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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毅伸手握住我的腕颤得厉害却不敢使力,痛苦地说:“…静儿…够了…别再……”
“别再什么?……别再说?”我甩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说?我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的…那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大殿下劝破了嘴皮子都说不出话的……”
“我说不出……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你可知为什么?”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喊道,“宇文毅!我那时声嘶力竭地唤你!却得不到回应!”
“…静…”宇文毅猛地将我揽进怀里,牢牢地圈在臂中,却说不出别的话。
他浑身颤抖,分不清是盛怒还是震惊。
冰凉的湖水在纠缠挣扎间弄湿了大半个身子,原本抽痛的下身早已没有知觉,夜风一吹,身上冷得彻骨,脑子里一片昏眩。
“…为什么…若然那样昏睡过去…永远不醒也好,死了也好…便再不用记起这一切…”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疼痛和寒冷在最脆弱的此刻乘虚而入,我幽幽道,“…为什么你要救活我……”
我没能来得及看见宇文毅的表情。
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将我拽下沉迷前一刻,我只听见他极其辛苦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不会让你死……”
章十六
无边际的黑暗里,有人在哽咽地哭泣。谁在那里哭?我探头,看着那没有光线的房间里。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看不见路,只好摸索着一旁的墙壁。
坐在案边埋首的人,浑身颤抖,捂着脸的瘦削的手上青筋微现。
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我不忍看他恸哭地那般绝望的样子,揪心的痛。
他抬起头,神情凄然。琥珀色的眸子里红丝满布,像是要滴出血来,泪痕未干。
我不自觉地从干涸了近一年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音:“…大殿下…别哭…”
“静儿……”他唤我,却不说话,抱着我抚着我的头,像许多年前刚刚将我拣回时一样。
不同的是,他脸上再没有印象中温暖的笑意,身上再没有那股坚毅果敢的气息,俨然似个无助的孩子,我从未见过这般表情。
我真傻,那时应该让他哭个够,让他把所有平素在勾心斗角的深宫和险峻的天下大乱前,半点不能流露的软弱,统统发泄。
我从未曾想过大殿下和师傅之间会有猜疑怨愤的一天。他们两人一个将我从地狱边救回,一个亲手抚养我成长,都是我最最重要的人,为之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在我心目中的师傅永远是神定气闲地淡淡笑着,不管是应对有异心的官吏大臣来使,还是身边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我们。
包括笑着答对永寒殿下企图挽回他们之间信任的疑问那刻。
我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将漏洞百出的谎言硬撑着继续下去。他不知永寒殿下被最爱的人欺瞒的感受。
五年前的那场噩梦之后,我足足修养了半年才能下床,却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
任凭一帮太医怎么忙活,依旧只能默然地看着师傅和大殿下担忧的表情。太医们的结论是心理上受的刺激太大,药石效果不如解开心结来得好。
于是大殿下便常来陪我,师傅也是。后来我才想起来,不知是为什么,一直同宇文毅暗通消息的师傅似乎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他。
他们用很多方法,逗我开心的,引我回忆的,惹我生气的,但我始终不曾开过口。
直到一年后的那个夜里,我听见书房里哽咽的哭泣,然后永寒殿下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
从那时开始,我开始隐隐地怨着师傅,怨他自觉善心的谎言将爱他的人伤得遍体鳞伤,怨他同某人一样,不肯将心里所想坦诚相言。
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暗涌之下,我偏向了大殿下,做了此生最是后悔的决定。
而自小被师傅救助抚养的宇文毅,若是看了那信,会不会恨我?
这样也好,省得他揪心劳力的怜惜疼爱,此生恐怕是得不到回报。
时而清晰时而昏眩的意识中,有低沉的呜咽声在耳边响起,我几乎就要开口喊住,大殿下别哭了。
不用再哭泣,因为师傅并未背叛过,自始至终。所以你别再哭了。
为什么……那时我们没有信他。
我宁可那时便死在易兰的宫中,省却了活生生地忍受着这身心俱痛的煎熬。
模模糊糊恢复了些许知觉,然而头一直是昏沉沉的,整个身体都好象不属于自己。
鲜明的疼痛从熟悉的方位一点一点积聚上来,从膻中到腹腔然后顺着爬到胸肋和心口。想要蜷起身子来减轻痛楚,微微一动只觉得下身一阵剧痛,隐隐地感觉有粘粘的液体沾上冰凉的两腿。嗓子干涸到呼气吐气都抽痛,额头背上全是冷汗,湿漉漉的好不难受。唯一能做的,只是把下唇塞进打颤的齿间,狠狠地咬住。
有人拭去我额头的汗,用温热的毛巾擦遍全身,在疼痛的地方抹上凉凉的药。
胸口的窒痛并未因此减轻,额上涌出的冷汗粘住了头发贴在脸上,逐渐冰凉。嘴里尝到了淡淡的咸味,血丝从被咬破的唇往下滑去。
冰冷的手指拂上我的脸,掰开我咬紧的嘴,轻轻吻了一下。
这般小心谨慎而温柔的呵护守侯,两年的昏迷间,曾有过多少?
他已经看过师傅留下的信不是么,为何还要如斯善待我?
艰难地睁开眼,摇晃的烛影间他清瘦的脸显得憔悴不堪。
看见他这模样,我不由得想,若是我成功的投身湖里寻了死,他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又一次被他从黄泉边上拖了回来。上一次,为了我,他接下了天下的担子。这一次呢?
他始终不肯放我解脱。为了什么?
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爱我。以后他可还敢轻易地将爱我挂在嘴边?
我清楚地记得月光下他惨白的表情,深邃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地震惊。
如今他终于知道,他爱的那个秦静,早在当日初怀情愫的旖旎之后便已被撕裂成一片一片,同他留下的最后被永寒殿下捏得粉碎的那块玉一样,碎在他没有回头的湖边小屋。
我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值得我拖着破烂不堪的身子让自己苟延残喘下去,忍受着这生不如死的痛,和,心底更深的地方,破损滴血的悔恨。
宇文毅俯身扶起我,递上茶杯,我连嘴都没有张,一个决意寻死的人何必喝水。
默然地看着我,他饮下杯里的水抬起我的下颌灌了下来,我咬紧牙不张嘴,任凭温热的水顺着脖子流淌。
宇文毅微微皱眉,声音嘶哑说道:“静儿,别这样。”他伸手过来准备拭去我嘴边的水,我不经意间看见掌心里重重的指痕,深得刻出血印来。
行事向来承袭师傅滴水不漏风格的他,如今定然是满腔的愧疚和悔恨。
只可惜,时光不待人,更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用尽他能给的一切,细心照料温柔呵护,弥补多少是多少。
可是我的悔恨又该如何弥补?师傅和大殿下已经不在了。我能偿的,也只有这一条命了。
宇文毅摩挲着我的胸口,试图帮我减轻疼痛,我心头一阵酸楚。
“…别费…劲…”我努力吐出几个沙哑的音节,“…你勉…也不能维…我多活…几日…”
他脸上没有表情,乘着我说话之际再次用嘴灌下些水,见我轻咳时又疼得咬牙,边抚着我后背边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闻言直想笑。
宇文毅,你留一个徒具躯壳的半死人浪费医药,还要搭上自己的心力憔悴,却不知有些事,不是你贵为天子便可以挽回。
“…没用的,我身上的是什么毒…”被灌下些水,我总算可以开口成句,“…你应当清楚…”
转过脸,我看着他顿时阴霾的表情,预料之中,所以更觉得无所谓。
“…是…大殿下那时没信师傅…他选的法子是最不明智的,可是我却觉得……是最合适的……”我看着床头几案上被重新铺平的师傅的信,“…所以…毒是我选给他的…如今悉数体味在我身上,也是应该的…”
宇文毅端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力道越来越大,最后生生将茶杯握碎,微微眯起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秦妃选的那一帮孩子,皆是试毒之用,为了让她立场复杂的孩子在宫里少一分危险,培养精通毒术并对各式毒药有一定免疫的人,在深宫内院尤显必要。
永寒殿下救回我之前,我已经被灌过好多种。
后来跟随师傅时,我主动提出习医,然而私下里依旧潜心研究各种各样的毒和解药。
不为别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那些颜色鲜艳的粉末如何能在不经意间让人死得悄无声息,或是活得无比痛苦。我不要永寒殿下和师傅在宫里遇见任何一点这样的危险。
如果没有他们,秦静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工具,他朝不幸被某种新式的毒物夺了性命,也不会有人怜悯。所以被他们赋予生机的命,一定要充分运用在能报答他们的任何方面。
永寒殿下不知道,否则他会狠狠地叱责我。
师傅知道,可他默认了。因为在他看来,手段不如结果来得重要,而永寒殿下的安危毕竟是他心头的第一位。被永寒殿下接回宫的前一夜,师傅递给我一本旧旧的书,他说既然静儿你
有心研究医毒,这个也姑且拿去看看吧。
那书上写着天秦二字,师傅只说是往昔武林一个善于用毒的门派流传的秘籍。
里面有一种毒,只得配制法而无解药,边上的注解令人打冷战。
…丸朱红淡香,入水即溶。初始不觉,渐深入骨不能离,否则咳血而亡。然久之,五脏俱损,外伤亦然。毒本为药,解无可解。
这样的毒,可以让人永远待在使用者的身边,终生不得离弃,不管他是否愿意。
朱红色的图鉴边上有狂草的字,书着它好听的名字,恒留。
章十七
再度醒来的时候,楚凌坐在榻边,神情悠远,像在回忆些什么。
体内的毒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平稳下来,然而我浑身乏力,脑袋昏沉沉的什么也没法想。
事实上,我原本也没有值得挂念和思考的东西了不是么?
楚凌回过神来时,我正想坐起来。其实不必他费力急忙过来阻止,我根本连支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