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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儿子在吸毒吗?”矮个子男人垂下双眼说:“他交上了坏朋友,我也察觉到了。”
“你最好劝他赶快戒掉。〃
“我知道。但是哪有这么简单,我儿子个头比我还大——算了,这不重要。”
他很生气地“哼”了一声。“一般人这么看一眼,哪能知道别人吸毒成瘾?所以,织田应该也是过来人,所谓‘同病相熟’,说不定他比我儿子陷得还深呢!他一脸憔悴,看起来病恹恹的。我儿子至少看起来还挺健康。光看外表怎么知道他在吸毒?而且我儿子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就被他一语说中。”
只从他身边走过?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句话绝对错不了。我不禁想起生驹说的话。
“或许你儿子让他有这种感觉,或许你儿子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矮个子男人不悦地摇了摇头。
“没这回事。按你说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最先注意到才对。光看外表怎么看得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回到杂志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上午十一点。总编和各组负责人正在会议室开策划会,办公室十分清静。
佳菜子不在。前台的桌子上堆了许多还未整理的信件。她平时用来盖膝盖的小毯子整齐地挂在椅背上,看来今天她请了假。
我抱起所有信件,走到自己的座位,才把信放在桌上,就听到生驹悟郎叫我。我遍寻不着他在哪里,好不容易才在窗前绝无仅有的一台计算机前发现他的身影。他嘴里叼着烟,拼命向我招手。
“情况怎么样?”他问我。
“消失了。”
“哪一个?”
“织田直也。他辞掉工作,逃之夭夭了。”
“他在搞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在搞什么?”
“这可是高科技。我可是参加过培训的。”他用肥胖的手指敲打屏幕,“我用计算机查了从昭和四十九年开始,报纸上刊登的有关特异功能的报道,全都打印出来了,你看。杂志总是不如报纸严谨。你看,或许可以找几个经常发表评论的人接触看看。”
“谢啦!你不是说,你认识几位专家吗?”
“对。但是,我想起一件事。”他挠着自己的下巴,把一大截烟灰掉在键盘上,“在特异功能热潮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老兄。他是个警察,在一个有透视能力的人的协助下,破了一个陷入胶着状态的案子。我不认识他,但不知道从哪里——应该是报纸上吧——看过相关报道。我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份报纸了。昨晚,我老婆帮我掏耳朵时,我心里还想着,但就是想不起来。不过我记得是东京的报纸,一定能找到。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有没有兴趣?”
“太有兴趣了。”
我站在生驹旁边,看着放在计算机主机旁的调制解调器,绿色的灯忽明忽灭。我突然想到,其实自己对它的构造完全不清楚。
虽然计算机很方便,大家都在用,但没什么人了解它的工作原理和构造。有什么问题时,只要联络系统中心来维修就行了。就像黑匣子。计算机是人制造出来的,即使自己不明白,一定有人搞得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就感到安心,不去深究。
特异功能——如果真的存在——就是人类身上的黑匣子,只有具备这种能力的人才了解它的含义。就像对计算机一无所知的人,只能对计算机的功能感到钦佩。只具有普通五感的人,当然无法理解特异功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这就行。”
生驹一说完,打印机发出一阵嘈杂之音,之后便开始打印。我用离打印机最远的电话拨通了足立区区公所的电话。
织田直也在履历表的地址栏里写着“足立区绫濑八丁目十六号”。教查了一下地图,绫濑只到七丁目,区公所也这么说。
挂上电话,我又拨了直也留下的那个号码。
出人意料,竟然通了。
听筒里传来铃声。可见那个号码不是随便乱写的,但是响了十次、十五次也没人接。响过二十次铃,我才放下电话。
NTT真是刻板,不提供从号码查询电话所在地的服务。看来只能发挥耐心精神,多打几次,直到有人来接为止。
不如先处理稻村慎司的问题。从他下手应该比较快。
我想见的不是稻田慎司,而是他的父母。这种非假日时间,高中一年级的乖孩子应该上学去了。
铃声只响了两次,就传来彬彬有礼的女声。我自报姓名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给你。我想,慎司可能没向你提起过我——”
“有、有,他说过。”她急忙说道,“您是高坂先生吗?我是慎司的妈妈,多谢您照顾我们家慎司……”
当我说有事想和她谈谈时,她立刻叫我等一下。这次接电话的,是我在台风那天晚上,曾用旅馆电话通过话的慎司的父亲。
按慎司的说辞,他父亲应该知道他有特异功能,而他父亲,就是第一块试金石。于是我说:“是这样的,您儿子告诉我一件很奇妙的事。我想就这件事——”
慎司的父亲打断我的话,立刻问:“那孩子,他说了什么?是那件非比寻常的事吗?”
“所谓非比寻常是……”
我听到小小的杂音,抬头一看,生驹正用内线同时听着电话,一脸郑重其事地点着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慎司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他可以知道别人——”
“正在想什么?”
我看了看正听着电话的生驹,他又点了点头。
“喂?喂?”
“我听得到。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慎司告诉我,他可以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不仅可以透视人,还可以透视物体,像是身旁的椅子什么的——”
“是、是,我知道。”
“我觉得他为这件事很苦恼。”
“所以你想和我们谈谈,是吗?”
“对,如果方便。是否可以拨一点时间给栽7”
停顿了片刻,慎司的父亲回答:“那好吧。我早就知道会有……会有这么一天。”
约好时间后,在挂断电话之前,慎司的父亲说:“刚才电话一直有杂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是我同事的呼吸声”,于是回答:“对不起,我正在打印资料。”
生驹放下电话后立刻说:“这是常有的事,他父母也入迷了,也栽了筋斗。你可别以为父母和他住一起,就能识破他的谎言。”
“看样子,你很激动。”
“和弯汤匙热潮时一模一样。”
“谁抢走了我的工作?”一个声音压过生驹,显得有点恼火,是佳菜子。她站在堆积如山的信件旁,双手又着腰。
“佳菜子,怎么了?”生驹摆出一张笑脸,走了过去。“别生气。我看你今天休假,想帮你分担一点工作。”
他装出分信件的样子,佳菜子更生气了。
“谁要你多管闲事?”说完,便把生驹推到一旁,抱起成堆的信件,回到前台。
“只迟到这么一会儿就恢复了,可见问题不大。说明她没有哭到天亮。”
生驹一边说一边晃着身子走过来,突然神情严肃地压低了嗓门。
“幸好我早一步发现,不然让她看到了,又要闹得满城风雨。”
他递过来的还是那种信封,和之前寄来的一模一样,相同的字迹。
“这是第几封了?”
“第七封。”
这一次,还是没写寄信人姓名。打开信封,还是相同的信纸。薄薄的一张纸。
但是……
“怎么了?”
我静静地将信纸递给生驹。他用力抿起嘴角。
这次,信纸不是空白的,白色信纸上写了一个字——
恨。
2
“稻村咖啡店”在马路边一栋白色大楼的一楼。门口挂着一块印有可口可乐商标的小黑板,上面写着三种当天午餐的菜色,以及免费提供坦桑尼亚咖啡。
已经是午后两点,店里仍十分热闹。我一推开门,所有客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令我有点不寒而栗。
“高坂先生吗?”
吧台内的中年男子连忙跟我打招呼,他身上穿着印有可口可乐商标的红色围裙。
“我是慎司的父亲,这是内人。”
一排整齐的玻璃弯管后,一个娇小的中年女人欠身向我致意,脸上充满忐忑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他们夫妇俩对我这样,客人们仍然向我行注目礼,伸长耳朵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多指教!”我走向吧台,压低嗓门说道,“你好像正忙,我看还是改天再来吧。”
慎司的父亲急忙走过来说:“不、不,没关系。不好意思。”
他太低姿态了,在座的客人看着他们熟悉的店主竟对我点头哈腰的,似乎有点生气。靠里面桌子的一名男客大声喊道:“老板,怎么了?”
“没事。”慎司的父亲亲切地回答。“不好意思。”
“慎司出什么事了吗?”那名男客紧迫不放,挑衅似的上下打量我。
“真的没事。”慎司的父亲挤出笑容,他拉着我的手,小声说,“不好意思,我们出去谈。”
他转过头,对太太交代一句“我出去一下”,便推开大门。我向看起来身体不适的稻村太太点点头,半被拉着走出店外。
“实在是对不起。”
慎司的父亲摸了摸发线后退的饱满天庭,不停向我道歉。那些客人仍然从窗户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忍不住低声说:“你不要这么一直向我道歉,别人还以为我是地下钱庄来讨债的呢。”
“什么?噢,也对啊。哎呀!”
他终于笑了,挺直身子。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紧张……”
父母也入迷了,也栽了跟头——生驹是这么说的。看起来确有这种味道。慎司父亲那种真切的紧张心情我也感受到了。
做人父母真好……我想。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稻村德雄。”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