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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当然打到办公室去,私事才用手机。我公私分明,有什么不好?”潘书白他一眼。
“你公私分明?你对你所有的公事上的男客户都是用你的私人身体来讨好的?”何谓不知哪里来了气,止住脚步说话,拉得潘书差点滑脚,“这就是你的公私分明?”
潘书大怒,骂道:“你说话注意些,我俩可没到过这一步,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我是陪你睡过,还是陪别人睡过?”
“你敢说你对我的那些招数没对别的男人用过?”
“不要你管!”
“就要管。从上个星期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你的浪荡行为统统和我有关,你要是再敢随便抛媚眼发嗲劲,扭腰贴胸吊膀子,勾肩搭背投怀送抱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书听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何谓捏住她的手臂,眼睛瞪着她往下说:“我知道你以前都是在做戏,让人以为你无所谓,是个放得开的女人,实际上你和谁都没有关系,包括你那个陈总。你和你的大学男友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过别的男朋友,但是这些年你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同行中谁都知道陈氏集团的潘小姐是个小骚货,专门媚惑男人。外边有些人在传你和他们怎样怎样,专练房中术,枕头旁边放的书是肉蒲团。”
潘书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谣言,惊得用手捂住嘴,说不出话来。任由何谓把她塞进副驾驶座,重重拍上车门,又把行李扔进后车座。
何谓坐上驾驶座,还不肯放过她,“出来混的迟早要还。你以为你守身就能如玉?男人的嘴有多脏我知道,我知道得太清楚了。”越过两人间的空隙,把她的下巴捏住,让她看着自己,“书,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那样做不值得,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潘书拨开他的手,直视着他说:“你太厉害了,我甘拜下风。你先是打掉我的骄傲,践踏我的自尊,让我觉得我自己一无是处,然后你再对我好,我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恩赐,对你的垂青感激涕零。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男人不过是消遣的小玩意,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不要。你深更半夜跑到机场来,就是来警告我的?明天开始我又要见人了,我丢你的脸了?你何先生既然觉得我名声不好,何必一定要跟我纠缠不清?我早就说过外面有很多小明星都巴不得能认识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来纠缠我呢?我怎么生活,用不着你何先生担心。”
何谓用手搓搓脸,用悲凉的声音说:“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吵架?我明明是想对你好,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每次看见你那样言不由衷地掩饰巧笑,就觉得难过。男人 都不是好东西,你用不着对他们好。你以为你那样是在戏弄他们,他们却当是买一送一的大赠送。我也知道你对我和他们不一样,但你不得不承认,你对他们也用过一些小花招。你要是乐在其中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明明是看不起他们的,又何必给他们甜头?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对了,让你动了心。不过既然你肯对我认真,那就只对我一个人好,好不好?”
潘书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看着他,看见他眼里都是痛苦,并且这痛苦埋得很深很黑,要不是这夜深人倦意志薄弱之际,他未必会流露出来。她轻轻喊他的名字:“何谓。”
何谓看着她。
潘书再低语:“何谓,为什么你偏偏会喜欢我?为什么你会在我身上花两年的时间?为什么你都喜欢喜欢我两年了,却不早说?为什么要让我在那些瘟生面前出丑露乖再多两年?你既然对我这么了解,难道不明白我这么多年都是在白白浪费?”
何谓嘴角牵一牵,“我不敢。你太妖太艳,太不可捉摸。你动辄一句‘你这种人’,就我把我勇气打掉了。”
潘书苦笑,“你藏得这么好,我哪里会知道?你都看出我不是这种人了,怎么还会那样猜我?”
“书,我们结婚吧,让我来照顾你。”何谓握紧她的手,“你要是愿意,就开一家花店,开一家书店,开一家精品店,每天去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书晒太阳,听音乐看电影,看完所有的黄色电影。我保证每天回家吃晚饭,不和任何男人女人还有不男不女的人有任何正当不正当的关系。”
潘书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落下泪来,轻声问:“为什么是我?我到底哪里做对了,让你动了心?我马上就三十岁了,不年轻了,也不是最好看最温柔的,名声还不好。你总得让我相信,我是你找遍天上地下,上穷碧落,下搜黄泉才等到的梦中情人。”
“你让我心痛。”何谓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一想起你就心痛,看到你心更痛。你咒我得的心肌梗塞心绞痛的所有症状我全都有,这难道还不够?”
潘书的心也在痛,何谓说的每一个字都停在空中,排列成了锯齿,吱吱地锯着她的心,痛得她一阵麻一阵酸,痛得她哭。“好,我们结婚。”
何谓点头,探身过去吻她,说:“这个就是印章,盖章生效,不得反悔。”
潘书在他吻的间隙问道:“只有这个,没有钻戒?”
何谓失笑,坐直身子,发动起车子,“你不占两句话便宜,就不是潘书?没有钻戒。有的话,不成了蓄谋的了?我今天本来只是来接你,没想到求婚的。但你一句公私分明把我惹火了,东说西说的就说到结婚了。”
“哎呀不好。”潘书说。
“怎么了,有东西忘在飞机上了?”
潘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我上了你的当。你刚才说什么要怎样怎样收拾我,你该不会是个会打老婆的人吧?”
何谓大笑,“你难道是个只挨打不还手的人?光是你的尖牙利嘴就把我咬个粉碎了,还别说你的尖指利爪。”
“这么厉害的白骨精,你敢往家放?”潘书挑着眉毛问。
“白骨精只吃过路的唐僧,家里的人是不会下嘴的。我既然是白骨精的家人,她当然就舍不得吃了。”
“吃是不吃,就怕你胆子小,半夜醒来一摸身边,全是一根根的白骨,吓也把你吓死。”
何谓忽然掉转头看她一眼,说:“你说得没错,我怕的就是这个。”
潘书听他语气有些怪,询问地看他一眼。
何谓勉强笑一笑,一路不再说话,把潘书送到康桥花园,拎了她的行李送她上楼,忽然问:“这房子是你自己买的?”
潘书摇头,“不是。我哪里买得起房子,是公司的,陈总让我住着。”
“房租呢?付不付?”
“从工资里扣。”
“多少?”
“两千。”偷偷吐一下舌头,“问这个干吗?查我的身家?我没多少的。”
“车呢?”
潘书有些不高兴了,“公司的。”
“那就好。”何谓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潘书站在房间门口,拿着钥匙,不悦地问,“你以为我和陈总……”
“不,我只是担心你的财务问题。以你的工资,不可能负担得起又养房又养车,还要吃饭买衣服开销。你和公司的牵扯越少,离开的时候越方便。”看潘书拿着钥匙不开门,接过来替她开了,“开关在哪里?啊摸到了。”顺手把行李拎进去,又把离开时扔在门口的纸袋放好。
潘书进屋换了拖鞋坐在沙发上,“我一定要离开吗?”
何谓关上房门,替她开窗换气,“你说呢?你现在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开那么大窗子干嘛?冷死人了。”
“马上就关。”
潘书把脚收起来缩在身子底下,“上海冬天太冷了,我一直想到束河去买间客栈来经营,雇两个工人打扫房间洗床单,然后天天什么都不干,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再养只猫。”
“这个主意不错。”何谓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暖风,摇摇昏昏欲睡的潘书,“洗洗再睡。我走了。”
“好。”潘书仍然闭着眼睛。
看她这样,何谓倒不好走了,在她身边坐下,揽过来靠在胸前,“书。”
“嗯。”
“我去把灯关了好不好?”
“好。”
何谓起身去关灯,取过沙发背上搭着的一块薄绒毯盖在她身上,安置在自己怀里,手臂圈在她腰间。
潘书移动一下,找个更舒服的位置,咕哝道:“何谓。”
“我在。”
“到家了。”
“是。”
第八章 自做孽
《Scarborough Fair》的调子在黑暗中响起,潘书伸手去掏手机,肘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哎哟了一声,吓得潘书大叫:“谁?谁在这里?不出声我打110了。”
何谓用手臂箍紧她腰,忙说话:“是我是我。搞什么?忘了怎么回事了?”
潘书听出是他,浑身的僵硬都松开了,慢慢把他推开,从外衣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在耳边接听。“喂,是我。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明白了,你不要急,我马上过来。”关上手机,呆坐了一会,在黑暗中说道:“何谓,这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
何谓听得难过,伸手搂住她的肩,轻轻摇晃,安慰说:“还有我。”
潘书发一阵子呆,起身摸黑走到卫生间去,用冷水洗了脸,镜子里的人脸色倒还好,眼睛水汪汪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只是一件米色水洗棉的夹外套被揉得不成形了。她梳了梳头,去卧室换了件黑色的长大衣,出来时何谓已经开了客厅的灯,站在卧室门口等她。潘书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略显疲倦,眼神却是柔和的,腮边隐隐有青色的胡髭影。潘书忽然有了想依靠的感觉,而眼人这人那么恰好,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她走过去,第一次是真真实实想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只是在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却迟疑着,不敢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又是在耍花招?东靠西靠,贴胸吊膀子?以前做得那么顺手,怎么这时却害怕了。
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