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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芯送给于倩的是一串光滑的黑石头手链,众人都说好看,衬得手腕白皙纤柔。傅一宣拿起酒杯,瞄一眼于倩腕上的黑石头手链,抿了一口酒,沾酒的唇边一丝隐约的笑。
都是一群年轻人,加之学生不少,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对他们来说是热闹,但对傅一宣来说,只觉脑袋里有一千只乌鸦在吵闹。更兼之时不时来两个醉醺醺的男学生“嘘寒问暖”要电话请约会,真是烦不甚烦。再想到一会儿还要去唱KTV,更烦。几个男老师互相拼酒。文雅型的程澈竟是个喝酒好手,其余几人都醉醺醺话如连珠炮,他还一杯接一杯的喝,安安静静的。程澈没和傅一宣交谈,他对她,仅如一般的老师对学生,如对未婚妻的朋友,不冷不热。
傅一宣烦闷不得发作,仰头将樱桃酒一饮而尽,怎知那酒喝起来不烈,后劲十足。
傅一宣趴倒桌上,醉得不知东西。
“这小妮子,不会喝酒还硬要喝。醉成滩烂泥了。”李亦芯扶起傅一宣。
“哎呀,亦芯姐,她喝成醉鬼说明是给我这恩师面、面子——”于倩打了个酒嗝。
“你们先去唱着,我先把这妮子送回家。”
一直没理会这边的程澈不知何时走过来。
“你是于倩的死党好友,怎么能缺席,我送雨萌回去,一会儿来找你们。”
程澈不待李亦芯发话,径自将傅一宣抱起出了餐厅,放在车后座上,一路开回威尼斯印象。
到了水上威尼斯,程澈从傅一宣手包里拿了钥匙,看见了那只墨绿色的小礼盒。程澈一抹笑荡漾在淡淡的脸上。
程澈将傅一宣抱到楼上的卧室里,盖好了被子,掩上卧室门,该是走了。
床上的傅一宣倏地睁开一双大眼,哪有一丝醉意。想起刚才李亦芯要说送她回来惊得她一身冷汗。她觉得自己偶尔脑子很蠢,尤其是在心烦的时候。
傅一宣刚要从床上下来,卧室门突然开了。傅一宣以最快速度躺好,闭眼一动不动。
傅一宣感觉脸颊上有温热的触感,像是热毛巾。他……在给她洗脸?
温软软的毛巾拂过她脸蛋、耳际、脖子,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被子被撩开,身上一凉,好似衣服被剥掉,傅一宣心脏猛跳,想起了东京那夜,衣物散乱的野优,想起了桃树边大石上的程小仙。身子直挺挺的一动不动,手却将身下的床单抓紧了。
程澈解开傅一宣颈下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
程澈看见床上的人儿双眼闭得紧紧的,睫毛在他的手碰到她锁骨时颤了颤。
傅一宣听见程澈好像轻笑了声,没再继续解她扣子。
程澈将薄被盖好,临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待确定程澈是真走了,傅一宣坐起来,想着他那句话——“好好玩,蒋雨萌小姐。”
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她暂且无暇思考,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师傅,就在这儿停一下。”
“这儿还没到镇上呢。”
“嗯,我知道。”
公交车的绿白皮上染了不少尘灰。到乡下的公交都是如此的。
下了车,空气顿时清新,放眼望去,一片绿野已间杂枯黄秋意。平野之际,远山朦胧,天色灰暗,秋雨将至。
傅一宣一向谨慎。她这张脸,太显眼。在镇上下车太引人注目。
从公路边的小路,穿过田野,走上二十来分钟,进入一条宁静破败的小巷。一间普通的灰白墙二层民居。
门大开着,却不见人。傅一宣心里突升一阵忐忑。
“刘婶?”
傅一宣两年前背着叶晨偷偷回国找了母亲,将神智错乱的母亲安置在这儿。叫了当地一个夫家姓刘的寡妇照顾母亲,只说是她姑姑。她今日是来接她换个地方。这儿,想来已经不太安全。
“刘婶?”
傅一宣叫了几声无人应,几个房间都无人。没有!没有妈妈的影子!
四处落满灰尘,只有常动的地方有几许痕迹,显然久无人清扫。傅一宣陡然心中一跳——布尘的地板,被踩出一片混乱的脚印,似发生过挣扎!
傅一宣蹲下身,食指在地板的脚印上摸了一道。连脚印上也布灰了……这脚印留这儿,大概已有半个月的时间!
傅一宣立刻掏出手机,拨通刘婶的电话。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害怕似冰水,漫上胸腔,将心脏刺得发痛。
这世上,她就只有妈妈,妈妈也只有她。没有母亲,她会发疯!
她去哪儿了?是不是被抓走了!被谁?李家?还是当年去红莲小城追捕她们的那伙人。
过了好一阵,刘婶才接了电话。
“我姑姑上哪儿去了!”
“喂——你、你谁啊!”
“我问你我姑姑上哪儿去了!”
“哦~刘、刘小姐,我,我女儿生孩子了,今天,我——”
傅一宣焦急、害怕、愤怒。
“我只问你我姑姑去哪儿了!她要是出了事,我杀了你!”
“呀——我,你这人怎么这样——”
“废话少说!我问你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那疯子神神叨叨的,她自己长了腿跑不见了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照顾还叫别人来照顾,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来恐吓责怪我,小心我上警局告——”
傅一宣挂断了,刘婶骂骂咧咧的话断了音。对……是她没有照顾好母亲……
傅一宣仰望合院的四方天空,灰蒙蒙,一片死气沉沉,如同她的眼睛,心中唯一的光明失去后的绝望。
母亲被抓走了。她在东京吃喝玩乐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知所踪了。她,会不会,死了?她要上哪里去找她?
傅一宣仰面闭眼,双拳紧握,垂在身侧,再睁眼,绝望与害怕已经消散。
傅一宣匆匆离开了合院。
找他!一定是他!
傅一宣走远后,合院里闪出四个鬼鬼祟祟的男人,都是地痞打扮。四人一直藏在院门后,傅一宣心中焦急,竟没有发现。
为首的男人光头,额头上有块新疤痕,似被重物砸的。
其中一男人忐忑道:“龙哥,这人没找着,怎么交差啊!”
另一人:“是啊是啊,组织吩咐我们任务的时候搞的神神秘秘的,我觉得我们要找的那疯子女人好像有什么大秘密。这下可惨了,疯子没抓到,事没办成,回去肯定要被砍手指!说不定还要把我们杀人灭口啊!怎么办啊,龙哥!”
光头男人一掌拍在那人头上:“去你娘的乌鸦嘴!”
那一直没说话的混混傻里傻气,皱眉望傅一宣匆匆远去的背影,冥思苦想,接着豁然明了,道:“我想起来了!龙哥,那女的是上次设计我们的女人!”
叫龙哥光头男人摸下巴的胡渣,皱眉思索。
混混见他还不确定,补充道:“就巷子里那次。噢,龙哥,你头上那疤不就是那女的砸的吗。后来突然来个文弱男人把我暴打了一顿,记起来了?哎哟——”
光头一个爆栗炸在傻愣混混头顶:“妈…的!臭嘴一张!老子当然记得——”
都说冤家路窄。这四人便是那次傅一宣使计接近张力利用的四个地痞。那天傍晚,四人见一女子解开领口的两口扣子,眼神勾…引妩媚,对他们妖娆地笑。四人起了色心,谁知被引进巷子里后,那女人一脚踢在光头男裤裆上,转身就跑,并且大呼救命,喊来了一个男人,把他们四个暴打一顿,害得几人受人嘲笑,在那片混不下去,投奔了大“组织”。今次,四人第一次接到“组织”里任务,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抓一个疯子女人。结果前脚刚进门,后脚傅一宣就来了。
饶是四人都是地痞流氓,但仍觉“组织”黑暗,任务失败自切一根指头。这次如此简单的事都没办成,心中实在恐惧。这娘们似乎也是来找那疯女人的。找不到疯女人,把这线索上报了说不定能抵消惩罚……
窃听(2)
傅一宣匆匆赶回威尼斯印象,已经是晚上。钟塔上的时针指向八点。
大雨密密麻麻的扑洒,湿了天地,迷了烟柳,模糊了她的眼睛。傅一宣一身衣服,白衬衫红裙,沾上泥污,湿透滴水,行走间脚步溅起水花。
傅一宣匆匆赶到叶晨住的园子。
叶晨的房子是淡蓝琉璃瓦,夜雨中只见一片深邃昏暗的幽蓝。
高阔的意式大门前一把白藤椅,椅上叶晨潇洒的翘着二郎腿,咧嘴咬着杆雪茄烟,像上海滩的大爷,像拉斯维加斯的赌徒。叶晨朝着傅一宣的方向悠闲地吐出口烟圈。他好像是在专门等她。
傅一宣走进遮雨檐,一身淌水,把门廊的白色木地板打湿一片。
叶晨瞄她一眼,又吐出口烟圈:“乡村的风景好不好啊?”
傅一宣冷冷盯他,不言,隐忍调息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知道她去了那里!果然……
叶晨啧啧的摇头赞叹,用手朝着傅一宣胸前比划:“原来是黑的,嗯,你该多吃些,尺寸长成“C”才够性感。”
傅一宣白衬衣沾湿,胸前透出内衣的黑色轮廓。
“说。她在哪儿!”
“谁?”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叶晨一直遭受傅一宣冷言冷语习惯,但从没见过这样冰冷骇人的傅一宣。他觉得自己要说出的答案激怒了她,她会立刻扑上来杀了他。
叶晨嬉笑的神色褪去,站起来,一手插裤兜,一手夹着烟杆,俯视淌水的傅一宣。
“只是把她请去了个安全的地方,小住阵子。”
傅一宣眼珠动,面色凶狠冰冷,呼吸很重。
“你说过不会动她!”
“那是你说过,我当时可没有答应说好,”叶晨伸出修长的食指,一点傅一宣冰凉的鼻尖,唇角一勾,凉凉地笑了:“傅一宣小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眼睛是杀不死人的,你再瞪再恨,我也死不了。”
傅一宣低下眼,双手握成拳,指尖扎破掌心,和这雨水滴落白色地板,像朵红梅落在雪上。
叶晨拿起傅一宣滴血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