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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略过一丝不安,楼息张了张嘴,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楼湛呢?”
岚姑叹了口气:“三少爷若是还关心大小姐,就请安心地待在楼府,等沈大人来吧。”
沈大人?
楼息琢磨了一下,脑中闪现一张如花似玉的秀美脸庞,挑了挑眉:“国子监的沈扇仪?他来做什么?迎娶楼湛?”
楼挽听他那吊儿郎当、不当回事的调调,脸色一白,眼眶更红。忍了忍,却没忍住,低吼起来:“阿姐如今生死不明,三弟,你满意了吗?!”
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楼挽竟然会吼人,楼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楼湛?生死不明?”
心中无端有点慌起来,虽然平日里他同楼湛吵得不可开交,关系近乎冷淡,但毕竟血脉相连,况且……
楼息腾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揪住楼挽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她在哪儿?谁干的?!”
岚姑无奈地看他一眼,眉尖一动,目光越过楼息和楼挽,落到外头。不知何时,沈扇仪已经到了楼府,现下正倚在大堂外的柱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好戏。
她摇了摇头,上前拉开楼息,低声将事情一一道给了楼息听,最后才满脸严肃地道:“小姐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你,三少爷。所以,在小姐醒来之前,就请您在国子监安生待着吧。”
楼息听得怔怔的,久久不能回神。
他抱住因宿醉而隐隐发疼的脑袋,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岚姑已经做好了直接敲晕楼息,将他送去国子监的准备,没想到楼息失神片刻,再睁开的漆黑双眸中一片安宁,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的眉眼同楼湛有七分相似,只是平日里飞扬跋扈一脸跳脱,看不出来。此时安静下来了,岚姑细细看着,心中不免一叹。
沈扇仪这才抱着手,施施然走进堂屋,笑道:“做好准备了?那走吧,楼三少爷。”
楼息回头盯着沈扇仪:“等一下。”
“嗯?”
“我要去靖王府,看看楼湛。”
沈扇仪脸色一讶,他深知楼息同楼湛间的不和,适才楼息一口答应要去国子监便够让人讶异了,此刻又主动要去见楼湛?平日里他躲都躲不及吧?
盯了楼息片刻,沈扇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朝着楼府剩下的人颔首,领着楼息走出楼府。
岚姑望着楼息挺直的背脊,良久,微微一笑。
看来,等一年之后,回归的楼息会完全改变。
或许,楼息从未变过?
***
听到楼息要来的消息,楼湛差点把嘴里的药喷出去。
……也难怪她激动,上辈子有将近三年没有见到楼息,这辈子一见面又是那样的场合,此后也屡屡气氛不合。
她对楼息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盛元七年九月,潇潇小雨中,岚姑撑着伞,和楼息一同走出云京的城门,背影单薄,再未回头。
这一去,就是三年。
楼息恨不恨她?
楼湛不知道,但大抵是恨的,否则也不会一去三年,一封书信也没有递回云京。
楼息遭陷害前,同楼湛冷战了将近一个月,当楼息被推入大理寺时,楼湛没有彻查,只是将案子交给了其他人。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神思恍惚间,萧淮走进房间,看到楼湛一脸的魂不守舍,不知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浅浅怜色,道:“阿湛,楼息到了。”
楼湛回神,点了点头,走进纱帘中,躺回床上,闭上了眼。
过了半晌,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门外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片刻,门嘎吱一声被关上,脚步声渐渐接近床榻。
楼息似乎在纱帘外发了会儿呆,才掀开帘子,坐到床边,垂眸看了楼湛半晌,嗤笑一声:“楼湛,我早说过,你不适合当官。”
“看看……你为萧淮挡了一剑,外头怎么传的?传你勾搭上了靖王府世子,传你是蓄谋已久,意欲借此登上更高的位置……”
楼息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握成拳,狠狠一砸墙:“去他大爷!什么玩意!你安安心心地待在楼府,我让你安心待在楼府!”
他似乎憋了许久,声音有些哽咽:“我没有爹娘了,不想连唯一的姐姐也没有了……”
☆、第二十七章
夜色弥漫,天幕上嵌满了碎玉似的星子,星光璀璨,映亮了下方的小道。
细碎的辘辘声从马车轮子上响起,夏夜的小道四下蛐蛐儿鸣叫不绝于耳,却让人无端觉得宁静。
楼湛放下车帘,收回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离京。
云京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这幽暗的小道通往的,是青州。
萧淮靠坐在对面的车避上,长睫微阖,脸色恬静,楼湛定定看着他,心中那点奇怪的焦躁感也渐渐淡了去。
楼湛无意识地盯着萧淮的脸庞发呆,半晌,萧淮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阿湛。”他边说着,抬起头,睁开了眼,明亮温和的眸子里笑意清浅,“你再那样盯着我,我可就睡不着了。”
楼湛:“……”你本来……就没睡着吧。
对面珠玉般的青年眼神灼灼,笑意盈盈,凭空有些揶揄的味道。楼湛不免有些尴尬,平静地移开目光,思考怎么完美地答复。
萧淮却淡淡笑着继续道:“阿湛,你的伤才好不久便要奔波,为难你了。先睡会儿吧,天亮之前应该能找到歇脚的客栈。”
楼湛垂下眼帘。现在是七月十九日,她已经休息了半个多月,精神饱满,没什么睡意。而且马车里只有一张软榻,她不可能同萧淮共卧。
况且萧淮的脸色明显要比她苍白得多。
“世子先睡吧,下官已经休息很久了。”
萧淮听她说完,眉眼一弯,莞尔道:“约好的出京以后如何称呼,都忘了吗?二弟?”
他的声音低沉优雅,仿若琴弦轻拨,最后那声“二弟”刻意拖长了声调,满是调侃意味。楼湛的眉尖不由抽了抽,好半晌,才艰涩地憋出两个字:“……兄长。”
这一路旅途必然艰险,女子身份又尤其危险。沈扇仪是经常出入云京的,对世道艰险了解得比萧淮和楼湛深,出发前夜便高瞻远瞩地出了个馊主意,让楼湛扮成男子,同萧淮兄弟相称。
扮成男子倒是无所谓,但是同萧淮兄弟相称实在诡异。
不过萧淮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建议,楼湛也只好默认。
一晃神间,马车突然一顿,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楼湛差点向前倾倒,连忙抓住身旁的东西稳住了身子。
萧淮微微蹙眉,还没有发问,青枝低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有几只老鼠做了点手脚。主子,楼大人,你们待在马车上不要动,很快就能处理好。”
楼湛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萧淮。后者依旧从容淡静,嗯了一声,也看向楼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不必担忧,青枝可以解决。”
既然只派了青枝做护卫,那他的实力一定很强。楼湛明白,可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有内奸?”楼湛的脸色严肃,抿了抿唇,“应该换条路线了。”
她和萧淮出京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条路线也是昨夜才挑选出来的,知道的人更少。此刻会有“老鼠”埋伏在此,必然是出了内奸,而且身份不低。
萧淮赞同地颔了颔首。
外头的刀剑相击之声叮当清脆,间杂着闷哼痛呼之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隐约通过夜风挤进车厢里,烛灯也忽明忽暗,只让人觉得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人轻轻挑起,青枝钻进车厢里,身上清清爽爽的,毫发无伤,脸色轻松自若:“解决完了。主子,咱往哪儿走?”
萧淮思忖一瞬,“弃车,东面有条小道,可以从那儿走去青州。”
青枝哎了声,手脚麻利地将必备物品收起,打点了小半会儿,收出两个包裹,又摸出一顶草帽戴上,笑眯眯地道:“那两位就要辛苦点了。”
楼湛摇摇头,回身见萧淮下了马车,正准备跳下去,萧淮忽然伸出手,含笑看着她。
……什么意思?
楼湛沉默着盯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萧淮总不至于要扶她吧?
见楼湛僵着没动作,萧淮笑容不变,道:“阿湛,我扶你下来,接下来可得通宵赶路了。”
楼湛眉尖抽了抽,看了半晌,还是自个儿跳了下去,垂下眸子:“多谢……兄长好意,我们走吧。”
萧淮收回手,脸色有些颓然无奈。
青枝看主子吃瘪,窃笑一声,左右看了看,一纵一跃间跳到不远处的平地上,扛起三具尸体,扔到马车厢里。
“对不住了。”青枝拍拍那马儿的头,扬起马鞭,狠狠一抽。
马儿痛嘶一声,卯足了劲儿向前奔去,车轮辘辘,不过半晌马车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辨清了方向,三人走进林间小道。今夜星辉灿烂,地上虽然尤有几分昏暗,仔细辨认还是能看清。
萧淮同楼湛并肩而走,望了望四下,道:“过了这片树林,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一个小市镇上了。”
夜风习习,树林里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此起彼伏,前方的路极是幽暗,仿佛没有光明。
楼湛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犹豫了一下,凑近了萧淮一点,低声问:“世子,若是前方无路,当如何?”
萧淮一怔,低头细看她的表情,正待回答,楼湛又摇了摇头,抿唇走开。
***
清晨的平阳镇宁静平和,不过多久,小贩早早起来摆上摊子,路边还有挑着担儿坐着牛车要赶去远处的大城里卖东西的,呦喝声四起,气氛渐渐热烈。
平阳镇极小,整个镇子也只有一家可以打尖住店的客栈,本就偏僻的小镇上外人也不多,大清早的掌柜的就坐在柜台边打盹儿。
青枝站在柜台边半晌也不见掌柜的理会,不由有些不耐地敲了敲柜台:“劳驾。”
掌柜的一下子惊醒,抬头一看,看清了前方的三人,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
前方三人,当先的一脸大爷,戴着草帽,叼着草根,却背着两个包裹,脸庞清秀,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像个书童。
后头是两个公子哥儿,高的那个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