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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徐徐张开了眼,在清浅的烟雾渺然之间看到一张冷艳娇媚的脸,顿时如遭电殛,呆在了那里!
似曾相识的五官和神韵……让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简直不知置身何地!
他苍老而瘦削的手颤巍巍的伸出去,似乎要触摸到什么,却因为太过急切失去重心而从榻上摔了下来!
“皇爷!”
“万岁!”
一旁的宦官内侍吓得魂飞天外,纷纷扑上前去搀扶,顿时殿内乱成一团。
“朕没事。”
朱棣被搀扶回榻上后说道,不知怎的,嗓子里却有些含糊沉闷。
“陛下身体无恙吗,可要宣召太医?”
朱棣摇了摇头,阴沉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那些太医的话,朕都已经听烦了,朕半生戎马,岂能这么容易就有个闪失!”
虽然带着落寞自嘲,却也算是心态豁达,众人看他手脚灵活确实没受什么伤,总算也松了口气。
朱棣的目光看向如郡的时候,却仍然有些奇异的惘然——之前就觉得她面善,今晚她一番盛装而来,恍惚之间,竟然跟“那个人”像了六七分!
他不由的攥紧了龙袍下摆,问道:“朕今晚本来想让你一起来看百戏后对弈几盘的,没想到神思困倦精力不济——人老了,就算不服老,体力也不如你们少年人了。”
“我看陛下倒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就是唇角带赤显得肝火有些旺,您这是气着了吧?”
“哼,朝中有些人,还没你一个女流明白事理——多说无益,平白坏了心情。”
如郡隐约听说,最近又有人在提议让太子重开经筵,这是变相的在替太子张目,要结束他软禁宫中的状态——这大概是太子一系看到汉王失势,又渐渐开始高调了。
“对弈虽然有趣,神思困倦之时却是徒然损耗精力,不如换些花样来看看吧,百戏既然看烦了,不如看鞑靼人的歌舞吧。”
元蒙虽然被驱出中原,但蒙古武士和歌舞却在京城越来越盛行,好些达官贵人家不仅豢养蒙古壮汉,还养了一班俊俏男女来表演歌舞,宴饮之时热闹又有面子。
朱棣平日里是嫌蒙古歌舞太闹,此时听她说来却是心头莫名一动,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于是点头应允。
殿门齐齐大开,可以清晰看到云台上的表演,灯火明灿之下,鞑靼男女飞舞而旋,璎珞珠宝与长裙袍服好似会发光似的,节拍响亮让人兴致高昂,宦官宫女们都看的眉飞色舞,朱棣却仍然面色寥落提不起太大兴趣,只是目光不时看向赐坐下侧的如郡,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广陵,你会跳这个吗?”
他漫声问道,却没想到居然得到干脆肯定的回答,“会!”
这下轮到朱棣诧异了,如郡微微一笑,“陛下若是不嫌弃,我跳给您看?”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本朝自从建立起就大提礼教廉耻,一介未婚少女竟然敢在御前这么说,简直是太过大胆豪放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魔舞
朱棣却是心头更加震撼,手中瓷盏一个不稳又是险些落地,一旁的张公公看他频频失态,心中也觉得纳闷。
“陛下可是担心朝臣之中有闲言碎语——我自觉光风霁月,世上流言蜚语从来不能伤我分毫……”
少女微笑着凑近了些,描画得圆润艳丽的眼微微睁大,含着戏谑和激将的咄咄逼人,“我一个小小女子都不怕,陛下却是怕了吗?”
这话任何男人听了都要受不了的,朱棣不禁失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妮子,朕倒是忘了,你在万花楼之战中假扮花魁,朕听说那场面真真是一舞倾人城!”
他睁开了眼,以前所未有的和蔼亲切之态看着她,“你愿意跳给我朕看,朕就等着。”
她微笑应诺,随即便去侧厢换下吉服,换上自己带来包袱里的舞衣,朱棣饶有兴致的等着,一点也不厌烦,倒是让伺候他的人们啧啧称奇。
黄昏的晚霞渐渐收起,一切如往常般平淡无奇,广晟却有些心神不宁,送来的晚膳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这几天他都是这般模样,小厮亲随们也见怪不怪了,任凭他困兽一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小古她怎么会这样!
到底有什么原因!
“大人……”
李盛冒着被炮火波及的危险来禀报,“衙门里又有突发公务等着您回去处理呢。”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压低了嗓门道:“那个,守门的兄弟说,广陵县主……那个,宫门下钥前进宫面圣了。”
宫门下钥前?!
广晟眼中更添怒火,咬牙不语半晌,突然往外跑去。
宫门下钥前进去,不就等于她这一夜都要在宫里……这个念头简直让他胸中的怒火狂燃到顶点。
李盛简直吓坏了,用力拉住他喊道:“大人,您可别去啊,那可是皇宫大内,不是随便可以撒野的地方!”
“可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广晟的怒吼压过了他惊慌失措的劝阻,李盛呆了一下——被上司兼好友眼中的怒焰和血丝彻底震住了,广晟一把推开了他,风一般的冲了出去,李盛咬了咬牙,抓过一旁的沈安,沉声吩咐道:“快去锦衣卫衙门那边喊兄弟们来西华门!”
随即跟着匆匆追出去了。
十六天魔舞,原本是元人的宫廷秘乐,用于赞佛、宴享等。顺帝怠于政事,荒于游乐,以宫女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等十六人演《十六天魔舞》。挑选的女子国色天香自不必说,各个戴象牙冠,璎珞披身,红衣销金,极尽旖旎魅惑,云肩合袖天衣和绶带挥舞,铃声中有佛咒呢喃,却又宛如天人般清圣。
如郡此时跳的正是这一出——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却跳出了满殿热闹,满殿妖娆和满殿风情……
嫣红晶莹的珊瑚珠垂落在她雪肩之上、五色宝石从她化作孔雀凤眼的指尖流泻而过,琳琅之声宛如天籁,象牙宝冠更衬得她面容晶莹圣洁,朱唇微启、黛眉愁蹙却让人更加心生怜惜。
因为是县主献舞,又穿得这般香艳暴露,朱棣一个眼色之下,张公公就让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两个贴身侍卫宛如钉子一般立在御驾之后。
殿门重又紧闭,瑞兽吞吐得御香缥缈,眼前的一切都宛如蒙上了一层薄纱,朱棣坐在御座之上,神色越发茫然恍惚,眼前魅惑起舞的少女,眼前却是如此的愁苦哀伤,和多年前的记忆渐渐重叠……
如梦似幻之中,他好似还是个孱弱矮小的少年,那个哀怨愁痛的女人在众人面前翩然起舞,皮开肉绽的脚尖却是一滴滴鲜血落下……那飞旋而舞的,是他骨血相连的至亲,却又好似无辜被猎杀的雪白羽鹤,那般痛苦无助的被拖下去,遍体鳞伤的倒在了血泊中!
朱棣粗声喘息着,眼前少女的一颦一笑与记忆中那人惊人的相似、重合——他简直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真实!
“娘……”
他的嘴唇吐出这两个字,听在如郡耳中,却是尘埃落定的胜利和释然!
终于……成功了!
从一开始见面起,她就注意到,朱棣凝视打量她的眼神,显得惊喜而恍惚,好似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人,对她格外的和善宽容。
世上所有的相遇,也许都是冥冥中的久别重逢……她敏感的发现这个机会,还没来得好好思索,秦遥和众人的性命,就在她耳边化为轻描淡写的一句。
无尽的悲恸和愤怒,在那一刻几乎冲垮了她的心灵,几乎让她疯癫!
可她毕竟没有疯,反而更加冷静沉着,胸中的火焰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可她还是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旁人以为她凉薄无情,金兰手足怒骂憎恨她,她都甘之如饴——等待的就是眼前这一刻,向他讨还这笔血债!
而景语留下的布帛,对她来说也是天降的助力——上面记录着皇家一件秘辛,也关系到朱棣的真正身世!
在皇家玉牒上,朱棣清楚写着是洪武皇帝原配马皇后所出,这也是他跟朱允炆争夺天下最大的底气之一——明明都是嫡出一脉,侄子既然碌碌无为,做叔叔的为何不能夺过那张龙椅?
可实际上,朱棣出生的时候,马皇后岁数已经不小了,老蚌生珠虽然有可能,但终究不常见——朱棣真正的生母,乃是一位元蒙的贵族女子。
她的身世和背景那文书上也语焉不详,只称呼她为碽妃,当时是从元顺帝那里俘虏来的,在朱棣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触怒洪武皇帝,被酷刑处死了。
这些记录都是闻所未闻的,最关键的是,那布帛上画了一张碽妃的肖像,虽然笔触不算清晰,但仍能看出,跟如郡本人确实有几分相像。
也就是在看完这秘密之后,小古才恍然:为何朱棣会对自己露出那般亲切和怀念的神色!
于是她每次进宫的时候,都悄然施展了易容之术——并不是把自己乔装成另一个人,而是将眉眼口鼻略微修饰,渐渐的跟画像更加接近。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千钧
如果说初次见面只有三四分相似的话,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是五分、六分,直到这次,她已经跟画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了。
这种变换是循序渐进,悄然无声的,谁也不曾发觉这一点点的异常。
一切的暗中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
“母亲……”
已经步入老年的枭雄之君,此时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恍惚脆弱,整个人好似魔怔似的,茫然的浑身颤抖,双目失去焦点,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翩然起舞的女子,渐渐落下泪来。
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好似多年前逝去的那个人穿越时光与岁月,栩栩如生的在他眼前,又好像是他回到那孱弱无能为力的幼时,亲生母亲在他面前受尽酷刑而死,他却只能无声的哭泣和呐喊……
“皇爷!”
张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生戎马,征战天下,兼备狠辣手腕与铁血雄心的皇帝,竟然好似孩童一般低喃落泪了!
就算是恩爱半生的徐皇后逝世,也不曾见他如此失态啊!
如郡舞得越发急了,七彩缎带在周身摇曳飘飞,镶嵌的晶石闪闪发光,神秘而诡谲——眼前这暴君如此失态,靠的不仅是她相似的容颜,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