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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只是凝视前方的乱石滩。迟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之间石间烟雾弥漫,水流湍急,在不断旋绕,而另一边传来轰隆之声的,水流在那里似乎突然断了,却是瀑布之顶,也不知下面是怎样的深渊。再看看四周,全是峭壁山崖,并无路可走。
带刀不由喃喃:“难怪她放心让我们留下,这除了折回去,再没有别的路可走。”王复站起来:“处处是死路。”华煅微笑:“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就挑一条最危险的路走好了。”王复看他一眼,亦是微笑:“没错,死即是生。咱们走吧。”华煅手往瀑布顶一指,一手拉着迟迟:“咱们往那里划过去,是死是生也只有一搏。”
迟迟笑声清脆:“好啊,咱们一起去瞧瞧是什么鬼门关要闯。”说着奋力摇浆,往瀑布顶上划去,王复也不再动,仍旧盘膝坐回去,平静的注视前方。而华煅站在船舷处,激流打湿了他的衣服,巨大的咆哮声掩盖了一切。当不可见底的深渊乍然出现,他反而微笑。船头猛然下跌,他用力握住迟迟纤细的手腕。
行草深(五)
(五)御风纵然迟迟曾经登上高逾千尺的定风塔,也曾在悬崖边疾驰,但是此时此刻的情景仍然令她震惊。豁然下跌的时候,层叠绵延的山峦无限开阔的展现在眼前,苍茫林间万鸟飞过,猎猎山风牵引她的身体,宽而长的衣袖飞扬仿佛新生出翅膀,瀑布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七彩光芒,在脚前飞溅,似足下踏虹。她清啸一声,用力反握住华煅的手:“大哥,我们都飞起来啦。”
就在她说话的刹那,砰的一声,船底一震,两侧弹出巨大双翼,翼尖有钩,船身停止了下坠,反而平稳的顺着风往前滑去。这景象着实惊人,四人同时屏住呼吸,华煅喃喃道:“我们真的飞起来了。”要过半晌才能发现,群山中有两条粗大的绳索相连,举目望不到头,只看见隐入山林翠色之间,而绳索的一头就在这瀑布之顶。在那些礁石之后隐藏着两个巨大圆盘缓缓绞动着绳索。船底设计巧妙,一凌空就弹出双翼,翼尖的钩子扣住绳索将船身固定,由圆盘带动前行。
“真真鬼斧神工。也不知这碧影教如何有这般人力物力,才能完成如此工程。”王复慨叹。迟迟想起赵靖,不免思忖:“以悠州的实力在这群山中拉上绳索,大概也非难事。”她并不愿意告诉华煅王复这件事,引起两人忧虑。“怕什么呢,大哥明知一天逃不出去,也只要求一天的时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赵靖亲自追来了,也一定有办法对付他。”想到对付二字,迟迟心头一阵难受。
行了约摸一个时辰,船儿方在谷底停住。迟迟第一个跃出去,欢呼道:“不枉我们来这里一次。”她将面具往空中一抛,仰头大笑。华煅自是微笑用目光跟随她的身影,王复也在心里想:“这个少女绝非常人。容貌美丽倒在其次,性格真是大胆爽朗,寻常女子拍马也及不上。”不由望了望华煅,心下颇为安慰。
华煅转过脸来,神色恢复以往的冷漠,平静的道:“又没有路了。”太阳已经升高,山间泥土已被晒干,杂草灌木之中再无痕迹可寻。明晃晃的阳光当头射下,华煅额上已起了薄薄的汗。
王复沉吟:“这山间必有隐秘之路,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你我的状况差强人意,恐怕不能耐久爬山逃跑。”
华煅嘴角微微上挑:“放心,这碧影教主一定会送人来替我们带路。”
迟迟在一旁接口问道:“何以见得呢?”
华煅道:“她哪里会放任我们逃跑?追踪的人一定就快赶来。你说,她们经过此地的时候会首先往哪里搜寻我们呢?”
迟迟鼓掌:“没错。咱们偷偷躲在一旁看着她们往哪里去。不过大哥,这个主意你不是第一次用了,只怕她们会有防备。”
华煅修长的眉舒展开来,眼眸中蕴含笑意:“那么我就赌这个自负的碧影教主还会着了我的道。”
迟迟神色间有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仍然欢快如山涧溪水:“万一她去请教先前指点她的那人呢?”
“她这个人骄傲的紧,一次失手定然愤愤。这一次一定会尽全力用自己的办法找到我们,扳回一城。”华煅说着,摊了摊手,“迟迟姑娘,也算你倒霉,遇到了两个文弱书生,只好用这个不得已的法子。万一那个指点她的人再次出面,咱们可逃不过去了。”
王复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纳罕,眼前的华煅,哪里是从前那个清贵高傲的公子。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若是你遇到一个人,一个恰好的人,莫说命运就此奇峰突起,哪怕连根深蒂固的性子也会改变,你不再认得自己。”一个少女立在纷飞的花树下,缓慢忧愁的转过脸来,嘴角是微笑的,颊上却泪珠莹然。
王复怔怔的后退一步,脸色愈发苍白。迟迟不知他突然想起什么,只是被吓了一跳:“王大人。”
华煅皱眉:“迟迟,我们在树荫下等你,你去四周瞧瞧,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身。”他说话口吻中带着命令的味道,立刻又觉歉然,但见迟迟毫不在意笑盈盈的点头,同风一般掠了出去,心疼只余更增怜惜。
待迟迟去远了,华煅才转向王复,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那苎文十分重要么?碧影教如此看重。”王复略皱了皱眉:“碧影教主给我的,只是片言只语。上面只写了十余个字,”这些天来他反复揣摩,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定世之珠蒙尘,得世之珠现世。”
天气极为晴朗,不知怎的,却好像有闷雷隐隐滚过天际。华煅的指甲扣入掌心,面上却不变:“这话着实古怪。”王复不知他为何语气阴沉,只是自顾自的分析道:“一定还有更为重要的下文,要么是她们曾经打算以后再让我慢慢翻译,要么她们根本没有得到下文。碧影教野心不小,只盼是后者。”
野心不小。华煅仔细的玩味着这句话,倏的笑了出来。眉间那点疲倦的嘲讽与他那样好看灿烂的笑容形成了鲜明对比。王复早就见怪不怪,继续道:“当日我在素央见到胡肖全,此人虽凶残暴戾,倒也不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他以乌合之众对抗廖云二十万精兵,又有横断岭阻隔,无法深入胡姜腹地,而朝廷当日所提条件优厚。他审时度势,我有九分把握他要答应朝廷的条件。然而签约前夜,我得到密报,说有一女子私下探访于他。胡肖全好色成性,对方又只是一个孤身女子,我不以为意。却不知签约之时,他竟带了那个女子来,脸上神气也突然跋扈。”
王复眼前仿佛出现那抹灵动纤细的碧色影子,安静的站在胡肖全身后,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只看见一双眼睛有着狐狸般的笑意。他猛然心惊,胡肖全已经拔出佩刀,斩于案上,生生将铺着协议的石板砍为两段。自是一场血战,胡肖全有那女子保护,朝廷的百名高手拼死也无法近他的身,只得撤退。眼看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王复反而静下心来,一开始的愤慨惊怒只化作一腔无奈与歉然。血色与熊熊大火之间他淡定从容的立在那里,死亡不过咫尺,却不料,那女子突然纵身而起,如同大鹏,准确的在人群之中将他拉起。他在空中看(1*6*kp;。1^6^k。cN)见胡肖全亦是满脸的错愕不解,百名侍卫的领队悲嚎一声想要追上来,四面八方却闪出无数碧色影子,如同诡异的湖水将下面所有人吞噬。他大笑数声,合眼催动自己体内乱云之毒,冰与火骤然将他包围。
正午的阳光直直射在前面的水流上,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原来,这横断岭秘道,真是这碧影教主告知胡肖全的。而廖云之死,想来她们也脱不了干系。”华煅平静的说。
“什么?”王复猛地站起来,逼视着他,“莫非叛军已经……”
“没错,叛军已经攻下泊岩。”华煅满不在乎的掏出丝巾擦汗。王复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道:“她们杀了廖云?好浑的一锅水,她们这么用力搅,又能得到什么?其实,你不该犯险来救我。”他颓然坐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华煅用眼角瞟他一眼,淡淡的说:“你本来就只剩了半条命,现在再这个样子,存心不想活着出去么?”
王复背对着他,不答一辞。
他又冷笑一声:“我千里迢迢从锦安赶来救你,你要是还想寻死,至少跟我回到锦安,见了华樱再说。”
王复身躯微震,仍不转头。华煅有些焦躁的站起来:“你死不死我不关心。不过你死了我们还是要带着你的尸体出去,危险更大,你就要当我们三个的命不是命么?还有,你要是死了,华樱不会活下去。你欠她已经够多,到了现在,”他顿住,猛的揪着王复的脖领将他拉过来,“你还想继续欠下去么?”他漆黑的眸子里燃烧一团狠鸷的火焰,王复避开眼,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情绪波动:“我自然会尽力逃出去。”华煅这才冷笑松了手,一转眼,迎上迟迟笑意盈盈的眼睛,分明是取笑两人不合时宜的争吵。
华煅讪讪的别过头:“这么快?”迟迟微笑:“可不是么?我要是不回来,你猜猜谁最可怜。”她笑嘻嘻的看了脸已经涨得通红的带刀一眼,“自然是带刀大人啦。他帮谁都不好,只好自裁。”
王复和华煅被她一逗,都不由失笑。王复虽然心情沉痛,到底按捺下情绪,微笑着起身:“让姑娘见笑了。”迟迟拍拍手:“我找到了好地方,咱们去歇歇吧。这山里还有果子,你们吃几颗解解乏。”
迟迟在山腰处找到个树洞。这几个月的奔波历练,她因地制宜的伪装术自是又进步许多。华煅与王复的呼吸声难掩,她就挑了风口,旁边还有小溪。站在外面,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道:“就是我自己,也很难发现呢。”说话间听到响动,她立刻掠了下去,躲在一棵大树上往下瞧,赫然见到那日被自己捉弄过的翠叶四姝正带着十余名女子前来。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