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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与普绪喀”气味,但是这香味对他已无所谓了。巴尔迪尼已经改变他的生活,觉
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多年来他已经没有这么良好的感觉。
他此刻真想上楼去找他妻子,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然后到圣母玛利亚那边去
朝拜,点上一支蜡烛,以便感谢上帝仁慈的指点和上帝赋予他——巴尔迪尼一一一
一人难以置信的坚强性格。
他以近乎青年人的劲头把假发戴到光秃的脑袋上,披上蓝色的外衣,拿起放在
书桌上的烛台离开办公室。他刚把蜡烛凑着楼梯间的油脂蜡烛点燃,以便为上楼去
住室的路照明,这时听见一楼响起了钟声,这不是商店门口美妙的波斯钟乐,而是
佣人人口处刺耳的钟声,这钟声老是打扰他,是令人讨厌的噪音。他时常想把那东
西拆去,换上一口声音较悦耳的钟,可是后来一直经济拮据,如今他突然想到这事
情,就咯咯地笑起来,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他将把讨厌的钟随同房子一起出售。让
后搬来的人去为此恼火吧2
钟声再次响起,他留心听着楼下的动静。谢尼埃显然已经离开商店。女佣看样
子也不会来。因此巴尔迪尼就下楼去开门。
他把门闩抽开,打开沉重的门,但是什么也没看见。黑暗完全把烛光吞没了。
后来,他才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一个小孩子或半大的少年,手臂上披
着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从格里马师傅那里来,我送来了山羊皮。”这人影说,越靠越近,把搭着
几张皮子的手臂伸向巴尔迪尼。在烛光中巴尔迪尼看出了一个少年的脸庞,少年的
双眼怯生生地等待着。他蜷缩着身体,仿佛像个准备挨揍的人把身子躲藏在伸出的
手臂后面似的。这个少年就是格雷诺耶。
第四节
第四节
制西班牙皮革的山羊皮!巴尔迪尼回想起来了。几天前他在格里马那儿预订了
这种皮革,这种皮子精致柔软,可以洗涤,是供维拉蒙特伯爵作书写垫片使用的,
每件十五法郎、可是他现在根本用不着了,他可以把这钱省下来。另一方面,如果
他把这少年干脆打发回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样做或许会给人不好的印象,
人家会说闲话,谣言会产生:巴尔迪尼不守信用,巴尔迪尼不接受订货,巴尔迪尼
无力付款……这些话不好,的确不好,因为它们可能使店里卖不出好价钱。明智一
点的做法是把这些无用的山羊皮收下。不能让人过早地知道吉赛佩·巴尔迪尼已经
改变了自己的生活道路。
“进来!”
他让这少年进屋。他们走到店铺那一边,巴尔迪尼手拿烛台在前,格雷诺耶带
着皮革在后。这是格雷诺耶第一次走进一家化妆品商店,在这儿气味不是附属的东
西,而是人们关注的中心。他当然认得城里的所有化妆品和药材店,许多个夜晚他
都站在橱窗前,把鼻子挤到门缝里。他能识别在商店出售的全部化妆品的香味,他
已经在心里从这些香味构想出最美妙的香水。这里并没有什么新的玩艺儿在等待他。
但是格雷诺耶像个有音乐才能的儿童热切希望能在附近观看一个乐队,或者像在教
堂里爬到廊台上去看管风琴的手键盘那样,也热切希望能从里面参观一家化妆品店,
他一听说要给巴尔迪尼送皮革,就争取自己能做这差事。
现在他站在巴尔迪尼的店铺里,就在巴黎的这个地方,在狭小空间里聚集了大
量专门的香味。在一闪而过的烛光中他没看到许多东西,只看见摆着天平的账房间
的影子,水池上的两只鸳鸯,一张供顾客坐的沙发,墙上暗黑的货架,黄铜器械短
暂的闪光,玻璃杯和钵子上的白色标签。他闻不到他从马路来时闻到的气味。但是
他立即觉察到占据这些房间的严肃,他差点儿说是神圣的严肃,倘若“神圣”这个
词对于格雷诺耶还有某种含义的话;他觉察到冷静的认真,手艺人的客观,干巴巴
的生意经,它们都贴在每件家具、每件器械、大圆木桶、瓶子和罐子上。他走在巴
尔迪尼后面,即跟着巴尔迪尼的影子——因为巴尔迪尼不愿费劲给他照路——他心
里油然升起这样的念头:他属于这儿,不属于其他地方,他要呆在这儿,他要从这
儿彻底改造世界。
这个念头当然是荒唐的、非分的。对于一个自己跑来的出身可疑的制革伙计来
说,在没有关系或者保护,没有最起码的等级地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东西,而且
现实中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使他可以有如此的奢望:在巴黎最有声望的香料制品商店
找到一份工作; 更何况正如我们所J解的,恰好是在这家商店已经决定关闭之时。
但是,格雷诺耶的非分念头表现出来的不仅是个希望。而且是个信心。他知道,他
只须再离开这家店,到格里马那里去拿衣物,然后就不再离开了。这目标使他血液
沸腾。多年来他一直默默无声,与外界隔绝,等待时机。如今不论情况顺利与否,
他反正是跳下来了,毫无指望。正因为如此,他这次的信心才这么大。
他们两人穿过店堂,巴尔迪尼打开面向河一侧的后厅,这个厅部分用作仓库,
部分作为工场和实验室,煮肥皂、搅拌香脂、在大膜玻璃瓶中调制香水,都在这儿
进行。巴尔迪尼指着窗前的一张大桌说道:“东西就放在那儿!”
格雷诺耶从巴尔迪尼的影子里走出来,把皮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迅速地退回去,
站到巴尔迪尼和门的中间。巴尔迪尼又停了一会儿。他把蜡烛稍许向旁边拿开一点,
以免溶化的蜡滴到桌上,用手指背部抚磨光滑的皮子表面。随后他把皮子翻过来,
抚摩那丝绒般的。同时又是不平和柔软的内面。这皮子质地非常好。特别适合于加
工成西班牙皮革。这种皮子干燥时不走形,若是用削刮工具弄弄,皮子又会变得柔
韧,他只须用拇指和食指捏捏,就立即觉察到这点。这种皮子酒上香水,可以保持
芳香五至十年。这是一种优质皮革——或许他可以用来制作手套,为了到墨西拿旅
行,做三副自己用,三副给妻子。
他把手抽回去。工作台多动人!一切都放得好好的:香水浴液的玻璃盆,便于
使叮剂干燥的玻璃板, 用来调和配剂的碗、褪、抹刀、毛刷消u刮工具和剪刀。这
些工具仿佛因为天黑睡着了似的,仿佛它们明天又要醒来。他或许该把这张桌子带
到墨西拿?或许也该带一部分工具,最重要的工具……?坐在这桌子前工作非常舒
适。它是用橡木板做成的,台座也同样,横向撑牢,因此这张工作台从不松动,它
还耐酸、耐油、耐刀切——把它带到墨西拿去,即使用船拖,也得花一大笔钱呀!
因此,明天只好把它卖掉,而放在它上面、下面和旁边的一切东西同样要卖掉!因
为他,巴尔迪尼固然有颗多愁善感的心,但是他也有坚强的个性,因此无论他如何
难过,他也要实施他的决定;他将挥泪卖出一切,尽管泪水汪汪,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这是正确的,他已经得到了一个预兆。
他转身要走。这个长成畸形的少年依然站在门口,他差点把他忘了。“太好了,
巴尔说在于告诉你师傅,皮革很好。一过几天我路过那儿时付款。”
“是的。”格雷诺耶说道。他依然站着,挡住巴尔迪尼离开工途收归涉轨。并
不认为这少年的行为厚颜无耻,而是认为他腼腆。
“什么事,”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转告我?尽管说吧!”
格雷诺耶弓着身子站着,用一种似乎是怯生生的目光凝视着他,这目光实际上
是出于潜在的心情紧张。
“我想在您这里工作,巴尔迪尼师傅。我想在这儿,在您的商店里工作。”
说这话的口气并非请求,而是要求,也根本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嘴里挤出来
的,压出来的,相当阴险。巴尔迪尼又把格雷诺耶好险的自信错当作儿童般的笨拙
了。他对他友好地笑笑。“你是制革学徒,我的孩子,”他说道,“我用不着制革
学徒。我自己有个伙计,不需要学徒。”
“您要给这些山羊皮酒香水吧,巴尔迪尼师傅?我给您送来的皮子,您可要洒
上香水?”格雷诺耶嘟吹着,仿佛他压根儿没听到巴尔迪尼的回答似的。
“确实是这样。”巴尔迪尼说道。
“用‘阿摩耳与普绪喀’来对付佩利西埃?”格雷诺耶问着,身子更向下弯曲。
巴尔迪尼全身微微抽搐了一下,感到可怕。这并非因为他在问自己,这小伙子
从哪儿知道得如此清楚,而是因为这少年说出了这可恶的香水名称,今天他曾想解
开香水的谜,但失败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认为我将用别人的香水来…”
“您身上就有这种气味!”格雷诺耶嘟呶着,“您的额头上有这气味,您外衣
右侧的口袋里有块洒上这香水的手帕。这种‘阿摩耳与普绪喀’并不好,里头香柠
檬太多,迷迭香油太多,而玫瑰油太少。”
“啊哈!”巴尔迪尼说,他对这话的用词如此准确感到惊讶,“还有什么?”
“橙花、甜柠檬、丁香、摩香、茉莉花、酒精和我说不出名称的另一些东西,
在这儿,您瞧!在这个瓶子里!”他用手指指向黑暗。巴尔迪尼把烛台伸向所指的
方向,目光跟随着少年的食指,落到货架里一个瓶子上,这只瓶子装着一种灰黄色
的香脂。
“苏合香?”他问。
格雷诺耶点头。“是的。就在这里面。苏合香。”随后他像是一阵痉挛发作,
全身蜷缩起来,前南地念着“苏合香”这个词,至少有十多遍:“苏合香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