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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太监都是阉人,身体残缺不说,小解时也是淋漓不尽,为了怕异味被主子们闻见,他们经常在身上佩戴香囊一类的东西。
“他让你用的是什么药?”
“一种黑色的粉末,有奇异的香味。”
聂景说着,突然吓了一跳,补了一句,“我记得,连皇帝身边的张公公也来问我要过。”
“那就错不了了!”
小古咬牙道:“那是我的药!”
这正是上次她在天牢中跟红笺以前救人的时候所用,这种药粉让蚂蚁吞下,它沿途爬过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能让方圆半里内人畜全部昏睡,好似中了蒙汗药一般。这药小古只剩下半瓶不到,那一次跟景语对峙后却发现瓶子不见了。
张公公等人在御前行走,药粉慢慢散落挥发,立刻就要有人昏睡,这说不过去,除非他对时间进行精准控制。
她心头一凛,追问道:“他有没有说何时佩戴这香囊?”
聂景用惊讶钦佩的眼神看着她,“你果然料事如神——他让我跟各位公公说,这种香料很稀少,必须在初四那天拿出来佩戴,能借助已故徐娘娘的福气压住七月半鬼节的邪祟。”
初四?
小古目光闪动——他难道是要在那天动手?
这可只剩下九天了啊!
而且每年的这一日,是徐皇后的忌日,太子和汉王为了表示孝道,都要去殡宫祭拜并斋戒三日。
第三百一十章 蓄势
果然是好机会!
小古随即感到疑惑,“他这么做,必定要防止你走漏消息——那你是怎么离开的?”
“他把那香料撒到我身上,然后把我推到一口枯井里。”
聂景苦笑道,“那里是洪武皇帝的一位碧妃的住处,据说是被勒死的,因此荒无人烟,我就算昏睡多日也没人发觉的。”
他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低声道:“其实我一直没说,这些苗人的药,真正的杏林高手是有办法解的。”
小古看着他矜持隐忍的自我吹捧,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呢?”
“我喊了半天都没人应答,后来来了一对对食的野鸳鸯,我装鬼让他们把我提溜上去了。”
聂景说得简单,小古却能听出其中的曲折传奇,忍不住笑了,“然后你就遇到七哥了?”
“准确的说,是我们俩撞上了——我扮作药童想进来看看你的伤势,冷不防却在车里被他用刀柄逼着险些敲昏——他想乔装成我进来救你呢!”
小古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就忍俊不禁了,她笑得花枝乱颤,却扯动了伤口面露痛意,聂景连忙上前来看过伤势,皱眉道:“是旧伤被猛烈撞击后裂开的。”
“这就是红笺干的好事——她最喜欢在任务中开小差,用损招来害她的眼中钉,比如我。”
小古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算是叹为观止,实在无话可说——她假扮成那个张家庶女的小宫婢,显然背后是有景语指使。
他们准备在下月初四那天,将整个金陵陷入汪洋水演之中……小古目光闪动,压下心头的激动。看着聂景道:“八哥,你相信我吗?”
聂景毫无思索的笑了,“比起大哥来,我觉得你更可靠些。”
“因为他嘴上不说,却干着灭口的勾当,而是你嘴上说着让泄密者自行了断,每一次却都是豁出全力去救人。”
聂景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含笑。好似在看自己邻家的小妹一般。“上次你为了去救那个外围成员黄老板,不顾危险潜入诏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小古被他说得感动。鼻头有些酸涩,聂景看着她,最后总结道:“我们金兰会是抱起团来互助互救的,而大哥的行为却是在给我们招祸。”
小古点了点头。又问起七哥秦遥,“他怎样了?”
“我从未见过这么牛心左性的人。”
聂景没好气说道:“伤口没好全就跑出来蹦跶。再次受伤,又没好全,居然想打昏我再次进来救你——这人是当自己有九条命吗?”
小古一阵心疼,再也忍耐不住。顿时哽咽着哭出声来,却是吓了聂景一跳,顿时慌了手脚。
“我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羞赧道:“他这是为了我……”
“是啊,我看得出来。他为了你,是连命都不要的。”
聂景微笑看着她,眼中含着深意,小古也觉察到了,顿时心头有些乱——她不是笨蛋,就算本来就笨蛋,这一阵危难时刻也算是看出来了:七哥秦遥,对自己真是挖心掏肺的好!
她低咳一声,把这个烦恼的念头甩在脑后不去想它,催促聂景道:“时间有些长了,你快走吧,别被人看出来。”
看着他收拾药箱,她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托他带话给秦遥,“你跟他说,景语是要引水倒灌皇城。”
她没顾得上理会聂景惊愕呆然的神情,急促道:“让他注意一下港口码头那边,四哥的动静。”
“常四哥?!”
聂景完全不明白,这事跟那个沉默寡言的四哥有什么关系,只听小古低声道:“常四对京城的地下管道可算是了如指掌,上次救我出诏狱的时候多亏了他,这事必定着落在他身上。”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姚天聪接到东厂传来的行文时,很想嗤笑一声把它丢到垃圾堆里,但攥在手里终究还是不敢,展开看了,眉头渐渐舒展——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让他们负责整肃靠近皇城的几条街市容,疏通管道和明沟暗渠。
“估计这帮太监们又想弄什么幺蛾子讨好圣上了,之前闹着要修堤岸,现在又折腾街面。”
他心中暗暗咒骂一声,觉得这事也不难办,就是繁琐了些,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半个时辰后,漕运码头的一个叫做常四的汉子来求见他的师爷,一口一个“小的是码头上混饭吃的,对疏通沟渠什么也算熟悉,奉了薛先生的命令,来给官爷们出点力气活。”
“东厂这次做事颇为妥帖!”
姚大人捻着胡子说道,一旁的师爷凑趣道,“老公们虽然腌臜讨厌,但薛先生可跟他们不同,他是正经读书种子,行事风格当然是懂礼仪知进退的。”(注:五城兵马司的主官属于文官序列,但大部分人望文生义会理解成武将执掌)
“这也是我辈儒生学子,怎么会误入歧途去加入什么东厂呢,于他在士林中的名声有碍,可惜可惜了。”
姚大人说完,挥挥手让师爷去分配那些粗汉干活,随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码头上,搬运杂工喊着号子,搬运着巨大石条,景象忙碌和繁荣,秦遥扮作一个商人在码头另一端看货,不时把手伸出袖子,跟人比划论价,一副老到行家的模样,眼角余光却是在不断打量着杂工们的动作。
那些青砖堆积在岸边的堤岸下,整整齐齐堆得小山一般,他微微皱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老哥,那些石头是做什么的啊?”
“听说是朝廷大量高价收购,所以先堆在码头上。”
被他问起的是做木材生意的,说起码头生意经滔滔不绝,“最近好像真的有大金主收购这个,京城周边的石材场都接到了大笔生意,正在忙碌开采呢。”
“我们金陵是石头城,就数大石头最多,这次朝廷收购,价钱也不算低,这些老板可都是喜出望外,督促着帮工赶紧运来呢。”
第三百十一章 艳福
那木材商道:“我们这里夏日汛期已经快到了,朝廷这时候才修,略有些晚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快马加鞭的。”
他继续唠叨着,“不过听说这事还是东厂那帮老公们闹起来的,不然应天府还未必会多管呢,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有良心的中贵啊!”
他挤了挤眼,悄声道:“不过也难说,他们正在跟锦衣卫别苗头,锦衣卫手里有整肃街面干净的活,他们估计是想修缮堤岸,压过那边一头。”
秦遥心中一凛,响起小古那句“引水倒灌皇城,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他幼年时钟鸣鼎食,也是读过兵书拜过师的,当然知道历史上多次堰水灌城的例子,每一次都是死伤无数几乎灭城!
小古传出的话,他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心头的警兆更深,更加信了八九分!
决不能让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发生!
他攥紧了拳头,那木材商见他怔仲面色有异,唤了两声,秦遥这才醒过神来,“木料都在这码头附近的库房吗?”
“是啊,附近的库房都挺保险的,又大又宽敞,不会进水发霉,但就是价钱贵了些,所以木料才不能降价啊我都快赔本了。”
秦遥打断老板的絮叨,“我也有亲戚在做石料生意,借问这一边管事的怎么称呼?”
“东厂和五成兵马司的那人哪里耐烦管这些,都是码头漕运的领头管事常爷负责的。”
秦遥的眉心紧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果然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贡院内每隔二十步都悬挂着灯笼,却仍然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和静谧。
打更的梆子声遥遥而来,号房里的灯烛已经大半熄灭,很多人卷着铺盖蜷缩在狭小的吧木板上,做着登阁拜相的黄粱美梦,却也有少数几个人正在微弱烛光下奋笔疾书。
景语写完卷面的最后一个字。小心的吹干墨痕,然后将之卷起收在一边,气定神闲的态度好似这不是在会试,而是在家中信笔赋词。
门槛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衙役提着灯四处检查火烛安全,对上他的眼那一刻,微不可见的朝他点了点头,景语颔首回以微笑,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堤岸那边。一切工程看起来是毫无破绽的,他们确实是在加固堤防,而京城这里几条街人多眼杂,若是有人发觉地下被挖出一条额外的地道来,一切就会暴露——幸好,这一切都顺利完成了!
他闭上了眼,想小寐一阵,心中却是情绪激荡,不能入睡。
午夜的灯光有些飘渺,照得他眼皮微微颤动——他想起父亲当年。也是在这贡院考的——那时候,他的心情怎样,是否也跟他一样,惦念着家人,思念着所爱,默默的笔耕不辍?
风声在暗夜里呜咽,宛如地底的冤魂和英灵,在朝着他低低诉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