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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找到这?”
他眼睛发光,不知是爱还是憎,却仍然问出了口。
“因为你身上有我这些蜜蜂喜欢的味道。”
小古晃了晃袖子,让无数蜜蜂嗡嗡飞走,“是它们指引了你的踪迹,只要你藏身这金陵城中,就无所遁形。”
“如郡,你的本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景语叹息道,随即目光一凝,落在她满身血迹上,“你受伤了?!”
他的关心让她心头更痛,低声叹道:“这是那些死去的鸟雀的血,不是我的。”
成千上百的鸟雀,吞下玉屑燃烧生命给她送信,最后都死在地上——而比这更多的百姓,如今还躲在屋脊上躲避洪水,有些老弱病残已经遭遇意外,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致。
“景家伯父我见过好几次,为人最是刚毅正直,他为人忠孝节义俱全,你这样做,是玷污了他九泉之下的名声,让他如何安息?!”
小古近乎痛心疾首,景语的身子微微颤动,低声道:“若是父亲还在,只怕要气得亲手责打我,弄不好,还会大义灭亲——只是他已经不在了,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什么都不在了。”
他嗓音中的哽咽和悲怆,让小古也为之黯然——靖难之变,他们这些尚在稚年的少年少女是感受最深的,义士名臣只需要一死就义即可,而活着的人,却要承受这漫长的噬心悲痛,以及更多、更黑暗的仇恨……
“苍天堪不破善恶贤愚,我只能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眼中凝粹的光芒,混合着血色与寒芒,熠熠生辉,却是清冷高凛:“我很抱歉,利用了你,还有金兰会的大哥,你们团结在一起,只是为了互救互援,而我,却是要杀了朱棣,灭了这满城的膏粱繁华……”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锦衣玉食、簪缨荣华,而真正的义士,却一个个倒在屠刀前、血泊中,连死后的尸身都要饱受凌虐!
多年的怨恨积蓄在他心中,这一刻爆燃而起,眼前的一切,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无尽的江水滚滚而来,却在那三条街上宛如落进了无底深渊,不断卷起漩涡发出呼啸声,江水漫到人腰,虽然也在缓慢上升,速度却并不快——两个时辰内,显然不可能有大的险情。
水浪滔滔,席卷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宛如水中求生的蚂蚁,艰难挣扎着,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而远处的皇宫,隐约仍能看到绿树、飞檐和汉白玉石阶——显然,那里的水位也没有没顶。
景语凝视着这一切,耳边却传来小古清脆的嗓音,“是我坏了你的全盘计划,你要恨就恨我吧!”
景语回过头来,却看入她闪亮澄澈的双眸,“是你?”
岁月飞逝,当年无助哭泣的瘦弱女童,如今已经出落得清华毓秀,楚楚动人。
“是我发现了那三条街下的地下水管,在建造时用砖砌成的通道很大,简直可以媲美中等河道的宽度。”
因为心情沉重,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景语也是研究了水文和土木工建多年,一听就明白了,却也并未发怒,只是叹息着笑道:“先前,我父亲就曾经夸你聪慧过人,他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长久以来的布局和筹划,在这一刻已经全数落空——景语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城浸没在水中的情景,心中那一盘珍珑棋局,也是黑子白子皆落索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手握绣春刀,目光凛然的广晟,突然冷冷一笑,问道:“我还以为锦衣卫里出了什么能人坏我计划,想不到你还是要靠如郡才能成事!”
小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广晟却是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目光愤怒中带着轻蔑,“若非你是想毁了全成,她根本不会跟我们合作!”
第三百三十九章 殒命
“在狱中,她甚至宁可承受酷刑,慷慨赴死也不愿出卖金兰会,出卖你的行踪!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从始至终,你给她的只有欺骗和伤害!”
广晟看着这个清贵儒雅的男人,却只觉得他极度虚伪可恶——他绝对不会承认,其中也很大部分是因为嫉火上升,他仓啷一声拔出佩刀指向景语,“现在你阴谋全部落了空,我给你个机会,我们两个来定个生死——“他指了对方和自己,美得不似凡人的双眸之中,闪着虎狼般的凛然斗志,“是男人的,就来跟我以命相搏一场,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无法逃脱了!”
景语不用回头看,已经能预想到万花楼外面是何等的重重包围,千军万马,如此绝望的关头,他仍然一派淡然温文,笑得云淡风轻,“天命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一人之力也许无法撼动大局,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平素谦和温柔的人,此时此刻看向广晟的目光却也是锋芒毕露,两人四目相及,已经是火花四溅!
小古心头咯噔一声,没等她出言阻止,两人已经风驰电掣的战成一团了!
万花楼的屋顶也算开阔丛然,周围鳞次栉比,飞檐亭台院落深深,两人在屋顶刀剑相及之声连作,在江水席卷带来的风势之中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我住手!”
小古站在三楼回廊的楼梯处,探出身子高声叫道,而两个战得性起的男人却是充耳不闻,刀光剑影更加激烈。
两人武功都是上乘绝佳,飞身挪移之间动手毫不留情,一招一式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广晟招式狠辣凌厉,完全是锦衣卫中实战打法,景语却是长剑蹁跹宛如秋水,动静之间虽然儒雅简洁,却是暗藏杀机。
“你们别打了,都给我住手,听到了吗?!”
小古心烦意乱,却也轻身一掠上了屋脊,那两人却已经落到旁边的飞檐和枝头,彼此之间刀锋剑芒来去,根本不容旁人插入!
两人之间距离越发接近,却也是更加间不容发的命悬一线!
小古一咬牙,抽出袖底短刃,丝线纵横飞扬之下却始终被两人的刀气剑意挡开,无法靠近阻止。
正在这时,万花楼的坊门外突然传来马蹄阵阵,远远看去有明黄色旌旗!
这是……难道是皇宫那边来人了!
小古面色骤变:无论来得是谁,都是来意不善……尤其是对景语来说!
小古的心中非常矛盾:从理智上说,她知道景语并非心存善念之人,而且怨恨暗黑的心绪驱使之下,更是险些将全城人的性命都付诸江水——无数条人命和冤魂,在他看来却只是报仇的工具而已!
他这样的阴狠枭雄人物,一旦脱逃只怕又要变生不测……但若是眼睁睁看着他被锦衣卫所擒,到时候肯定逃不出一个敲到千刀万剐的结局——这从她的情感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
朝廷欠金兰会的累累血债,从来没有还过,如今又要新添一笔吗?
更何况,小古并不认为朱棣和朝廷有资格审判景语——改朝篡位的事史书不绝,但闹到如今这般田地的,却非常罕见,这一切,朱棣本人才是始作俑者。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败者全家死绝的也有,但很少有人用如此残毒的手段死者和家眷,朱棣开了这个血腥的头,后面的血案都是因此而起。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这个问题萦绕在她心中,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就在她心神电转的这一刻,外面锦衣卫的人已经自动散开一条路,让那队人马通过——显然,来的肯定是宫里贵人!
小古的一颗心都沉下去了,她再也忍耐不住,纵身跃下庭院,落入两人激战的中间,手中短刃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挑开了两人的刀剑——
“住手……你赶紧走!”
前一句是对两人说的,后一句,却是冲着景语。
三件兵器在瞬间撞击,绣春刀被格开,险些脱手而去,长剑却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而短刃幽芒吞吐之下,已经被打飞,回弹射中了小古的肩膀!
伤上加伤,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对上景语焦急的眼神,看着他上前要来扶,她一手拍开了他,低喝道:“你还磨蹭什么,快走!”
她这样做,是原宥了他,仍然对他怀有情意吗?
景语波澜不惊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下一瞬,他却看到广晟快步上前,皱眉急问:“你怎样了?”
“没事,是小伤。”
话是这么说,她却任凭他搀扶起了自己,软软的倚靠在他胸膛上。
他们两人!原来,如此……
景语眼中的惊喜光芒,在这一刻熄灭了。
岁月飞逝,带来的不仅是人事变幻,还有这些曾经铭心刻骨的情意……景语唇边扯起一道苦涩的轻笑,只觉得满心热血都成了冷灰一般。
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呢?如同眼前这姓沈的小子所说,他带给她的只有欺骗和伤害,而长久以来,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照顾她的人,是眼前这个可恨的男人!
景语心潮起伏,面色变幻不定,小古看他愣在那里,急得推了他一把,“再不走就脱身不了了!”
她听着外面急促靠近的脚步声,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今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祸害百姓,否则我必定杀你!”
景语正要回答,目光却瞥见她身后不远处的回廊上,有人弯弓搭箭朝着这边射来一箭——电光火石的一支疾飞而来,本来是冲着他来的,却因为小古推了他一把,自己上前了一步,阴差阳错的代替他成为了暗箭的目标!
这难道是报应吗?
他瞬间想起自己当初暗中杀死宫羽纯的一箭,此时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回身推开了她,自己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两步,一大口鲜血喷在了她的衣襟上,宛如梅瓣点点,绝美却是触目心惊。他却竭力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而宠溺的微笑,“是我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景语已经气绝当场。
第三百四十章 内幕
日光明灿,宛如金辉洒落在他周身,夏风清凉拂过他的鬓角,叮当一声发簪掉落,乌黑长发散落开来,纠缠绵延在她双臂之间——他就这么倒在她怀里,面容一如初遇时那般温柔含笑!
“阿语!!”
小古撕心裂肺的喊道,只觉得自己嗓子眼也是一阵腥甜,却是紧紧抱住了他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