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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代替了这样一个回答:可怜虫,这你根本就甭想!你是怕得要死才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的!
“这次游泳和决斗是事关生死的,”他说道,“就是说,你也可以杀死‘好太阳’,因为只有做到这一点,你才有可能到达大雪松。”
“你的死不会对我有什么危害吗?”
“不会。阿帕奇人的酋长如果杀了你,你就到不了目的地,你的伙伴也得死。如果你杀了他,你就到得了大雪松,而你们从这一刻起也就自由了。来吧!”
他转过身,我脱下外衣和靴子,把腰间和口袋里的东西也放到一块儿。这时我听见塞姆在那儿抱怨:
“会失败的,先生,会一败涂地的!您看您的脸!听您问最后那几句话时可怜巴巴的腔调儿!我简直替您和我们怕得要命!”
我什么也不能回答他,因为三个印第安人会听见的,但我清楚自己为什么装得那么可怜。我要让“好太阳”自觉有把握,要引他上钩儿。而我的计谋已经起作用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跟他走之前又请求道,“如果我们自由了,还能得到我们的财产吗?”
“好太阳”短短地、不耐烦地笑了一声,因为他觉得我的问题简直是疯话。
“是的,你们能得到。”
“所有的?”
“所有的。”
“包括马、武器?”
这下他对我发起火来。
“‘好太阳’说了,所有的!你没长耳朵吗?一只癞蛤螟想和雄鹰比赛飞翔,还问如果赢了能得到什么!如果你游泳也像问问题这么蠢,阿帕奇人的酋长就要觉得羞耻,因为他没让一个老太太做你的对手!”
我们穿过人群,走向佩科河的河岸。我走过“丽日”身边时,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她用目光同我做最后的诀别。印第安人跟在我们后面,随意找地方站着,好舒舒服服地看一场好戏。
我很清楚自己处境极其危险,不管我怎么游过河——直着,斜着,或是之字形,这样我都得失败,首长的战斧肯定能击中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潜水。还好,在这方面,我不是个“好太阳”想象中的半瓶醋。
但我也不能只靠潜水,我还得冒出头来喘气,这样就把脑袋暴露给斧子了。不,我根本就不能再浮出水面,至少不能在印第安人眼皮底下浮出来。可该怎么做呢?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河岸,满意地发现,这个地方能帮上我的忙。
如前所说,我们是在开阔的沙地上,但是在它向上游延伸,与树林的交接处,离我只有百来步远,再往上,佩科河拐了一个弯儿,看不见了。沙地向下游延伸的尽头处离我大概有四百步远。
如果我跳到水里后不再露头,人们肯定会认为我淹死了而去寻找我的尸体,那一定是在下游,因此我若想得救就得向相反的方向游,即向上游游。我看中了一个地方:河水冲刷那儿的河岸,使它悬空突出,我要是在那儿暂时躲一躲,那是再好不过了。再往上,河水冲来许多树木枝权,也能很好地为我充当掩体;但我先得装得害怕一点儿。
“好太阳”脱得只剩下一条印第安式的很轻便的裤子。他把腰带上别着的东西都拿下来,再插上战斧,然后向我招呼道:
“可以开始了,跳下去!”
“能让我先试试水有多深吗?”我胆怯地问。
“好太阳”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微笑。他喊人拿过一支长矛来,有人给我拿来一支,我把它探进水里,触不到底。这让我很满意。我身后响起一片不以为然的嘀咕声,这说明我已经达到目的了。只听塞姆的声音喊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您最好还是回来吧,先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们折磨死我们好了,总比看到这副惨相好些!”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丽日”此时此刻会怎么想我呢?我转过头。唐古阿脸上的每块肉里都是嘲讽;温内图抬起了上唇,露出牙齿,他为自己曾同情过我而感到气愤;他的妹妹则垂下眼睛,再也不看我一眼。
“阿帕奇人的酋长准备好了!”“好太阳”盛气凌人地对我说,“你还犹豫什么?”
可唐古阿认为还得添油加醋一番,他讥诮地喊道:
“放了这只青蛙吧!饶他一条命!这么个胆小鬼,哪个战士都不该碰他!”
“下去!否则我立刻就砍断你的脖子!”
这下我装出胆战心惊的样子,站到河边,先把脚,又把小腿伸进水里,就像想要慢慢地滑进水里去那样。
“下去吧你!”“好太阳”又是一声喊,在我后背上踹了一脚,却正中了我的下怀。我慌乱无助地举起胳膊,发出半大不大的一声惊叫,“扑通”一下进了水,于是这场装腔作势立刻就到头了。
我触到了河底,扎了个猛子,在水下向上游的河岸奋力游去。紧接着我听到了身后的响声,是“好太阳”跟着我跳下来了。我后来得知,他本来想让我先游上一段,把我赶向对岸,到那儿再让我中斧。但由于我表现出胆怯,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紧跟着我下了水,想只要等我一露头,就砍死我——我这么个软蛋,赶快解决掉算了。
很快我就游到了突出的河岸那里,浮出水面,但头只露到嘴为止;没人能看见我,除了酋长,因为他在水里。令我高兴的是,他的脸正冲着下游。我迅速地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潜到水底,继续游。随后我游到了堆积起来的枝枝权权那里,冒出头来呼吸。树枝完全挡住了我的头,我可以在水面上呆一会儿。我看到酋长浮在水面上,就如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现在我还有最后、也是最长的的一段路:要一直游到森林开始的地方,在那儿,河岸上的灌木枝条垂进了水里。我成功地到了那儿,在灌木丛的掩护下,爬上岸去。
现在我得去前面提到的河流拐弯处,再从那儿游往对岸。我很快就跑到了那儿,在这之前,我透过灌木丛,观察了一下那些上了我的当的人们:他们站在岸上,挥舞着胳膊大呼小叫,而“好太阳”还在水里游来游去,等着我出现,虽然我根本就不可能在水里呆这么久。塞姆·霍肯斯现在是不是想起我说过,如果我淹死我们就得救了呢?
我继续在林子里尽可能地快跑,直到跑过了佩科河拐的那个弯儿。在那儿我又下了水,顺利地抵达了对岸,不过这是我装腔作势的结果,也就是说,多亏了印第安人认为我怕水,游泳游得很糟糕。如我所说的,这是个笨主意,他们却上当了,因为以他们迄今为止对我的了解,没有什么理由该认为我是个胆小鬼。
到了那边,我又在林间向下游走,直到林子的尽头。我藏在灌木后向外张望,快活地发现,已经有好多红种人都跳到了水里,正打算用长矛把淹死的“老铁手”挑上来呢。我现在满可以从容不迫地踱到大雪松那里去,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只靠耍花招来取胜。我还要给“好太阳”一个教训,让他感谢我,而且不再是秘密的,而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他还在游来游去地找我,根本想不到看看河对岸。我又溜进水里,仰卧在水面上,这样只有鼻子和嘴伸出来。我轻轻地以手划水,缓缓向下漂去,没人发觉我。当我游到了那找我的人对面以后,又从水里一跃而出,踩着水大声叫道:
“塞姆·霍肯斯,塞姆·霍肯斯,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看起来就像是站在一片浅滩上。红种人听见了我的喊声,都望过来,发出愤怒的吼声,好像成千上万个魔鬼被放出来了,正比赛看谁咆哮得更响。无论是谁,只要听过一次这种声音,一辈子都不会忘掉它。“好太阳”刚一看见我,就奋力向我游来,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向我射了过来。我不能让他游得离我太近,就又向对岸游起来。上岸后我站住了。
“跑啊,接着跑啊,先生!”塞姆向我嚷着,“快点儿,跑到雪松那儿去啊!”
是啊,没人拦得住我,“好太阳”也不能,但我要按自己的计划行事。直到他离我只有大约四十步的时候,我才又开始向那棵树跑去。如果我是在水里,他可能就会用斧子击中我;但是像现在这种情形,我相信他在上岸之前是不会动用斧子的。
那棵树高河岸大概有三百步远。我快步跑到一半儿的地方就又站住,回头望去,酋长刚刚从水里上来。他落进了我的圈套。追,他是追不上我的,顶多他的斧子能追上我。他从腰间抽出战斧,向前奔来,但我仍然不逃。直到他近得对我造成威胁了,我才又转身接着逃,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我对自己说,只要我站住,他就肯定不会向我掷斧子,因为那样我可以看清它飞来的方向,因而能够躲开它;而他,如果手里还拿着斧子,就还有希望追上我,将我打倒。他向我投出斧子,只会是在我转身奔逃,把后背暴露给他的时候,因为我看不见飞来的斧子。因此我装作逃跑,但顶多只跑了二十步就又站下,迅速转过身来。
果然!他为了投准,已经停下脚步,在头顶上抡起了斧子。就在我又看见他的一刻,他向我掷出了斧子。我迅速向旁边跃出两三步,斧子从我身边飞过,插进了沙地。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跑过去,把它拾起来,不是跑向大树,而是稳步向酋长走去。他怒吼起来,发疯一般向我扑来。我抡起斧子警告他:
“站住,‘好太阳’!你又被‘老铁手’骗了!你想让你自己的斧子落在你自己的头上吗?”
他站住了。
“狗!你是怎么在水里躲过我的?恶神帮助了你!”
“不要这么想!如果说这儿有神什么事儿的话,那么是善良的玛尼图神站在我一边。”
说这番话时,我看到他眼里闪着光,像在暗暗打着什么主意,就又警告他:
“你想袭击我,我看出来了。不要这么做,这是危险的!我不想让你出什么事,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和温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