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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60年代的报刊新闻工作者。现在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现在,一切都在电视上。电视,还有无线电广播没头没脑的胡吹瞎聊。
她看到了诺顿厂区的大门。她关上了收音机。
诺顿飞机公司是美国航空工业的巨头之一。公司是由航空工业巨子查利·诺顿在1935年开创的。二次大战时期,它为美国空军制造了名扬四海的B—22型轰炸机,P—27型天猫式歼击机,还有C—12运输机。近几年,诺顿公司总算安然熬过了那段把洛克希德公司逐出商业航空运输界的艰难时期。现在,它是仅有的四家仍在为全球市场制造大型客机的公司之一。另外三家是西雅图的波音公司、长滩的麦道公司和在法国图卢兹的欧洲联合空中客车公司。
她穿过大片大片的停车场,驶向七号门,在栏杆前把车停下,让安全警卫检查她的身份牌。和平时一样,每回开车进厂,看到厂子里的勃勃生气,看到黄色牵引车拖着一箱一箱的飞机部件穿梭往返,她总感到振奋。这里简直不是个工厂,倒更像是座五脏俱全的小城市,有它自己的医院、报纸,甚至警察队伍。她刚到公司的时候,有6万名职工在这儿干活。经济衰退把这个数字减到了3万,但厂区还是那么宽广,覆盖了16平方英里的地区。在这里,他们制造N—20型双引擎窄体客机、N—22型宽体客机,以及空军使用的KC—22型空中加油机。她已经看得见主要的飞机装配车间了,每座装配车间的长度都超过一英里。
她朝着位于厂区中心的装着玻璃幕墙的管理大楼驶去。她把车停在她自己的车位上,发动机没有熄火。她看见一个貌似大学生的男子,身着休闲外套和卡其裤,系着领带,足蹬平跟便鞋。看见凯西下了车,那小伙子怯生生地向她挥了挥手。
2
64号大楼晨6时45分
“我是鲍勃·里奇曼,”他说,“是你的新助手。”他的握手显得彬彬有礼,局促拘谨。凯西虽然记不得他到底是诺顿家族男方还是女方的亲戚,但还是认得出诺顿家的特征:家有浮财、父母离异、上过好学校却成绩平平,以及那休想撼得动的优越感。
“我是凯西·辛格顿,”她说道,“上车吧,我们要迟到了。”
“迟到?”里奇曼一边往车里钻,一边说,“现在还没到7点哩。”
“早班6点开始,”凯西说,“我们质保部多数人执行工厂的作息时间。通用汽车公司难道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我不清楚,”他说,“我以前在它的法律部工作。”
“从没去过车间吗?”
“几乎没去过。”
凯西叹口气。和这个家伙一起呆六个星期实在太长了,她心想。“你在市场部的活儿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干了几个月。”他耸耸肩膀,“不过,销售并不真是我感兴趣的事。”
她向南朝宏伟的64号楼开过去,宽体客机就是在这儿总装的。凯西说:“顺便问问,你开的什么车?”
“宝马。”里奇曼说。
“你也许该换辆美国车。”她说。
“为什么?它也是在这儿造的啊。”
“它是在这儿组装的,”她说道,“不是在这儿造的,产品的增加值全落在外国啦。厂里的工人都知道这是不一样的,他们全是美国汽车工会的会员,他们可不喜欢在停车场里看见一辆宝马车。”
里奇曼朝车窗外看着,“你在说什么啊?我这辆车会出事吗?”
“那是肯定的,”她说,“这帮家伙可不是光说说就拉倒的。”
“我要好好考虑一下,”里奇曼说着压下一个哈欠,“耶稣啊,这会儿还早呢,我们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啊?”
“事故分析小组开会,今天提前到7点钟了。”她说。
“事故分析小组?”
“是的,每一次我们的飞机出什么事的时候,事故分析小组都要碰头开会,分析事故原因和寻找对策。”
“你们多久开一次会?”
“差不多每两个月一次吧。”
“挺经常的啊?”
你得手把手对他从头教起呢。
“实际上,”凯西说,“两个月一次就算不常开的了。我们每年在全世界各地服役的飞机有三千架呢。这么多飞机在天上飞,总会出点事吧。而我们对客户的服务是很认真的。每天早晨我们都和遍布全球的服务代表开一次电话会议。前一天发生的任何造成飞行延误的原因他们都会汇报上来。绝大多数都是小事一桩:厕所的门卡住啦,驾驶舱一盏灯不亮啦。但我们质保部门是要跟踪其原因的,还得做动态分析,然后把这些转告产品售后服务部门。”
“啊哈。”听上去他觉得兴味索然。
“然后,”凯西说,“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遇到一个让事故分析小组有理由碰头开一次会的问题。这一般得是个严重的问题,影响到飞行安全的问题。很显然,我们今天碰上了这样的问题。如果马德把会议提前到7点开,我敢打赌这决不是一桩飞机与小鸟相撞造成的事故。”
“马德?”
“约翰·马德在当上总经理之前是宽体客机的项目经理,所以今天的事故可能与N—22型客机有关。”
她停下车,在64号大楼洒下的阴影中把车泊好。灰色的飞机库赫然耸立在他们面前,有八层楼高,将近一英里长。楼前的柏油地面上丢弃着一些可回收处理的耳塞子。工人们干活时戴着耳塞以防被铆枪的噪声震聋。
他们步行穿过边门,进入环绕大楼的内走道。走道上每隔四分之一英里就分布着几台食品自动售货机。里奇曼说:“我们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她摇摇头。“车间里是禁止喝咖啡的。”
“不能喝咖啡?”他嘀咕着,“为什么不行?因为咖啡也是外国货?”
“咖啡有腐蚀性,碰到铝制品会起反应的。”
凯西带着里奇曼进入另一扇门,来到生产车间。
“耶稣啊。”里奇曼说。
正在装配尚未完工的巨型宽体喷气客机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拱形屋顶下,15架处于不同装配阶段的飞机排成长长的两行。她看见迎面的工人们正在机身部分安装货舱门。大肚汉般的机身四周围绕着脚手架。机身背后遍布密林般的安装架。它们都是些漆成浅蓝色的大型装备。里奇曼走到一台安装架下,嘴巴张着仰面望去。它有一座房子那么宽,六层楼高。
“真让人吃惊,”他说着,然后用手朝上指着一个宽大的平面,“那是飞机翅膀吗?”
“那是垂直水平安定面。”凯西说。
“什么?”
“就是飞机的尾巴,鲍勃。”
“那就是飞机的尾巴?”里奇曼问。
凯西点点头。“翅膀在那边,”她说着指了指现场的另一头,“它有200码长,差不多是橄榄球场那么长。”
响起了喇叭声。一台高空吊车开始挪动,里奇曼转过身来看。
“这是你头一回到装配现场来吗?”
“是的……”里奇曼转身朝四下里张望。“真让人惊叹啊。”他说。
“它们的确是大。”
“为什么都是暗黄绿色的?”
“我们给所有的结构部件都涂上了环氧树脂,以防止腐蚀。铝质外壳上也覆盖了环氧树脂,这样在装配时就不会把它们弄脏。铝质外壳都是高度抛光的,非常昂贵,所以环氧树脂一直要保留到喷漆阶段才除去。”
“的确和通用汽车公司不一样。”里奇曼一边说,一边还在四下里张望。
“你说得对,”凯西讲,“和这些飞机相比,汽车就让人笑掉大牙啰!”
里奇曼诧异地转身对她说:“笑掉大牙?”
“你好好想想,”她说,“通用的庞蒂亚克牌轿车有五千个部件,一辆车只要两个班就能造出来,也就是16个小时吧,这真算不了什么。而这些东西,”——她指了指他们身旁这架巍然屹立的飞机——“就是完全不同的玩艺儿啦。宽体客机有上百万个部件,装配周期要75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别的制成品的复杂程度可以比得上一架商业飞机,连差不多的也没有。也没有任何东西这么耐用的。你买一辆庞蒂亚克车,每天都开,一开一整天,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几个月的工夫它就散架了。而我们设计的喷气机要无故障飞行20年,真正造出来以后,实际飞行要达到两倍于这个时间呢。”
“那就是40年,”里奇曼说,“简直不敢相信,你们造的飞机能飞40年?”
凯西点点头。“现在世界各地还有我们造的N—5型飞机在飞呢——我们1946年就停止生产这种型号的飞机了。我们造的飞机里头有的还达到设计飞行年限的四倍——相当于80年的服务期呢。诺顿的飞机可以做到这一点,麦道的飞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没有别的飞机可以达到这个水平。我说的你懂吗?”
“哇。”里奇曼说着,咽下一口唾沫。
“我们把这里称作航空母舰,”凯西说,“这些飞机太大了,很难对它的规模真正有所了解。”她指指他们右边的一架飞机,一些人正在飞机的不同位置上干活,手提应急灯照亮了金属。“看上去没多少人,对吧?”
“是的,没多少人。”
“大约有200名工人现在正在这架飞机上干活——这么多人足以使一条完整的汽车生产线运转起来。不过,这才是我们的生产线上一架飞机的干活人数——我们一共有15架飞机同时在装配。这座大楼里此刻一共有5000人在干活呢。”
年轻人摇摇头,惊讶万分,“看上去没什么人,像是空的嘛。”
“不幸的是,”凯西说,“的确有点空。宽体客机的生产线现在只达到60%的生产能力——其中有三架还是白尾巴的。”
“白尾巴?”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