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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冷汗在恢复神智的此时,显得分外粘腻不适,长发宛如上好的丝缎,垂在身畔蜿蜒及膝,她抹一把额上的冷汗,又将长发匆匆挽起,这才下床倒了杯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微凉的茶水入腹,整个人好似更加清醒了些,她叹了一口气,却惊动了睡在外间的蓝宁。
“怎么了?”
蓝宁匆匆披衣进入,点亮灯芯,却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空茫,不由的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有些魇着了……”
小古的嗓音在这暗夜静室里听来,显得飘渺不定。
只是个梦吗……蓝宁却有些担心——她从未见过小古有这般可怕的神色,“是怎样的梦呢?”
她才问出口,自己却深知不妥——大家都是从哪场靖难之变里活下来的,什么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任何凄惨的故事都是寻常,此时问起简直是揭人伤疤。
小古瞥了她一眼,好似会读心一般,摇了摇头道:“不是过去那些事,而是……”
她突然说不出口了,在方才的梦境中,她分明看到,素来跟她水火不容的红笺,浑身插满了箭,站在一片血污之中不断哀嚎哭叫!
“救救我,三妹!”
她倒在地上,无尽的血泊渐渐将她淹没……
第二百零二章 嫁妆
这个梦不仅逼真,而且满是血腥和惊悚。
小古结果蓝宁递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歇了一会,这才慢慢道:“我梦见红笺出事了。”
“那种人理她作甚?”
蓝宁对红笺多次陷害的阴毒下作心有余悸,冷笑道:“她这个人从来心里只有自己,可曾惦念过丝毫手足情谊?”
她见小古神色悒悒,似乎并不快活,有些好奇道:“难道你真的在为她担心?”
“也算是吧……”
小古坐在床上,透过纱窗眺望无尽的夜色暗暝,以及那天边熹微的几点星辰,眼中的光芒,冰冷却又透着柔和的唏嘘,“她和我,从来就是水火不容,即使没有这家破人亡的变乱,我们之间,只怕也是不死不休的对立。我与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手足之情。”
她轻叹一声,看向蓝宁,“但终究,她身上流着跟我相同的一半血缘,也许冥冥之中,是有什么感应吧?”
她倒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但红笺跟景语之间密谋非浅,也不知道他们会折腾出什么样来——他们两人连环设计,这般逼着自己不插手金兰会的事,到底是有什么诡秘图谋?
景语的心机和胆略惊人,无论他有什么图谋,只怕终究会让红笺引火烧身……
想起那梦中的凄惨景象,小古微微咬唇不语。
蓝宁知道她心中只怕还是有些微的担忧,但红笺此人心术已坏,她也不愿小古为她多操心费神,于是微微一笑,安慰道:“老人们说。梦都是相反的,只怕那红笺此时不知多么逍遥快活呢?”
她见小古的眉头仍然有些蹙起,于是干脆说起了个笑话,“我家那个二婶以前最是掐尖要强的,做了个梦梦见圆月入怀。当时还喜不自禁,认为自己怀的这胎是有贵人之象,日日逼我那堂妹去学什么琴棋书画。还偷偷去掐算小皇孙们的年龄……后来我蓝家满门被抄,我那堂妹年龄太小好歹被赎出去了,后来在流放地嫁了个卖白面炊饼的,成天跟都那白白圆圆的东西打交道——这也算是梦月入怀的预兆实现,天生的命数吧。”
小古被她这般自嘲逗得一笑,却见蓝宁虽然是嬉笑着,眼中却透出几分酸楚。
她心中暗叹,伸出手在袖中握了握她的,温热的掌心透过彼此肌肤。传递着同病相怜的安慰,蓝宁眼中波光点点,笑意变得澄澈豁然,“我没事,大家都有这样的命数,只能挣扎着向前。什么心痛悲伤,都已经顾不上了。”
小古心中却有些汗颜:因为她对胡闰的感情实在不深,也实在没享受过什么钟鸣鼎食的好日子。所以刚刚事发时,她并没有什么心痛悲伤。
她真正感受到禁锢的痛苦,是在母亲染病却身陷囹圄的那一阵——明明可以去求医问药,及时诊治,却被羁押在大牢里,活活拖垮了身体——那样的愤懑和不甘,如今仍是记忆犹新!
暗夜里,她的眼对上蓝宁的,同样熠熠生辉,同样饱受摧折。却是微笑淡然。
“你说得对,我们总得朝前走,不能沉溺于过去回忆。”
小古轻声叹息。说完却是披衣起身,也不点灯,只是在黑暗中忙活。
“你不好好养伤,又准备倒腾什么事来?”
蓝宁的声音带着兴味,却并未阻止——她是何等玲珑巧思,早就看出小古来到这个寻常庄子上,只怕另有图谋。
“我要去找一件东西。”
黑暗中,小古的嗓音清脆宛如珠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是什么?”
“一只木盒。”
别院里有三进院落,前后都造了好些倒座房,加上这里的管事仆妇们搭起的卷棚,琳琳琅琅也有二十多间房。
小古踏着月色,悄无声息的在庭院墙边走过。
月牙隐没在重重云霾里,天际只透出一道滚了银光的弯痕,寥寥几个星子隐没在云层里,显得四周越发黑暗。
有清脆的虫鸣声在草丛里响起,四四方方的墙角处,两人的身影宛如鬼魅,绕过了花木房,没有惊动里面酣睡的婆子,小古和蓝宁走进了最西面的一间库房,用簪子轻轻捅开锁孔,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蓝宁正要打喷嚏,小古眼疾手快,将她口鼻一把捂住,拖着她闪身进入。
“阿嚏!”
蓝宁的喷嚏在延迟几瞬之后终于还是爆发了,在宁静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糟糕,被人发觉了!”
蓝宁脸色一白,随即发现周围没有动静。
“放心吧,这间库房是当年为了存放张夫人的嫁妆特意修造的,四壁都是坚固牢靠,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
小古神情如此镇定,蓝宁大大舒了口气,环视四周,只见这间库房乃是明暗三间打通,原本十分开阔,如今却是堆满一些古董器皿、家具摆设,虽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却仍是显得精致华贵,气派不凡。
“这些东西就是大房的张夫人的嫁妆?”
蓝宁细细打量了一回,也悄悄咋舌道:“早就听说宁波张氏家财殷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指了那镶嵌碧玉的鸡翅木屏风,一套十二只剔透宛如青玉的龙泉窑堆花瓷碗,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甜白瓷的梅瓶上,眼睛闪闪发亮,显然是喜欢得狠了。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有这种梅瓶……”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随即振作精神,问道:“你要找的那只木盒就在这堆嫁妆里?”
“如果秦妈妈没有撒谎的话。”
小古想起她在离开侯府时,跟秦妈妈的一段告别——
年近四十的妇人,原本秀丽的眉目却满布寒霜,那般瞪视着她,“原来深藏不露的高人竟然是你!”
小古面无表情的回应她的目光,却丝毫不见愧疚之色。
秦妈妈一掌拍在桌子上,神色之间颇为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刻意接近我家小姐,究竟想做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如瑶姑娘虽然直觉小古的来历神秘,但秦妈妈目光如炬,立刻便知道她不露痕迹的进入唐乐院,是别有目的。
第二百零三章 姑爷
“妈妈请放心,我并无什么不良企图。”
小古眨了眨乌黑眼珠,微微一笑道:“秦妈妈你杀人弄出的破绽,还是我替你抹平圆上的。”
秦妈妈脸色更加惨白——她想起那一夜杀人烹尸的惊悚半夜,那宛如幽灵鬼魅附在身后吹起的那人,身上一阵哆嗦,“我没找到你要的什么木盒……”
“张夫人的物件你都翻遍了吗?她留给如瑶姑娘的呢?”
小古追问道,秦妈妈连连摇头,随即却是目光闪动,欲言又止。
小古看着秦妈妈的眼神犀利透彻,“那盒子隐藏的秘密非同小可,继续留在手里只会招来祸患——您若是愿意帮我,我会记得欠您的这份情,今后必有回报。”
她瞥一眼秦妈妈的神色,又添了一句道:“我会替您继续看顾如瑶姑娘,直到她顺顺当当出阁。”
这一句正中秦妈妈的心坎,她眼中闪过犹豫挣扎之色,小古见此,趁热打铁道:“你也知道她在那深宅大院里,日夜受那风刀霜剑磋磨,一不小心就要中了王氏等人的陷阱。”
秦妈妈想起王氏那冰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咬牙下了决心,开口道:“当年大老爷全无心肝,没过三月就偷偷把张夫人的钗环送给小妾,过世的老侯爷怕他挪用了妻子嫁妆惹出笑话,就把大部分珍贵古玩器物都送到了乡下别院。”
她索性把当时的嫁妆单子和一串钥匙拿了出来递给小古,“就是这几年库房,你自己慢慢找吧,如果再没有,那就是真的不在了。”
小古转身要走。却被秦妈妈攥住了衣角,微愕转头时,却见她秀丽的眉宇间一片愁苦,露出两道细纹,“你不仅要保她安然无事,还要护着她平平安安嫁得良婿,不能让二房那一对狼心狗肺的叔婶把她胡乱嫁了!”
她咬牙低声道:“我从小丫鬟那里听说。二老爷和王氏那个贱人正在商议三个姑娘的婚事,大老爷是个昏庸不管事的,瑶姐儿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要被卖给什么龌蹉纨绔呢!”
小古觉得这倒是有点棘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头有太夫人和大房二房这些尊长,我又如何能插手去给她找个金龟婿?”
“我们瑶姐儿早就有一门亲事——是张夫人在世的时候订下的!”
秦妈妈信心满满,“张夫人给订下的那家,不仅门第高贵。未来姑爷也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相貌人才。”
小古微微皱眉,觉得这有点不靠谱,“如果真有这么一门亲事,为何整个侯府没人知道?再说既然订下了,对方也该三时节礼的上门问候。怎会没有丝毫动静?”
她话说得委婉,但心中却估摸,这桩婚事大概原本是有的。但随着张夫人的逝世,对方应该是有悔意了,所以干脆就一缩头毫无动静。
这桩亲事,只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