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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天光雪色都倒映在灯火的熠熠之中,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素白缁衣,手持念珠的慧清师太缓步走上高台。
她缓缓念起经文。通篇都是梵音呢喃,纤细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高台中央,自然有一种浩然高华之意,众人都是军官家眷,粗通文墨。虽然不懂其中意义,却都被这种气质所慑,心中生出无穷敬仰。
“佛在世时有长者。梵名‘须达多’,曰善施,别号‘给孤独’,建祗洹精舍……”
慧清师太开始讲起贤者须达多为求佛法,以黄金铺满太子的精舍别院的故事,又讲了佛祖舍身饲鹰的经典,她口才又好,卖相气质美妙绝伦。众家太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又是惊叹又是啧啧称赞。
不知不觉间,就连站在屋檐下驻足倾听的人都被她吸引。渐渐走到高台下,只盼能离她近些,再近些。
她的嗓音悲天悯人又温柔悦耳。好似有无穷的魔力,很多人甚至脱下身上的首饰布施给她。
慧清师太手下的尼姑们结果布施放在一边,给一文钱的、给金珠玉贝的,统统一视同仁,赠以十八子手串和药丹一枚。
“此乃佛母万生灵丹,专救苍生苦厄,今日与众人有缘,故此奉上。”
慧清师太面容淡然,口气倒是不小。
众人俱都欢喜不已,药丹拿在手中一嗅,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连带病虚弱的顿时都好转了七分。
尼姑们俱都面容白皙,面对众人的感激,只是淡然一笑,稽首道,“是佛母娘娘慈悲,也是施主们的虔心。”
黄夫人手中托着药丹,脸上满是惊喜,“这药真管用,我的眩晕症都好了很多!”
黄二小姐赶忙托起掌心的药丸,凑到眼前,只觉得它色泽淡绿晶莹剔透,多看一眼心神都为之荡漾,好似整个人都升入五色幻迷的天宫仙境之中。
“太好了,这下父亲的腿伤也有救了!”
她兴奋地低嚷,却不料被为首的尼姑泼了冷水,“这药丹乃是佛母座前诵经千遍才赐下的,离开佛光一个时辰,便毫无效力!”
“这可怎么办!”
黄家母女的脸上蒙上了失望的阴霾,一旁众位女眷也是满心火热落进了冰窖里——这里大部分女人乃是军中眷属,哪家男人出兵放马身上没有一两处旧伤?她们满心盼望慧清的药能治好家中顶梁柱,没曾想居然有这个限制!
黄二小姐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站着的家中护卫,这本是黄镇抚身边的亲兵,弓马武艺不在话下,“陈叔叔,你全速赶去营中,能否在一时辰内送到?”
陈护卫是各身板壮实沉稳的中年汉子,闻言一愣随即道:“若是用双马替换,也许可以一试,但属下奉命保护夫人和小姐……”
“我们好端端在这会有什么危险?你快去,我父亲的伤能否痊愈,可就全靠你了!”
这一顶高帽扣下,陈护卫只能从命,他吩咐了护院们几句就匆匆打马而去,而其他各家夫人小姐也都派出孔武敏捷的男丁,把药送去军营之中,一阵忙乱之下,不远处街角的骏马与车驾离开了不少,只剩下灯光浅影里踏碎的雪痕。
慧清师太翩然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底下妇孺坊民们,眼中闪过一道讥讽,随即转为悲天悯人的清圣。
“诸位都是有心向佛,但却常常不得其门而入,也不便经常外出拜谒。但入我佛门本就是论心不论形,只要心意到了,必定会有灵佑。”
说完她转动手中佛珠,缓缓念诵道:“若欲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槵子一百八,以常自随;若行、若坐、若卧,恒当至心无分散意,称佛陀、达摩、僧伽名,乃过一木槵子;如是渐次度木槵子,若十,若二十,若百,若千,乃至百千万。若能满二十万遍,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舍命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常安乐行。”
这一番话显然是说,只要经常转动佛珠,念诵佛主之名,便能求得安乐顺心,顿时在场众人纷纷拿起刚刚分发的佛珠,一边转动一边跟着她念诵经文。
白雪飘飞之下,暗夜天地间都充斥着这梵唱一般的诵念声,佛珠的异香渐渐的侵染众人的心神,渐渐地,她们的眼神开始迷茫混沌……
慧清静静观看这一幕,心里满是计划成功的兴奋,“请各位离席,将佛珠放于净水之中,让家人邻舍饮下,才能与佛结缘。”
所有人好似听到了至高之令,站起身来鱼贯离去。她们眼神浑噩,寂静无声,在暗夜中憧憧行走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偌大的队伍透着一股阴森诡秘之意。
“只要碰触、服用过佛珠上的香药,就足够让你们浑浑噩噩过上一天一夜,整个平宁坊,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慧清太过得意,以至于没看见,在女眷们队伍中间,有一个身量娇小、面色黛黑的少女,正以清澈明亮的目光打量着她。
小古看着慧清微微一笑,“白莲教的如意算盘很不错,但胃口太大,小心会被噎着。”
第七十章 捷足
商驿的大堂上灯火通明,任凭窗外雪落凝冰,此间却是温暖如春,酒香扑鼻。
广晟身着织金深紫斓纹曳撤,赖洋洋倚靠在上首矮榻上,身边倚着千娇百媚的蓝宁,巧笑嫣然之下一双美眸几可勾人魂魄,柔若无骨的身子让底下的罗师爷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罗师爷,那些美人儿什么时候才能到?”
相对于广晟的潇洒不羁,罗师爷却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他低咳一声,连忙回道:“就算快马来回也要两三个时辰,更何况佳人还须梳妆打扮。”
他偷偷打量着广晟慵懒自在的模样,心下暗恨:这小子爱好声色犬马,这次不知怎的,却只上钩了一半!
原本他以回回美人为饵,想引诱广晟去那所郊外别院之中过夜,这边他们便能顺利将马车上的黄金安全卸下运走,再将允诺对方的甲胄铁器出库运走,没曾想,广晟满口垂涎答应,临走却犯了懒劲,不肯奔波跋涉,非要派亲兵们将美人们带来。
“这么天寒地冻的跑来跑去太累了,还不如把美人儿请回来,可以多多玩乐几天。”
罗师爷听了简直是如雷轰顶,忧心忡忡的试图劝服他,“大人千万不可啊,虽说军中私下玩乐是人之常情,但毕竟是指挥使大人初次对您委以重任,偶尔偷欢一夜也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人带回嬉戏,只怕会……”
广晟当时斜睨了他一眼,漫不在意的笑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们在,谁会嚼舌头?”
他一双眸子浓若点漆,笑意艳丽,却暗含一种毒辣冷戾,吓得在场几人都猛一哆嗦,纷纷表示不敢出去多言。
“这就好,现在就只等美人驾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师爷只觉得嘴巴发苦。无奈何只得出去张罗,他疾步而出跟心腹手下吩咐了一阵,眼中精光一闪,已是有了决断——既然姓沈的小子不肯走,那就彻底把他灌醉让他跟美女们颠龙倒凤,只要外面搬运的人小心些不弄出声响来。必定能安然无事,大功告成!
“师爷……师爷?”
广晟的催促打断了罗师爷的沉思,他正要赔笑脸,却听外面马蹄阵阵,随即而来人声熙嘈。
香风阵阵,更有隐隐而来的莺声燕语,夹带着异族腔调。顿时引起众人兴奋。
“来了来了!”
只见帘子一掀,一阵奇异的香氛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身披白色滚毛斗篷的一群女子,她们抬眼时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竟是如宝石一般碧绿苍翠!
炭盆被密密的排在两旁,地上的毡毯也准备好了,打头一个女子刷的一声把斗篷除下,顿时酥胸半露,一袭烟纱裹胸上面镶满了明珠璎珞,更衬得那浑圆呼之欲出。她生疏的敛衽,低头行礼之下两点嫣红若隐若现。堂上几乎可以听到男人们咽口水的声音。
她一人穿白,其余众女都是红色纱丽,胯骨上半露着向金丝的云纱缕群。随着胡琴奇异幻美的音色环绕成一圈,开始扭动腰肢, 雪白颀长的美腿极尽魅惑。
奇异的香味如兰似麝,门窗紧闭之下更是甜甜的沁人心脾,据说是来自黑衣大食的特殊香料,广晟吸入时眼神一阵恍惚,强撑着一股念头捻痛掌心的皮肉,这才略清醒些,心知这香料有异,回看罗师爷却也在低声咳嗽,略带厌恶的咕哝道:“这香味也太呛人了,哪弄来的啊!”
难道……这香料跟他无关?
广晟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他原以为罗师爷今夜就要卸货装货,嫌自己碍事就干脆用了药,没曾想这戏中还有戏呢!
甜美的香味迅速弥漫,无声无息之间众人的眼神都开始恍惚了,广晟低头伪装不支,那打头的女子身躯宛如灵蛇般腻在他身侧,突然一口气轻吹而出,脖子后面一阵搔痒,正要将她推开,却不料她香舌轻舔,划过耳垂,血液之中宛如中了毒鸠一般火辣。
“大人,您就是负责那批货的吗?”
广晟低着头点了点头,假装已经被控制,双拳紧握之下,实则是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至于一拳把她打飞。
舔脖子什么的……湿湿滑滑实在是让人反胃。
“那笔巨款在什么地方?”
广晟瞬间起了恶作剧的心,炸了眨眼道:“都在罗师爷的账上。”
他可没有说谎,买卖皮毛兽骨的钱都在账上,撑死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轻飘飘几张银票而已。
一旁罗师爷尚有几分意识,听着这话转身就想跑,却被波斯回女一把抓住,左右开工扇了十几个耳光。
一个特制的香囊从女子腰间解下,喂到罗师爷嘴边,就算他骨头再硬,几个瞬息之后也被香药迷了心窍,顺利逼问出了黄金的下落。
丢下被打得嘴角出血陷入昏迷的罗师爷和沉默只知傻笑的广晟,任由姑娘们将所有人五花大绑,那美貌回女转身走向放置车辆的堆场。
广晟在她走后,变魔术一般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却仍假装瘫软在榻上,一旁的蓝宁假装倒在他身旁,眼珠却骨碌碌一转,露出一条缝来。
就在此时,广晟的身子颤了一下,脖子微微转动,避过众女的监视,侧耳倾听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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