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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花了两年时间制作的香水,而为了占有这种香水,他一辈子都在追杀、…·在
这幡鹏;他看见并嗅到。意种.香水发挥了不可抗拒的作用,它神速地散布开来,
使它周围的人都成了俘虏。在这一瞬间,他对人们的全部厌恶又在胸中升起,完全
败坏了他的胜利的情趣,以致他不仅没有感觉到欢乐,而且也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
满足。他梦寐以求的事物,即让别人爱自己的欲望,在他取得成功的这一瞬间,他
觉得难以忍受,因为他本人并不爱他们,而是憎恨他们。他突然明白了,他在爱之
中永远也不能满足,而只是在恨之中,在憎恨中,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
但是他对人们所怀抱的憎恨,始终得不到人们的反应。他在此刻越是憎恨他们,
他们越是把他神化,因为他们从他那里,闻到了他所占有的香味,他的冒牌香味,
他掠夺来的香味,而这实际上就是他被神化的原因。
他此刻恨不得把所有人,笨的、散发出臭味的、好色的人,从地上消灭干净,
犹如他当时在漆黑的心田里把外来的气味通通消灭。他希望,他们发觉自己是多么
憎恨他们,希望他们为了他曾经真正感觉到的感情的缘故,恢复对他的憎恨,并从
他们的角度出发把他消灭,正如他们原来所计划的那样。他想在一生中来一次抛弃
自己。他想在一生中能有一次与别人一样,放弃自己的内心想法:犹如他们放弃自
己的爱、自己愚蠢的崇拜,他也放弃自己的料以他想在新书社约生存中能存失、而
且具唯一的一次被人告知,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对于他唯一真正的感情——憎恨—
—的回答。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他的希望无法实现。今天也已经不行了。因为他用了世
上最高级的香水来作假面具,在这假面具下他没有脸庞,完全没有气味。突然,他
觉得一阵恶心,因为他感觉到香雾又在升起。
如同当时在洞穴中、在梦中、在睡眠中、在心中、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样,一阵
香雾,即自己气味的可怕的香雾突然升起,而他自己的气味,他却无法嗅到,因为
他没有气怅他像当时他断言自己一定不会窒息。与当时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做梦,
不是睡觉,而是赤裸裸的现实。与当时不一样,他不是独自一人躺在洞穴里,而是
站在广场上万人之前。同当时不一样,这儿没有叫醒和解放他的叫喊声,没有遁入
美好的、温暖的、拯救人的世界帮助他。因为在这儿和现在,这就是世界,在这儿
和现在,这就是实现了的梦。而他本人也曾经这么希望过。
可怕的、窒息人的香雾继续从他的心灵沼泽里升起,与此同时,在他周围,放
纵和处于性欲高潮欢乐的人们正在唉声叹气。一个男子朝他跑过来。他是从绅士看
台的最前排跳起来的,动作那么猛,以致他的黑色礼帽从头上落了下来,此时他穿
着黑色外衣像只乌鸦或复仇天使越过刑场。这个人就是里希斯。
格雷诺耶想:他会把我打死的。他是没有受我的假面具蒙骗的唯一的人。他女
儿的香味还附着在我身上,像血液那么明显。他想必认出我了,想必要杀死我。他
必定会这么做。
他张开两只胳臂,以便迎接向这儿冲来的天使。他相信已经感觉到刀和剑向他
的胸部刺来,刀刃已经穿过香味的盔甲和令人窒息的香雾,插入他那冷酷的心——
最后,终于有东西到了他心里,是与他本人不同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得到解
救了。
然而,后来里希斯却突然靠着他的胸脯躺下,他已经不是复仇的天使,而是一
个激动的、啜泣得很伤心的里希斯,他用两只胳臂抱住他,手紧紧地抓住他,仿佛
在内心喜悦的海洋里,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依靠。根本没有使人解脱的刺刀刺入,没
有刺人心脏,没有诅咒或憎恨的叫声!有的是里希斯泪水汪汪的面颊贴在他的面颊
上,还有那对他哭泣的颤抖的嘴:“原谅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原谅我!”
这时,他觉得在自己眼前,从里向外一片白色,而外部世界则像乌鸦一般黑。
被俘获的香气凝结成翻腾的液体,像正在煮的发出泡沫的牛奶。这些香雾把他淹没
了,以令人难以忍受的压力压向他的身体的内壁,却找不到排出口。他想逃走,为
了苍天的缘故,但是逃向何处……他想把自己炸开,使自己不致窒息。他终于倒了
下来,失去知觉。
他再恢复知觉时,已经躺在洛尔·里希斯的床上。她的遗体、衣服和头发已经
弄走。一支蜡烛点燃在床头柜上。通过虚掩的窗户,他听到远处全城人庆祝的欢呼
声。安托万·里希斯坐在床边一张凳子上守着。他把格雷诺耶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
抚摸着。
格雷诺耶在睁开眼睛之前,就检查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他的内心很平静,没有
什么在沸腾,没有什么在压迫他。在他的心灵里,又是通常的寒夜,他正需要寒夜,
以便对他的知觉进行冷处理,使之清晰,并把它引向外面:在那里他闻到了自己的
香水味。它已经发生变化。前端已经变得稍弱,以致洛尔香味的核心部分,一种柔
和的、深色的、闪闪发光的火焰,更加美妙地显示出来。他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他
知道他还会有几个小时不会遭到人们攻击,他睁开眼睛。
里希斯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在这目光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欢欣、温存、同情和
空泛而无知的深深爱慕之情。
他微笑着,把格雷诺耶的手握得更紧,说道:“现在一切都会变好的。市政府
已经撤销了判决。所有证人已经发誓放弃作证。你自由了。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
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呆在我这儿。我失去了一个女儿,我想把你当作儿子。你跟她
很像。你同她一样美丽,你的头发,你的嘴巴,你的手……我这段时间一直抓住你
的手,你的手像她的手。若是我瞧着你的眼睛,我就觉得,仿佛她在瞧我。你是她
的兄弟,我希望你做我的儿子,成为我的欢乐、我的骄傲、我的继承人。你的双亲
还健在吗?”
格雷诺耶摇摇头,里希斯的脸由于幸福而涨得通红。“这么说,你愿意做我的
儿子?”他结结巴巴地说,从自己的板凳上站起来,以便坐在床沿上,同时去握格
雷诺耶的另一只手。“你愿意吗?你愿意吗?你想要我做你的父亲吗?——说什么!
别说话!你的身体还太弱,无力说话,只须点头!”
格雷诺耶点头。这时里希斯感到的幸福恰似从所有毛孔冒出的红色汗水,他朝
格雷诺耶弯下身子,吻着他的嘴。
“现在睡觉,我亲爱的儿子!”当他又站立起来时,说道,“我守在你的身旁,
看着你入睡。”他怀着默默的幸福端详他良久,说:“你使我非常非常幸福!”
格雷诺耶仿照他自己从微笑的人们那里看到的,嘴角略为例开。然后他闭起双
眼。他等了一会儿,呼吸才变得平稳、深沉,宛如熟睡的人那样。他感觉到里希斯
的目光停在他脸上。有一次他察觉,里希斯再一次弯下身子准备吻他,但后来又中
止了,害怕把他弄醒。终于,蜡烛被吹灭,里希斯踏着脚尖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格雷诺耶躺在床上,直至他再也听不到屋里和城里有任何声息。他后来醒来时,
天已经亮了。他穿上衣服,离开房间,蹑手蹑脚地跨过走廊,轻轻地走下楼梯,穿
过客厅来到露台上。从这里人们可了望到城墙。望到格拉斯地压,的盆地,天气晴
朗时也可以望到大海。此时田野上笼罩着薄雾,更确切地说,是一种蒸气,而从那
边飘过来的草、染料水和玫瑰的香气。像洗过一样,纯洁、朴实,令人安慰。格雷
诺耶穿过花园,爬过城墙。在林荫大道上,在到达空旷原野之前,他还得再次穿过
人的雾气。整个广场和山坡活像一个巨大的破破烂烂的兵营。成千上万醉得不省人
事的人,由于夜里狂欢纵欲而弄得精疲力竭的人四处躺着,一些人一丝不挂,另一
些人半裸着身子,另一半用衣服遮着,他们像躲进一段天花板下一样钻到衣服下面。
那里散发出酸葡萄酒、烧酒、汗。小便、儿童粪便和烧焦的肉的臭味。到处都还有
灶火在冒烟,他们曾在灶旁烤肉、狂欢和跳舞。在鼾声四起中,偶然也发出口齿不
清的说话声和笑声。也可能还有人醒着,在狂饮自己头脑里的最后一点意识。但是
没有人看见格雷诺耶,格雷诺耶像穿过沼泽地一样跨过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体,小心
翼翼但同时又非常迅速。即使有人看见他,也认不出他了。他不再散发出香味。奇
迹已经过去了。他到达林荫大道尽头后,没有走通往格勒诺布尔和卡里布什的道路,
而是越过田野,头也不回地向西走去。当仿佛涂上油脂、热得灼人的金黄色太阳升
起时,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格拉斯人在酩酊大醉后难受地醒来。甚至那些没有
喝过酒的人,也觉得脑袋里重得像铅一样,胃里难受得要呕吐,心情不佳。在林荫
大道上,在灿烂的阳光下,诚实的农民在寻找自己狂饮纵欲时脱掉的衣服,规规矩
矩的妇女在寻找丈夫和孩子,完全陌生的人大惊失色地从亲热的搂抱中脱离开来,
熟人、街坊、夫妇突然在众日暌暌之下赤裸着身体狼狈不堪地面面相觑站着。
许多人对于这次经历都感到毛骨悚然,感到困惑不多解,感到与他们原来的道
德观念背道而驰,以致他们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就把这事完全从自己的记忆里抹去
了,因此后来真的再也回忆不起来了。另一些感觉器官不甚健全的人,试图回避,
不看、不听也不想——可这也不容易做到,因为这次耻辱太明显、太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