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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门口走到休息室,卓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先下手为强。这时候杜汐澜也醒了,从杜修文怀里挣脱出来,闹着要去看卓婉婷。杜修文好不容易给哄住了,卓馨进了门,和他换了班,杜修文去了趟洗手间。
杜汐澜靠到卓馨的怀里,抓着她的衣襟追问:“姐,我妈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卓馨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叹气。
杜汐澜的眼中快流出泪来了。卓馨拍着她的手说:“本来我不想提的,但是姑姑都成这样了,我要是再瞒着,我怎么对得起姑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杜汐澜不解地望着她。
卓馨附在她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
抢救到了后半夜,卓婉婷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仍然处于昏迷中,医生说得再过段时间观察观察,让家属先回去等消息。
杜修文倒是无妨,杜汐澜身体弱,可不能给累病了,杜修文开车把她送回了家。
从医院出来,小姑娘的脸色就很难看。杜修文以为她还沉浸在卓婉婷的事情中,也没疑心,看着她进了房间就离开了。
卓馨没有睡,折返回了客厅。她在楼梯口找了很久,连楼梯四周、甚至低下一楼都找遍了,才找到卓馨说的那个阳台。
她又蹑手蹑脚地去了二楼书房,因为书房和主卧就隔了一个琴房,她没敢发出太大声,卸了拖鞋进去的。
这次比较顺利,因为卓馨说了具体位置。
书房右侧是一整面的玻璃书橱,她径直打开了最下面一层,从倒数第三排的《川岛芳子传》里抽出了几张照片。
她把这几张照片拿到台灯下,翻了很久。前面几张都是泛黄的老照片了,看得出有些年岁了,后面几张分明是最近拍的,照片里的人跨越了十几年的时空,模样仍然可以看出明显的相似之处。
她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去问,将照片放回原处,小心地关好了厨门。
这时,一楼有人按门铃。
杜汐澜努力忘掉这些荒诞的念头,重拾心情,去了大门口开门。
是忘了拿东西的周梓宁,看到杜汐澜,对她歉意地笑了笑。杜汐澜没有等她开口,问她:“你是来拿那方砚台的吧?”
周梓宁很惊讶。
杜汐澜躲开了她的目光,解释说:“前些日子听我妈说过。”
周梓宁点了点头:“可以拿给我吗?”
“你等一下。”
在客厅等待的时候,杜修文也听到动静下来了。室内打着地暖,墙上的测温器上明确显示着室温“28摄氏度”。杜修文只穿了身浅灰色的棉毛衫,从楼梯上下来,绕过她在壁炉边的沙发里坐了。
火光照得他的周身暖洋洋的。
周梓宁却感到一种压抑的紧迫,一种源于她本能的直觉。从重逢那一天开始,她就很抵触和杜修文碰面。
杜修文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梓宁。”
“刚认识那会儿,你也不是这样的。”周梓宁反唇相讥,“或者,是我从来没看清过你。”
杜修文微笑,笑得很宽容,像看一个闹脾气的无理取闹的小孩:“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周梓宁很反感他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冷下脸:“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咱们俩,还有什么可说的?”
杜修文却笑:“咱们俩,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
周梓宁的脸,这下是彻底地沉了。
75、第75章
仔细回顾; 周梓宁当初对杜修文的态度还算不错的; 颇有那么几分忘年交的味道。后来出了祝青一那档子事; 两人才算闹翻。
周梓宁看着不声不响,脾气出了名的倔,一条路黑到底,死活不肯回头。她认定了; 哪怕心里不再怨恨,也不大乐意和他再有牵扯了。
可现在这人; 偏偏一副自命风流的模样调侃她; 好像她是跟他闹别扭博眼球似的; 这种态度; 周梓宁格外恶心。
杜修文见她面若寒霜,目不斜视,分明气到了极致,又摆出了不屑搭理他的神态; 不觉就笑了。
他从烟盒里拨了跟烟; 头朝下,一下一下磕在桌面上,说教的口吻:“你这脾气; 什么时候能改改?没人教过你; 商场上,再讨厌一个人也别表现在脸上吗?”
周梓宁说:“我爸只教过我,坦荡做人,只求无愧于心。”
杜修文没有生气; 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在她脸上逡巡。周梓宁没有正眼看他,不想,也不屑去探究。
半晌,杜修文把手里那根烟点燃了,默默吸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中他鼻中喷出,阻隔了她的视线。
周梓宁厌恶这种故弄玄虚。当她打心底里讨厌一个人时,他做任何事都是不可原谅的,一丝一毫的不当都会变成不能饶恕的罪孽。
她也不打算让自己继续在这儿憋气了。
“要走了?”见她起身,杜修文从嘴中拔出烟,驾着长腿望向她。
虽然他是仰视,她是俯视,周梓宁在他的目光里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她敷衍地“嗯”了声,弯腰从沙发里顺了自己那条围巾就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手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掌心一瞬间的滚烫,惊得她猛地甩开,这一下居然没有挣脱。
她猝然回身,厌恶地盯着他:“放手!”
杜修文却施施然笑了,不但没放,还把她的手攒紧了,拇指刮了刮她的掌心。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周梓宁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放不放手?”
杜修文目的达到,大大方方松开了。
就在那一刻,周梓宁甩了他一巴掌,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她像看垃圾一样看了他一眼:“以前只觉得你虚伪世故,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恶心。”
是的,恶心。
周梓宁第一次用这种字眼形容一个人。
门在杜修文面前“哐”一声拍上,杜修文却神情自若。他非但不生气,心里还有几分踌躇满志。
他觉得自己找回了年轻时候的一些感觉。其实,他并非耽于女色的人,不然也不会拒绝卓馨的示好。
周梓宁的清傲和不驯,总能让他回忆起一些往事。人到了这个年纪,总喜欢追寻一些已经逝去的东西,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凭着本能。
杜修文失笑一声,转身往楼上走,脚步忽然顿足——杜汐澜在楼梯口望着他,没说一句话,但是,眼睛里分分明明就写着失望。
……
卓婉婷没有几天就出院了。
她不是个喜欢多话的女人,所以心思也格外敏感。杜汐澜以前很黏杜修文,可自从她回来以后,杜汐澜对杜修文就很冷淡,甚至非常抵触。
卓婉婷问了,杜汐澜却说没有什么。
怎么会没有什么?
卓婉婷知道,一定有什么。但父女俩都像有了默契似的,怎样都不松口。
这个时候,周梓宁却接到辉鸿方面的通知,兰月酒店的项目,正式启动。周梓宁隔日整理了一份资料,到了那边,才发现辉鸿的高层大多换了副面孔。
她来得不巧,几位股东和管理高层聚在一起开会。
路过时,脚步顿了一顿,因为里面的争吵声太大了,隔着玻璃门都传到了过道里。就这一瞬间停顿的功夫,她就听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也就是这一瞬间停顿的功夫,面前会议室的门开了。
傅珊珊一身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黑着脸大步出来,身边紧跟着的是陆铮,身后慢慢悠悠走着的则是杜修文。
沈泽棠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低头翻着文件,手指修长,不紧不慢地翻着薄薄的书页,经过她身边时候,周梓宁听到沙沙的声响。
然后,他抬起了头,目光往她站的地方一拐。
看到周梓宁的唯独还有杜修文。
“我来谈关于兰月酒店的事儿。”周梓宁对逐渐走近的沈泽棠说,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沈泽棠含笑点头。
这份故作的默契,落旁人眼里就格外碍眼。
杜修文也没打算多作停留,抬步离开。
沈泽棠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脸上凉凉的。他是个通透的人,这人什么龌龊心思,打眼一看就瞧明白了。
偏偏他不知为何弄到了辉鸿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进驻了这里,偏偏周梓宁又因为兰月酒店的项目和辉鸿扯上关系。
这个项目,超过千万,是她今年的重中之重,为了这项目,她推掉了今年其余所有备案在册的项目,她是志在必得。
“走吧,我请你吃饭。”他对她笑了笑,伸手捏她的脸颊。
公司食堂太瞩目了,他开车载她去了附近一家日料店。这个时间点人太多了,两人又都是喜静的,他问她要不再忍上些时间,带她去吃好吃的。
周梓宁欣然应允。
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上了半山腰,拐进一条碎石子小路,然后进了一个坐落在山体旁的院落里。
是家怀石料理店,店长是大阪人,说话带有一点儿地方口音,态度鲜少地热情。
周梓宁有个女同学在东京留学,是个学生时代一天就能败掉三十万的主儿。以前还在北京时,她衣柜里的衣服就没重样过。去了东京后,闲得无聊就致电过来骚扰她,跟她讲一些在那边的趣事。
她就跟她打趣说,说她遇到的日本人大多都死要面子,看着彬彬有礼,实际上是为了害怕自己不得体的行为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
她有一次坐车,背包拉链滑开了,短短三站的路,旁边一大叔连着不住提醒了她三次,比她还紧张。
周梓宁问为什么呀,她说,嗳,当时人那么多,车上人挤人的,就他俩靠得最近,他这是担心万一她少了东西赖到他头上呢,啧啧。
周梓宁一听,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她这批留学的同学啊,穷富差距太大,这货一天能败三十万,同寝一姑娘一个礼拜也花不了500块,宿舍里有小厨房,每天都是自己做的饭菜。
后来这败家小娘们儿外面的饭吃厌了,就天天蹭这姑娘的饭吃,天天还发个微信秀一秀。
周梓宁还以为是什么,也就包菜焖饭。
可是,她还真就喜欢上了。
她有时也跟她抱怨,说想要回来,想吃西瓜,该死的小日本鬼地方西瓜都是论片卖的,忒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