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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我们身上移开目光,对学妹们说道。
“稍微有点急事。”
“啊——原来是这样呀。”
“难得见崎学姐……”
“好了,总之先过来。”
然后望月几乎是拉着她们俩走出活动室的,之后——
再次转向画架上的“仿呐喊”,鸣“噗嗤”笑出了声。我也强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在不知情(也不能让她们知道)的外人在场的时候,要继续把我们当“不存在之人”无视下去很困难,所以才有必要先那样撤离。不过望月那家伙对她们俩编造出了什么“急事”呢。——相像一下,都有些同情他了。
鸣离开“仿呐喊”,向屋子里面走去。然后终于在橱柜的阴影里找到了些什么。
虽然全都蒙着白布,但从形状看来那也是画架。鸣轻轻扯去白布,背对我们的是十号大的油画布。鸣轻喘一口气,把油画布正了过来。
上面画的是身穿黑衣的女性肖像——眼就能看出是鸣的妈妈的脸型……但是……
奇怪的是,那张脸被分割成了两半。从头到额头、眉间、鼻子和嘴,整张脸像是成V字形撕裂了一样。画的构图便是如此。
裂开的脸的右半部分是微笑的表情,左半部分则是悲伤的表情。由于没有描绘血液和皮下组织,所以完全没有鲜血淋淋的感觉。但是说怪诞的话又很怪诞,说恶趣味的话又非常恶趣味……
“没被扔掉就不错了吗?”
鸣轻声说。
“如果不是望月,而是赤泽之类的是美术社团成员的话……”
说不定就会以“不存在之人”的画不能留下为理由而处理掉。她是想这么说吗?
“要把这个带回去吗?”
我问。
“——不用了……”
鸣轻轻摇了摇头,把油画布转回背面。然后把画架也像原来一样蒙上布,放回橱柜的阴影里。
4
从美术社团的活动室出来,我们在走廊上遇见了三神老师。
当然我们必须无视她。她也必须无视我们。——虽然心里明白,但有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也可能是因此,三神老师也停下脚步,很尴尬地移开了看向我们的目光。那时她的嘴唇像是说了什么一样动了动……也可能是我的错觉。这在略显阴暗的走廊里只是几秒钟的事。
下节课一星期四的第五节课正是三神老师的美术课,我却不准备出席。从课的性质上来看,肯定是我们“不存在之人”的缺席会让老师和班里的人都更方便。第六节的LHR(长班会)也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办呢?”
并排走在走廊上,我小声问鸣。
“去图书馆吧。”
鸣回答说。
“当然我说的是第二图书馆啊。午饭也在那里吃吧。”
5
因此,在第五节课的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第二图书馆了。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人,连管理员千曳都不在。
鸣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的椅子上,开始读自己带来的书。她从书包里取出那本书的时候,我瞥见的书名是《孤独的群众》——这是怎样一本书呢?至少感觉不是我和水野所擅长的种类吧。
“我在第一图书馆借来的。”
“有点被题目吸引了。”
“《孤独的群众》。”
“作者是个叫做里斯曼的人。你知道戴维·里斯曼吗?”
“不知道。”
“在你父亲的藏书中说不定会有。”
哈哈,是那方面的书啊。
“有趣吗?”
“嗯……怎么说呢?”
我自己找到了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千曳告诉我的那个书架。就在记忆中的位置——放着一九七二年的毕业影集。我把它从架子上抽出来,回到大桌子那里。
选择坐在与鸣间隔两张椅子的地方,我翻开了影集。并不是因为又想看看母亲中学时代的样子,而是想到一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我找出三年级三班的那一页,凝视左页的合影。第二列右数第五个是略显紧张地笑着的中学三年级的妈妈。在她的斜前方一全体的右边,一名男性站在学生队列的略远处。他身材适中,穿着蓝色夹克,单手叉腰,比任何一名学生都笑容可掬,这……嗯,果然是这样吗?
“你妈妈是哪一个?”
身后传来鸣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差点儿“哇”地叫出声来。啊啊真是的……明明相隔没有几米,为什么我没发觉她站起身来了呢。
“——就是这个。”
我一边平定心情,一边指了指照片。
“我看看。”
鸣越过我的肩膀看向影集,注视着映照在那里的妈妈的面孔。
“理津子吗?”
她小声说。
“嗯……这样啊。”
终于,她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点点头,然后拉出右边的椅子坐下,问了这样的问题。
“你妈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呢?”
“唉唉……”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在这边生下了我的那个夏天……七月份。说是产后康复不好,又感冒恶化……”
“——这样啊……”
那是十五年前……确切的算起来是十四年零十一个月前吧。
“说起来,你认识他吗?”
这次是我来提问了。我看着鸣的侧脸,感觉今天她左眼的眼罩比平时要脏。
“就是那一年的三年级三班,你看,这个班主任——”
在合影右边穿蓝色夹克的男性。
“跟现在的感觉大不相同呢。”
鸣回答说。
“我也是第一次看那时候的照片。”
——啊啊确实是,班主任是英俊年轻的男老师……教社会课,还是话剧社团之类的顾问呢。能称得上是热血老师了吧。好像是一位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呢。
对。祖母是循着过去的记忆这样说的。那说的就是映照在这里的这名男性吗?
从二十六年前的这个年龄看来,假设当时只有二十多岁,现在也已经年过五十了。
年龄能对得上。但是上一次在这里看影集觉察到那个的时候,我和鸣都一样觉得二十六年中的变化很大。
我又一次确认了印在照片下面的班主任的姓名。没错,就写在那里。
【千曳辰治老师】
“我想再确认一件事行吗?”
我从影集上移开视线看向鸣。
“上周在你家,你说明各种事情的时候。好几次都采用了‘据某人所说’的说法吧。那个‘某人’难道是……”
“正是如此。”
点了点头,鸣似乎有些愉快地笑了。
“那说的就是千曳老师呀。”
6
在那之后不久,第二图书馆的“主人”千曳就出现了。在我刚把一九七二年的毕业影集放回书架上之后——
“哎呀,今天是两个人吗?”
看到我们,他只是这样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了里面的柜台。与往常一样一身黑衣戴着黑框眼镜,一头斑白的蓬乱头发与略显消瘦的苍白面孔。与祖母记忆中那位“热血老师”的形象相差甚远。
“增加到两个人了,‘不存在之人’。”
鸣一边答话一边从椅子上起身。
千曳用两肘撑着柜台说:“似乎是这样呢。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
“你认为会有效吗?”
“那么——”
或许是无心的,千曳表情严肃地回答说。
“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能说啊。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
然后他看向我。
“榊原同学应该已经理解这件事了吧。”
“——是的。但是……”
“但是?还无法相信吗?”
“不……啊,但是确实是这样呢。应该还抱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相信的心情。”
“嗯……”
撑着柜台,一身黑的图书管理员频繁挠头。
“不过也情有可原吧。假设我站在你的立场上,突然听到那种事也……确实是呢。”
他停下拢头发的手,一边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继续说:“但是——”
“但是呢,这是事实。是在夜见山这里,在这所学校里实际发生的现象啊。”
现象……吗?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上周从“某人”那里听到了说明的鸣所说过的词语。
——这不是谁有意而为,而是一种“现象”。
相同的词语,是的,也有这种事。
——所以说,这与所谓的“诅咒”不同……
得知那时的“某人”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之后,总有种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的感觉。他在二十六年前曾是三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而在二十六年后的现在职务却变成了图书管理员并留在学校。我不由相像起造成这种情形的来龙去脉……
“那个,我想啊……”
站起身来,我和鸣一起走向柜台。
“千曳老师曾是社会课老师还是话剧社团的顾问,在二十六年前是三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所以关于我妈妈的事也……”
“是啊。你之前来看到影集的时候似乎就发现了吧。”
“啊,是的。那个……那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呢。”
“——很抱歉。”
“也没必要道歉嘛。——那些事你没听见崎说过吗?”
我一边瞥着旁边的鸣一边说:“没有。”
“嗯哼……”
千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第五节课已经开始三十多分钟了。
“星期四的这个时间是美术吧。之后的LHR你们也会缺席吧。”
我和鸣交换了个眼神,一起点了头。
“我们不在大家肯定更安心吧……”
“就是说呢。判断正确。”
“那个,千曳老师呢?”
我问了突然想到的问题。
“老师您不无视我们没关系吗?”
“能别叫我‘老师’吗。叫千曳就可以了。”
“啊……好的。”
“我不是与班级有关的人啊。说起来是与三年级三班没有直接关系的,站在安全的立场上的人。所以这样正常与你们接触应该没有什么影响的。”
啊啊,是这样。当然也正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