞衣袖,旋起一圈,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一旁煞风景的鱼儿突地插口说道:“姐姐,你走路怎么还像男儿郎啊,看起来怪别扭,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嘛。”
宝珞瞪他一眼,“难得你姐姐我今日破例做回女子,你就不能多夸夸我……”
几日前宝珞听得千尘提起这河灯节的时候就心中一动,两年前在馨园的时候就听闻过,那时玥正忙于协助皇上处理朝纲,本来雀跃不已想去见识一下千万盏河灯随波逐流的壮观,却一直未能如愿。于是在千尘跟鱼儿的怂恿下换回女装,照着印象中西方宫廷面具舞会款式用鹅羽自制了面具。鹅羽纤长入鬓,精巧漂亮。
在河水中放下船灯,看着烛光轻缓荡漾漂远,她默默祈愿,愿他平安康健。
三人品茶看灯,惬意自得,初夏的河风清爽怡人,宝珞一个兴致起抚琴作乐,鱼儿也乐得在舫上跳起了山寨舞,逗得千尘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嬉笑间,闻得舫外有人呼喊,“这艘舫船上的可是绥海小侯爷?”
千尘起身走去船头,只见旁边不远处一艘宽大的画舫上灯火绚烂,宫纱摇弋,船甲上一名青袍男子正对着这边呼喊。千尘认得他是麒王麾下的秦副官,于是便朝那方应声答是。
秦副官又说:“末将拜见小侯爷,麒王听闻小侯爷今夜泛舟赏灯,便遣了末将前来相邀上舫一聚。”
千尘听得一愣,麒王相邀,自然是要去的,可是又怎能抛下陌儿跟鱼儿自行离开呢?于是便说道:“秦副官,烦请禀麒王,下官舫上尚有挚友一同前来,恐是不便。”
“无妨,麒王说了,请小侯爷舫上朋友一同过来。”
千尘于是令船夫靠过大船,入内跟宝珞鱼儿说了此事。
宝珞听闻一慌,琴音骤停。
玥……就在旁边的画舫上,曾经多么渴望再见他一面,就近在咫尺了么?这是上天嘲笑她的怯懦,定要她站到他的面前么?既是如此,为何不见呢?
要见他,就算心碎难当也要见他。何况隐在面具下的自己又有谁能看得到心碎呢?
走过踏板那一霎那,她的孤勇忽一下缩进壳中,竟踌躇不前。鱼儿回头,用力握了她的手。
低首入舫,恍惚随着千尘拜见麒王、麒王妃、以及一众文官雅士,落座。
竟不可知的颤巍抬首,她看向他,恍如又一世的记忆,相隔漫长的阴阳之路。玥……我又见到你了。那抹紫袍翻飞的身影这一刻是那么清晰,清晰篆刻在心上。
他一如既往的微笑,向着他们温和微笑,可是她看到那笑意却不在双眸,那双如朗月星辰的双目中隐隐的冷寂忽的让她胸口一疼。他飞眉入鬓,眉间微拢,唇角轻扬的笑意带着些许冷漠,些许的疏离,曾经温润和煦的脸上呈现她所不熟悉的冷厉。
“适才忽闻绥海侯画舫上传出琴音,本王觉得甚是熟悉,不知是何人所弹奏呢?”他的嗓音依旧温润清醇。这一出声,宝珞仿如在梦中清醒过来。
只听千尘已经答道:“禀麒王,适才下官与友人在舫上嬉闹,让王爷见笑了,这琴音乃颜姑娘所奏。”
宝珞忙起身敛衽一礼,“民女颜陌,见过麒王,王妃。”
他身边那绯红身影,广袖飘举若行云中,衣袂迭迭若曳月华的王妃正是萧汐凝,只见她美目顾盼,笑意盈盈,说道:“颜姑娘弹得一手好琴,难得王爷喜欢,能否奏上一曲应和这灯河之景呢?”
一旁的文官雅士忙随声附和,宝珞大方一笑,接过侍女拿来的古琴,眼角余光中只见麒王看向自己,深如幽潭的黑眸似闪过一道不可捉摸的光亮。
一曲应景之乐随意而起,随之清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着喝彩声起,萧汐凝却是心头一紧,忽的看向身旁的刘邑玥,这琴声和着歌声,令她想起在乐游苑皇家别宫那个一曲震惊四座的女子。她已死去,玥也从没有提起过她,可是玥那时看着她的眼神自己却从未拥有过。眼前这个名唤颜陌的女子那一手琴技,倒真是跟她像个八九分呢。
看到刘邑玥眼中波澜不变,萧汐凝安下心来,抬眼看去,只见一曲奏毕落座的颜陌正与绥海侯低头笑语。心下也释然了,令人赏酒下去。
鱼儿快手拿起宝珞面前的美酒,说道:“姐姐不能喝酒,这酒便由做弟弟的代喝了吧。”说着一饮而尽。
宝珞尴尬解释,“民女沾酒就醉,怕是失仪,请王妃莫怪我弟弟唐突。”
众人听得哈哈一笑,萧汐凝也笑称无妨,赏了茶下去。
此时隐在帘后的丝弦乐声悠扬飘荡来,歌舞翩翩而起。
席中众人有的品酒观舞,有的吟诗作对,有的走去船头赏灯吹风。
宝珞稍觉舱内烦闷,说是去船甲透气,千尘起身欲跟去,被鱼儿拉住要与她对饮。末了才低声说道:“让她独处一会儿,她……难过了。”
拣了一处无人暗处,她撑了许久的身躯软软靠在桅杆旁,玥没有认出她,抚琴那一刻,她是有了些许的期待,却如所料换来的是沉痛失落,真的是淡忘了么?还是你心底不愿意再想起那个舍你而去的人?无疑,他已是有了她不该介入的生活,不认识,也好。
可是,看到那纤长的紫色身影伫立船艉,微风吹得长袍飘逸,仰头望月,那一霎月光洒向稍显苍白的面容,他脸上一抹痛苦的神色,她看得如此真切。
又是满月呢,刘邑玥不禁蹙起眉头,今夜似乎不该来。只是……那琴音,竟在心头掀起一股暖意,她并非技艺超脱,也不是乐曲如天籁,可是却勾起他所不熟悉的一丝触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听出她低沉的歌声中那种抑压不住的期待和思念。
宝珞忽地一个激灵,站直绷紧了背脊。
杀气……那种气息是道行高深的忍者所发出的动手前那一刻的凌厉气场,而颜陌,无疑对这样的微弱气息异常敏感熟悉。
她由暗处走出来,快步走向他,他听闻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瞬间的对视,他眼中闪过寒光,“不要过来,这里危险!”话音未落,忽地四周几艘悄声逼近的画舫上射出密集如雨的火箭,“嗖嗖”声破空而来。
他向前一步将她按倒在地,躲过身后呼啸而来的箭矢,翻滚向可以遮蔽的桅板后。
宝珞自然是可以躲过箭矢,可是她却任由他带着自己躲离险境,靠在他怀中,鼻尖那缕清幽龙诞香萦绕。他身上散发出不寻常的暖热气息,令得她心头一震。“你……身子可有不适?”
他看向她,冷如冰,“无妨。”
船上已是惊叫连连,瞬时燃起熊熊火光,在船身四处漫延开来。
待第一轮火箭稍停,他们跑向船舱,却被火光隔绝,只听见舱中尖叫呼救声不断……
宝珞冲着舱内大声喊道:“千尘!鱼儿!你们在哪里?”
舱内传来千尘的呼声,“陌儿,我们无恙!我们下小船会合!”
刘邑玥也冲着火光说道:“绥海候,你带王妃先行退去小船,快走!”
“王爷放心,王妃无恙!”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蹭地跳上船甲,手中刀剑向着刘邑玥砍杀而去。这边船艉上尚有麒王麾下几名隐在暗处的随行侍卫,均已跳出将刘邑玥跟宝珞护在圈中。
一番厮杀骤起。
黑衣人武功怪异,招招拼命,颇有些类似东瀛武功。宝珞是见过这些招式的,心中一沉,思忖自己两上画舫,两次都遭到同一班人的伏击,还真是与船交恶。
拾起地上被斩杀黑衣人手中的短剑,宝珞也加入战团。刘邑玥正诧异这女子也会武艺时,也已发觉她内力不济,仍是不着痕迹将她护在自己剑下。
千尘已带着鱼儿、萧汐凝避到自己的小船上,欲将船驶向大船船尾接应宝珞与麒王,却被热浪火焰逼得连连后退。
“陌儿!陌儿!你在哪里?快跳下来!”卓千尘铆足了力气向着大船喊去。
宝珞他们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衣人围得水泄不通,玥与侍卫虽合力斩杀了十余人,可这火势越来越大,那些杀手又是一副同归于尽决不退缩的架势,情势于己方很是不利。
宝珞看向身旁的刘邑玥,却惊见他面色煞白,忍引着痛楚般抿紧发白的双唇,额头沁出汗珠。果然……是“翎火焰”毒发的症状。
他咬牙说道:“待我杀出一个缺口,你快跳下河中,他们定会接应你。”
“不!要走一起走!”
忽然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火药味,仅剩的十余个黑衣杀手越逼越紧。
“不好,他们身上有炸药!”宝珞边说边在地上气绝的黑衣杀手身上掏出一大把的暗器,手法凌厉的抛射出去,将他们逼退几步。悚然惊见他们竟然点燃了身上的引线,“滋滋”作响,竟不惜以身为抵也要至他们于死地。
此时刘邑玥与侍卫已合力杀出一个缺口,宝珞扬出最后一把暗器,跟着纵身飞扑向玥,触着他似火般滚烫的身子,带起越过火焰,直扑入河中。
身后传来几声巨响,船体崩分瓦解,碎削火光四散,烟雾滚滚冲天而起,猛烈的气流荡起河水巨浪,将旁靠的小船推向远处。
“姐姐!姐姐!”眼看小船离得越来越远,鱼儿呼喊着“扑通”一跃入水,蛟龙般向火光处游去。
千尘亦是焦急万分,可是舫船中尚有泪流满面,簌簌发抖的麒王妃,哭喊着要船夫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