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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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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容呆呆望着华煅少见的明朗笑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却听华煅又问:“怎么将她变回纸人呢?”
    “这个,只有施术者自己才能办到。除非……”
    “除非什么?”华煅含笑坐下,面对着少女问。
    “除非有人对她动手,重创于她,这个纸人会和真人一样死去,变回薄纸。”
    华煅冷然回头:“死?”
    “对。这个纸人一旦死去,施术者自身也会被伤害,轻则受伤,重则毙命。”
    华煅沉默,静静的瞧着少女安静的面容思索。过了片刻自语道:“她放出自己的□,想必是为了引开某些人。”
    “没错。”带刀走进屋子,拱手道,“公子,我方才四下察看,发现竟有好几伙人埋伏在周围。咱们之前可没遇到这情况。这些人定是为她而来。这么个大麻烦,公子,我把她扔出去好了。”
    华煅先是不悦,随后听他说得爽直粗鲁,倒又微笑起来,摆了摆手:“你让我先想想。”说着闭目沉思。
    为什么会有好几伙人跟着她呢?难道除了宫里的镇恶,还有人对她感兴趣?这些人自是一路追寻她的踪迹。她本来隐藏在难民之中,是自己认出她来,将她带回,反而暴露了她的行踪。幸而带刀楚容武功高强,自己又身份尊贵,那些人不敢贸然动手。如此说来,倒是自己害了她。他在心底极低的叹气,不欲分辨那点微弱的悸动是歉疚,怜惜还是盼望,只是睁眼缓缓道:“我们护送她一程。”
    “公子,不可。”带刀脱口反对。见华煅挑眉,仍硬着头皮道:“离开锦安时,老爷叮嘱过,不可多生事端。”
    华煅并不看他,只是低沉而缓慢的重复:“我们,护送她一程。”带刀无奈,看了看楚容,见对方只是抱剑而立,面色不变,只得躬身道:“是。”
    带刀退出之后,华煅抬眼注视楚容:“楚先生,我华煅一生极少轻信于人,却不知为何,那日在薛府对先生一见如故,是以冒昧相求,请先生跟在我身边。”
    楚容垂手恭敬答道:“楚容本浪荡江湖,无所依凭。蒙公子垂青,不甚荣幸。楚容这身本事,并非用来献技取乐,如今能得所用,实在感激不尽。”
    华煅微笑,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应对:“若我想请先生为我做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呢?出了事情我自然一力承担,盼先生勿忧。”
    楚容立刻单膝跪下:“公子,带刀侍卫是太师家臣,而楚容,却是公子一人的随从。”
    这番表白已经足够。华煅深深的注视于他。如此乱世之中,有人去不复返,有人辗转流离,他该不该信眼前这个人呢?可是自离开锦安,一切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当日他既赌赢了,今日也须放手一搏。
    华煅抚着手上的玉扳指,道,“那么,我希望先生为我除去外面那些苍蝇。”他停了停,又道,“尤其有一个人,很可能已经闻讯而来,我不想他发现这位姑娘在我这里。”
    楚容点了点头:“这个人是谁?”
    华煅浮起淡淡笑意:“他叫镇恶。”
    一夜无话。少女被带刀制服之后极为乖巧,抱膝坐在床前。华煅自晨曦中醒来,一眼就望见她带露春花一样明媚的容颜。
    梳洗过后,华煅带着带刀楚容微服而出,视察泊岩情势。少女头上戴了个斗笠,垂下面纱,安静的跟在一侧。却是华煅不放心她独自留下,于是在她手腕上牵了根细绳拉着她走出来,一路并无异状。
    四人走进一家酒肆用早饭。门口坐满了自金州贺州来的百姓,门内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华煅坐下,心中暗自盘算。泊岩重灾,粮食物资早已调运过来,却仍需两日。当务之急乃是安抚百姓,莫要再激起民变。待粮食一到,泊岩郡守也个能干之人,交由他处理自是妥帖,到时自己就可以安心寻访王复下落。自己到来的消息此刻只怕已传遍泊岩,朝廷重臣亲临,乃是最好的安抚之策,所以这些饥民虽然守在门外,却不敢贸然冲入抢夺食物。
    正思忖着,突然觉得身后有灼灼目光。他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面黄肌瘦身形矮小的少年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一桌,眼光却只看向跟着自己的少女。少女只是坐在那里,袅娜柔软的身段却一览无余。她轻纱遮面,只露出秀丽的下巴,更惹人无限遐思,难怪那少年会目不转睛痴迷的看着她。华煅心下恼怒,愈发沉静,挪了挪身子,刚好挡住少年的目光。
    却听后面有人笑嘻嘻的道:“公子,你如此丰神俊朗仪表不俗,只怕不是本地人吧?”声音粗嘎,甚是难听,正是那少年。华煅皱眉,却用眼神阻止了带刀欲阻截少年的举动,淡淡的喝了口茶应道:“是又如何?”少年大喇喇的坐下,一咧嘴露出大大的板牙:“我也是从外地来的。突然见了公子,心生向往,欲与公子结交。”说着又站起来作了个揖,眼角不住偷瞄身边的佳人。
    华煅打量此人,愈看愈觉得他举止轻浮,相貌可憎,尤其是一个红扑扑的酒糟鼻安在黄黄的脸上,说不出的令人讨厌,当下不动声色的起身:“幸会。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下次若有缘再见,自当与公子你把酒言欢。”华煅说话,往往愈是客气愈让人觉得冰冷阴郁。那少年果然一愕,张嘴支吾了两句,眼睁睁的瞧着华煅走出酒肆,而那没有露出面目的美好少女柔顺的跟在他身后,不觉轻蔑的哧笑一声。带刀转身就要去教训他,却听华煅道:“不要惹是生非。”只得瞪了那少年一眼,恨恨离去。
流云乱(七)
    (七)坚随
    楚容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不知为何四周这样安静,安静得他几乎疑心自己失聪。连细微的风声都没有,树与城墙屋舍的影子一起凝固。
    他已经等待许久。
    如果华煅估计得没错,镇恶今夜就会闻讯而来。虽然华煅只对他形容过镇恶的相貌特征,他却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杀一个高手,是件令人兴奋的事。但是杀一个大内高手,就需要仔细的考虑后果。
    他的掌心微微冒汗。
    一进薛府,小候爷就给了他十多本册子:“把所有人的详细资料都记清楚了。”他不解的抬头,薛真淡淡的解释:“里面记录的,都是和皇宫朝廷有这样那样联系的人的资料。你将来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果然。
    想起华煅下令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他几乎生出了敬佩之情。如果他出卖华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华煅自己有没有想过呢?又或者,华煅已经算准了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告发?他不敢往下想去。
    他在终年大雪的山脉中学艺,整整二十年。“你的使命,就是为了接近一个人。”师父和薛真都曾经这样说过。
    薛真更是坦白:“我要你取得他全心的信任。不过,我若把你就这样送到他身边,以他的性格,一定反而起疑。我会想个法子,让他自己看上你。”
    薛真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一种踌躇满志的味道。他不由问:“他会贸然留我在他身边?”
    薛真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的说:“其实,他也是个孤独并且没有依靠的人啊。”香炉的烟袅袅上升,他无法看清薛真脸上的神情,只记得那一刹那,看见薛真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猛地握紧。
    取得他全心的信任。所以无论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他都会尽力去完成。
    树叶突然晃动了,鸟儿被惊醒,呀的几声尖叫,扑扇着翅膀冲上天去。时机一瞬即逝。楚容不加思索的跃了下去。
    ――――――――――――――――――――――――
    “你认不认得那颗星?”华煅好兴致的指着北方道。少女跟在他身后,自然是没有作答。他却兴致极好,继续说道:“那叫做天枢星。你瞧它南面的那颗,就是王母娘娘呢。你知不知道,天上也有一座城。那是宫墙,那是南门,那是天厨,那是帝车。”
    他一向寡言,近日又颇多烦心之事。却不知为何今晚看见浩淼的星空,心中似被涤荡过一般,忍不住对着少女絮絮的说话。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看见不远处树下坐着一个少年,见到自己立刻笑嘻嘻的跳起来,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气喊:“华大人。”一面说着一面跑上来,却十分乖觉的看着带刀脸色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住,兴高采烈的评论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钦差大人了。”正是白天那个少年,想来四下打听过,找到了华煅。
    华煅当做没有看见,信步走开。少年赌气一般的道:“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呢。风吹得我头都痛了。”一面说着一面应景似的打了个喷嚏。可是这样的天气感风寒确实并无说服力,他立刻又不好意思的笑笑,赖皮的道:“反正我因为等你,身体十分不适。”见对方并无反应,连眼角都没有瞥向自己的意思,他紧走了几步追上去,身子突然摇摇欲坠,似乎真的病了。
    带刀见他黄黄的脸上有着奇异的红晕,不由道:“公子,此人好像真的染病了。”华煅漫不经心的瞟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抛过去:“拿去看大夫罢。”
    银子砸在少年脚面上。他也没喊疼,只是往下跌去。华煅怕他碰到少女,只得伸手一扶。少年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一般,呼吸也如羽毛一般拂在华煅脸上。华煅低头,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自己,又转头看着少女,心中突然厌恶,立刻撒手。少年双腿吃不住力,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瞧着华煅走远,终于喊了一句:“喂,我叫候至。”喊出去的话空空的,好像没有传入任何人耳内。只有少年自己注意到,跟在华煅后面的少女脚步节奏终于有刹那的紊乱。
    华煅回到屋内,楚容已经回来。待带刀下去,他才低声禀报:“公子,镇恶已经死了。”华煅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做的好。”
    楚容却欲言又止,华煅饮了两口茶,方问道:“怎么了?”
    “我赶到的时候,镇恶居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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