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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澜韬埋好尸体,浑身是汗的回来了。
蔚蓝看着穿着短衫,敞着怀,头发湿哒哒贴在后背上的他微微笑了笑。这还是冷漠残酷,让人害怕的闵公子吗?要不是皮肤过于白皙,容貌俊俏,还真像个庄稼汉。
“笑什么?”他瞪了她一眼,“要不要喝点水?”他拿起回廊地上放的水壶问她。
蔚蓝连连摇头,能在这里帮他做药已经是她的极限,一进这个院子,心里都发毛,更别提喝他的茶,吃这里的东西了。中午他自己吃得倒是挺香的,她却一口都吃不下,忍住不吐都不错了。
他嗤笑一声,自顾自拎起壶对嘴直接灌。“步元敖的奴才没一个管用的,这活儿还得我自己动手。”他有点抱怨。
她牵了牵嘴角,不是没管用的,是没受得了的。
“我休息一会儿去,等会儿丫鬟来送衣服,你叫她再给我拿点茶叶,没了。”
蔚蓝点了点头,他用袖子扇着风,大步走进房间睡觉去了。她还真是佩服他,也许他已经习惯了。一屋子泡在酒里的恐怖物件,房后一片片的坟地,可能哪间屋子里还放着一具他没“研究”完的尸体……他还吃的香,睡得着。
丫鬟来的时候,蔚蓝特意多要了些话梅,因为她发现闵澜韬喜欢喝红茶,他都把祁红随便用开水泡泡就喝,不是很讲究,和他……很不一样。因为他对茶很认真,所以她专门和精通茶道的人略学了一些。
闵澜韬睡饱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了。他有些渴,低头寻找放在地上的茶壶却不见踪影,刚皱起眉想高声喝问,蔚蓝已经主动走过来说话了。
“那壶茶时间长了,再喝会坏肚子,我的手没办法洗,就交给来送茶叶的丫鬟了。”
“哼,咱俩谁是大夫?”闵澜韬还是不怎么高兴。
“闵公子,我已经把药磨好了。给你新煮的茶也晾凉了,晚上您喝那个吧。”蔚蓝指了指树下的石桌。
“你煮茶?手不想要了?”他还是寻衅找碴。
“我加小心了,没碰着伤口。”
“你没在茶里加糖什么的吧?”闵澜韬扁着嘴,原来他也是让丫鬟给他弄茶的,可步家的丫鬟都习惯在红茶里放冰糖,而且都会用那些华而不实的小壶装,他实在受不了了,又懒得总说她们,干脆自己弄了。
不过,蔚蓝倒还是用的大壶,保留了他喝茶的风格。
他又对着茶壶嘴挑剔地吸了一小口,愣了愣,“你放了什么在里面?”
蔚蓝有点担心,“不喜欢吗?我只是觉得祁红本身就有些甜,您好象又不喜欢甜的口味才自作主张的放了两颗话梅……下次不放了。”
闵澜韬沉默了一会儿,冷声说:“你回去吧,明天早些来。嗯……下回还这么给我煮。”
第20章
“蔚蓝姐,你要是能再胖点就更好看了。”丫鬟小夏有些惋惜地替蔚蓝擦着脸。香琴姐派她来照顾伤了手的蔚姑娘,几天相处,她是真心喜欢上这个温柔善良的姐姐。虽然她尽量不麻烦她,小夏还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这做那。
“蔚蓝姐,以前你很漂亮吧?”小夏无心地问。
以前……蔚蓝淡淡的笑,当然了,现在她和“漂亮”根本沾不上边儿了吧。
见蔚蓝沉默,小夏醒悟自己说错话了。蔚蓝姐以前……还是爷的未婚妻呢。“姐姐,你不怕闵公子吗?”她赶紧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刚开始有些怕……”蔚蓝笑了,现在吗,某些时候还是怕的。“其实他也是为了更好的替人治病。”
“这大家都知道,闵公子算得上神医,可是……反正我宁可离他越远越好。”小夏哆嗦了一下。
蔚蓝加快脚步走进修德苑,看见的果然是闵澜韬不怎么高兴的脸。
“你来的越来越晚了!”他冷漠地指控,“回头我告诉步元敖你偷懒。”
蔚蓝不理他,有时候闵大神医还是有点小孩子脾气的。药都分类碾成粉末,只要按方子用蜂蜜揉成丸子就可以分发给各处的下人家眷。攸合庄人口众多,下人住的地方又很密集,防病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务。
“闵公子,我的手不能帮你搓药,今天我该做点什么?”蔚蓝忽视他的冷眼。
“你就负责把药包好,搓药的事,我找了个帮手。”
话音未落,就听见院子门口响起竹竿点地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娇怯地问:“闵公子在吗?”
“在,在!刚才我那么大嗓门说话你没听见吗?”闵澜韬不客气地嚷嚷,“快过来,马上开始。先把手洗干净。”
蔚蓝看着闵澜韬抓着竹竿,把门口那个瞎了眼的小姑娘领到井台边,打水给她洗手。
“最近死的人里面没有眼睛合适的,你还得再等。”他一边洗手一边说。蔚蓝微微的摇了摇头,果然看见小姑娘稚嫩的小脸发了白。
“我可再告诉你一遍,别抱太大希望,我没什么把握。失败的话,你的眼珠也保不住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闵公子,我知道。我相信你,反正我这眼珠已经看不见了,有一点点的希望,我都想试一试。”
“嗯。”闵澜韬生硬地应了一声。一回头,对蔚蓝喊,“你也过来!”
蔚蓝有些意外,还是顺从地走过去。他从水桶里捞出一块干净白布拧干,拉着蔚蓝的手,仔细擦她手露在纱布外的部分。
闵澜韬像揉面一样用力按着一大团的药泥,干净的面板上全是褐色的药渍,蔚蓝低着头偷偷撇了下嘴,谁看了他做药的样子还能吃得下这药才怪。因为怕麻烦,他干脆一次把药面全搅和了,药泥成了很大一团,他自己也费劲,别人看着他像干什么力气活儿似的搓揉那一团心里也怪怪的。
“喂。”他喊了一声,蔚蓝抬头。“给我擦下汗。”他嚷嚷。
蔚蓝为难的四下看,拿什么给他擦呢?自从来了攸合庄,她就没随身带手帕了,一个下人还装模作样的带着丝帕,邢芬雪她们又要笑的。
“快点!汗都要滴到我眼睛里去了!”
情急之下蔚蓝只好用袖子把他眼睛上的汗水先抹去,再跑进房间去拿干净白布。闵澜韬这里最多的就是白布。
再想替闵澜韬擦汗,他却沉着脸一躲。蔚蓝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闵澜韬摔下药泥,从她手里一把抽走白布,自己擦了擦脸,“我弄好了,该你们俩!小清秀揉成小丸子,蔚蓝包。”他沉着脸往回廊石台上一坐,不再看她们。
蔚蓝认真地包着药,对闵澜韬的火气没多去想。他大概是干活累了,胡乱发脾气。
闵澜韬坐了一会儿就进房看书去了。听见他的脚步,小清秀扑哧一笑。
蔚蓝也含笑看了她一眼,其实她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只是眼睛总闭着,让人心怜。
“笑什么?”她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从小她就很喜欢小孩子。
“笑闵公子。”小清秀一边揉着药丸一边呵呵笑。
蔚蓝也笑了一下,有时候他……确实和外表的冷漠很不一样。
小清秀皱了皱眉,还是别说了,免得闵公子难为情。看不见东西的人耳朵格外灵,离的又近,刚才蔚蓝姐替他擦汗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心跳突然好快……闵公子喜欢蔚蓝姐吧?
第21章
四个壮硕的家丁气喘吁吁地抬着一个用席子卷住的尸体快步闯进来,蔚蓝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为首的家丁叫了几声,闵澜韬急冲冲地跑出来,掀开席子仔细看,沉声问:“死了多久?”
“不超过一个时辰。”
闵澜韬嗯了一声,示意家丁把尸体放下,自己飞快跑进屋里,又拿了一个碗,背着药箱跑回来。
“小清秀,过来。”他显得有些激动,但不失镇定。他取了些尸体的血,又取了小清秀的血,一起放在碗里观察,突然惊喜地叫:“小清秀,他合适!”
他兴奋地让家丁把尸体抬进去,自己拉上也是一脸惊喜的小清秀往屋里跑,跑了几步,回头瞥一眼脸色发白的蔚蓝,“你也来!”
“我?”蔚蓝一愣,她能做什么……
蔚蓝把头低得快垂进闵澜韬的工具箱,虽然里面放了各种让她看了就一身鸡皮疙瘩的器具,总比……总比抬头看见他在尸体和小清秀的眼睛里轮番又切又割强。就算只盯着自己的手,她还是瞥见他从尸体的眼睛里揭下了什么放进小清秀的眼睛。
迎面而来的气味让她阵阵恶心,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没有捂着口鼻逃离这里。
“2号小刀。”闵澜韬冷声的吩咐,他的眼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哪怕只是细小的失误,这个十岁的小女孩都将永远失去获得光明的希望。
蔚蓝递上小刀的时候,被他转注的神情震动了。真羡慕他,这一刻他为了心里的目标倾尽全力的努力着。她了解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不放弃的感受,曾经她也那么执着过,努力过……
“5号镊子。”他又吩咐。
“嗯。”她迅速地递上,心里突然一片豁然,能尽自己的力量去救助一个绝望的灵魂,这种感受神圣又安详,让自己的灵魂都被安慰了似的,心里的痛也好象被抚平了……她从小清秀的希望里获取了自己的希望。她喜欢这种感受,她不再只是一个被一味抛弃的人了。
她好象又是一个人了。
当他松了一口气,替已经被麻药麻昏过去的小清秀包扎时,她也笑了,浑身轻松。她拿起纱布,微笑着替闵澜韬擦了擦一额头的汗,他瞥了她一眼,被她温柔的笑容蛰了一下,身体有些僵,却没躲开。
“去拿一个干净碗。”他说。
蔚蓝微笑着点了点头,拿回来他又支使她去为小清秀收拾床铺,这七天小清秀都要留在这里了。
再回来,她看见他正拿了一碗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左右看着,似乎拿不定主意要放到哪儿。她无心地看了两眼,“这是什么?”
闵澜韬抿了下嘴,犹疑了一下终于决定婉转一点说:“琥珀。”
琥珀?蔚蓝仔细的看碗里的东西,像是一碗豆腐,怎么也不像是琥珀嘛!“这……不对呀……”她还看。
他忍不住皱眉,就知道婉转的说了她倒不懂,还细看呢!“人脑子!药名叫‘琥珀’!”
果然,她脸色一白,捂着嘴,转身就跑。认识她这么些天,第一次看见她不庄重地发足狂奔……他笑了笑,没想到,跑得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