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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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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至一愣,更重的叹了口气:“你果然这样说。我自知相貌普通个子矮小,又非惊才绝艳,似魏姑娘这样的女子,怎会钟情于我?”他愈说愈伤心,华煅竟好像在他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泪光,不由失笑。
    突然间,候至想到了什么,不住打量华煅。华煅虽然不动声色,也被他一双极亮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毛。只听候至笑呵呵的道:“我有个主意。华大人,不若你我结拜为兄弟,这样的话,魏姑娘也算是我义妹,不是那样遥不可及,我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华煅怔了半晌,方慢悠悠的道:“似乎不妥。”
    “有何不妥?”候至一身酒气气势汹汹的凑过去,也不顾华煅皱眉,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都没有嫌弃于你,你居然敢说不妥?”
    “你嫌弃我?”华煅大为愕然。
    候至重重点头:“可不是么?本人出身清白,家底丰厚,人品上乘,有什么可以被诟病的地方?我若跟你结拜,旁人定要污蔑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我,我,我跟你结拜简直吃了大亏,你居然还推三阻四。”
    华煅本来一直带着玩笑的神情看着他,此刻听他说完,倒郑重的打量起他来,只觉此人永远不按常理行事,但是仔细一想,他说话做事竟也不是全无道理。正沉吟着要答应,候至已经拍案而起:“罢了,罢了。我确实不敢高攀。”说完,深深的看了华煅身边的少女一眼,拂袖离去。
    带刀大怒:“此人如此无礼。”华煅摆了摆手:“算了,同他计较什么。反正也只有几日了。”
    翌日一大早,候至便出门而去,到了晚饭时分方回来,见了华煅仍笑嘻嘻的,竟好似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不快。他坐到华煅对面,替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见华煅吃完,他连忙抹了抹嘴,从袖里掏出两个鲜红可爱的果子来,在华煅眼前晃了晃:“吃不吃?你刚吃了许多鸡鸭鱼肉,不如吃个鲜果爽口。”说着,先献宝一般推到少女身边:“姑娘,你方才什么都没吃。便吃过果子罢。”
    华煅本来疑心他要报复昨夜之事,但见他一片诚挚的讨好少女,心中疑虑打消了七八分。于是为少女开脱道:“我表妹岂是一般凡俗女子?她从来不在人前用饭。”
    候至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于是殷切的看着华煅道:“我今日找了一天,方找到这泊岩城难得的特产。统共只有两个,这一个,留给魏姑娘回屋慢慢品尝,这个呢,送给华大人你。”
    未待华煅开口,带刀已经冷哼一声:“你会安什么好心?只怕是个毒果。”说着劈手夺过候至手中的鲜果,眼看就要一脚踩烂,候至大叫一声跳起来:“且慢!”一面冲到门口,将门外守候的小厮拉了进来:“你,告诉他们,这个香烈果是不是泊岩最难得最珍贵人人都爱吃的一种果子?”那小厮定睛看了看带刀手中的鲜果,忙不迭点头。
    “那这果子有没有毒?”候至又问。小厮连忙摇头。
    候至瞪着带刀:“我好心请你家公子品尝泊岩特产,你居然怀疑有毒。你分明是瞧不起泊岩百姓。”
    带刀被他抢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一把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刀,将这香烈果拿过来。”带刀无奈,只得将香烈果捧上,华煅拿在手中,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果然有火一般灼烫的感觉。抬头看见候至撇着嘴不屑的神情,微微一笑,一口咬下。
    候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带刀立觉不妥,然而已是迟了。华煅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饶是他迅速吐出,眼角已有泪花溅出。“公子。”楚容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扶住华煅,而带刀的剑已经唰的架在候至颈边。
    候至却不畏惧,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岔了气:“原来,原来华公子你也不吃辣。”
    华煅一面咳嗽着一面摆着手示意自己无恙,喉咙里如(1*6*kp;。1^6^k。cN)同无数股火苗在窜,唇舌剧痛,仍听见候至话中破绽。“也?”他猛喝了几口带刀递来的凉茶,然后眯起眼睛看着候至。
    “可不是么?我一来的时候,人家跟我说泊岩最好吃的东西是这个香烈果,我尝了好大一口,结果……”候至摊手笑道,“你我不能结拜为兄弟,至少要吃一样的苦头。”
    带刀哭笑不得,转头去看华煅眼色。华煅用丝巾捂住肿胀的嘴唇:“算了,放了他罢。”
    带刀退后两步,见华煅虽然狼狈,但是眼中并无怒意,反而有种少年人的顽皮轻松,这在华煅,着实不常见。带刀松了口气,竟隐隐有些感激起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候至来。
    接下来两日,除了败退之外再无别的消息。算算日子,薛真怎么也该至少有个回信,而离候至的十天之期也只有三日。
    不断有人自前方涌入泊岩,也不断有更多的人仓惶逃离泊岩。烈日下的泊岩,竟似乌云压顶,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候至没有再离开官驿,到城中游荡。闲来无事,他会带着几件自己收购的古董到华煅那里,欣赏把玩,对华煅讲解古董的来历传说。华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也有时候被他吸引住,尤其是当他谈到一些书中都不曾记载的佚事之时。不知不觉,屋中摆设的影子渐渐拖长,时光果真如迅疾的流水一般,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逼近于宿命。
    佩剑匆匆自外面进来,附在华煅耳畔说了两句什么。华煅听了,神情虽然未变,到底也负手站了起来,走到亭中栏杆前,注视着平静无波几近死水的湖面。候至也感受到空气中奇异紧张的气氛,挪动了一下椅子,又清清嗓子,弄出些令人着恼的声响来。佩剑瞪了他一眼,退到外面,他立刻跳起来,站到华煅身后连声问:“出了什么事?”
    华煅默立半晌,方缓缓转过身来:“没事。”脸上明白写着的,却是你无须操心。候至不免动气,冷笑一声:“我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你不要小瞧于我。”
    华煅微笑:“泊岩近日有着绿衣的女子不断出没,你可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候至抬头,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她们自称碧影教。”
    华煅眼皮一跳,却不是太惊讶,坐回桌边,看着候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候至哦了一声,带着询问看着华煅,华煅微微一笑:“普通人见了我这表妹终日一言不发,早就觉得奇怪,避之不及了。你却当做寻常。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话语平静却有力,宛若流动的深潭。候至低下头去,笑出声来:“我要是大惊小怪躲开去,又不能跟在你和她身边,真是两难啊。”然后又抬起头,“你放心,碧影教的那些人是为她而来,不是觉察到你在调查她们。”
    “为她而来?她又是什么人,惹下这许多麻烦?被这碧影教跟上,十分危险么?”
    见华煅一连串的问了许多问题,候至挑了挑眉:“你倒真的是关心她。不过我也不知碧影教跟着她做什么,只知道这个见鬼的碧影教很少有人听说,极其神秘。”他凑近华煅,低声道,“你既然正在调查碧影教,我也想知道她们的底细,不如,我们放饵出去,请君入瓮?”说完,眼睛不住瞟向少女。
    “不行。”华煅断然拒绝。
    “你应该知道她只是个纸人,这关头你还怜香惜玉。”候至又气又恼。
    华煅冷冷的看着他:“我却不知道你是谁。”
    “你觉得我会对她不利?”候至瞪着他。
    “没有十分把握确定她的安全,我不能应允你。”华煅淡淡的道。
    候至愣在那里,刹那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辩解起,更不知心底的震动是喜是感还是惊。他凝视华煅的脸庞,这个人,从相貌到神情都给人凉入骨髓的感觉,却在相处几日之后发觉,他比天下任何人都容易执着。
    这一夜,宵禁的钟鼓声清越响起的时候,候至还未能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跳下床出门,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在小湖畔,对面就是华煅暂住的亭子。
    水面映着皎洁的月光,他蹲下去,将手掌放入水中轻轻搅动,突然皱起眉,好像听到了些纷乱奔跑的声音。
    过了一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见泊岩郡守叶忠一脸焦灼凝重。华煅也已被惊醒,披衣而起,立与阶上平静的注视着叶忠。不知为何,叶忠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他抬头看着华煅大声道:“大人,泊岩已被叛军奇袭包围。”
流云乱(十)
    (十)
    远处的山峦与原野被浓稠的夜色笼罩。城下有火光亮起,而更多的,是战甲与兵器上反射的冷光。出奇的寂静,只听见马儿偶尔不耐移动的蹄声。刹那间,华煅有种错觉,自己正置身于夜之汪洋的一座孤岛上,四周的海水暗藏汹涌,随时会有灭顶之灾。
    “来得竟这样快。”他喃喃道。
    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叛军会在未攻占素央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泊岩。一支由水道潜来,叶忠早有准备,重兵把守素岩河口,与叛军骤然狭路相逢,倒没吃了大亏。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无人注意到叛军主力自横断岭悄然到达,待醒悟过来,合围之势已成。泊岩守军已损失近千人马,才勉强退入城中,关起城门。
    泊岩所在地势开阔,周围河流密布,原是胡姜热闹繁华的商贸重镇。因为土脉颇疏,壕沟修得极浅,原本觉得不打紧,哪想到有一日战火会烧到此处。叶忠这两个月来加紧着人深挖壕沟,然而连下了几场暴雨,耽搁了进度,后来又因难民之事缺了人手,竟顾此失彼,此刻站在城头看着那深浅不一的护城壕和更前方断断续续的陷马坑,心中不免大悔。他乃文官出身,泊岩又没有几个得力武将,富庶的日子过得久了,城防更是不堪一击。所幸地势较高,水攻不易,省了许多计较。而匆忙中倒也还没忘了布下铁菱角和蒺藜。
    “依你看,敌方有多少兵马?”华煅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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