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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费利克斯说,“打开他的前缘缝翼。”
教员按了个钮。
在训练控制台的系统监视器上,前缘缝翼的警告灯闪烁着,先是琥珀色,继而是白色。凯西朝邻近的一个电视屏幕上看,她看见驾驶员身体前倾,他已经注意到了驾驶室的警告灯。
“现在,”费利克斯说,“我们又一次看到飞机的机头向上,但这次英格拉姆先生必须自己来控制飞机了……所以他把操纵杆拉回来……非常轻……非常小心……好的……他现在稳住了。”
他转身面向凯西。“你都看见了吧?”她耸耸肩膀,“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不管那架太平洋公司的飞机出了什么事,肯定不可能是由于前缘缝翼。也不可能是反向推力装置。无论在哪种情况下,自动驾驶仪都会出来干预并且取得控制。我跟你说,凯西,那架飞机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个难解的谜啊。”
回到阳光下,费利克斯走向他的吉普车,车顶上架着一块冲浪板。“我有了一块新的亨利牌板子,”他说,“想看看吗?”
“费利克斯,”她说,“马德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嚷了。”
“是吗?那就让他去喊吧。他喜欢喊。”
“你认为545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让我们实话直说。N—22型飞机的飞行特性就是,如果在巡航速度下前缘缝翼展开,驾驶员又不使用自动驾驶仪,飞机的反应就相当敏感。我记得,凯西,三年前你就对这个做过研究,就在我们对前缘缝翼做了最后的处理之后。”
“没错,”她说着回想起了过去,“我们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在一起分析N—22型飞机的飞行稳定问题。不过我们当时的结论是没有控制敏感的问题,费利克斯。”
“你是对的,”费利克斯说,“现在也还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现代所有的飞机都是靠电脑来维持飞行稳定的。喷气式歼击机要是没有电脑根本别想飞起来。歼击机天生就不稳定。商业飞机没那么敏感,但即使如此,电脑也承担了诸如变换燃油、调整高度、调整重力、调整发动机推力的任务。电脑一直在时时刻刻地不间断地做着细小的变动,使飞机飞行稳定化。”
“是的,”凯西说,“但飞机不要自动驾驶仪同样可以照飞不误啊。”
“完全正确,”费利克斯说,“所以我们才训练机长们在那种情况下飞行。由于飞机非常敏感,当机头上翘时,机长必须非常缓慢地、轻巧地把它拉回水平状态。如果他矫枉过正,飞机就会机头朝下栽。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再朝上拉,但这次他还是应该非常轻巧地操作,不然的话,他会又一次修正过头。于是飞机就会陡陡地爬升,然后就是再次倒栽葱。准确地说,太平洋公司这架班机上发生的就是这么回事。”
“你是说这是飞行员的过错。”
“一般来讲,我会这样认为的,除非这个驾驶员不是张约翰。”
“他是个好飞行员吗?”
“说好还不够,”费利克斯说,“张约翰是最棒的飞行员。我在这里见过很多飞行员,有些的确很有才华。这不光是因为反应迅速和知识经验,也不光是技术,它是一种天分。张约翰是我在这种飞机上训练过的五六个最优秀的飞行员中的一个,凯西。所以,不管545航班上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是飞行员的错误。只要是张约翰在驾驶座上就不可能出这种错。我很抱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定是飞机出了问题,凯西。只会是那架飞机出了问题。”
去5号飞机库途中上午9时15分
他们步行穿过宽阔的停车场,凯西陷入沉思之中。
“那么,”里奇曼过了一会儿说,“我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毫无结果。”
不管她怎样把证据往一块儿拼凑,她目前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任何充分的、确定的东西。飞行员说是湍流,但没有湍流。一名乘客的描述符合前缘缝翼展开的情况,但前缘缝翼的展开并不能解释对乘客们所造成的可怕的伤害。乘务员说机长和自动驾驶仪争夺对飞行的控制权,而文庄说只有没本事的机长才会这样做。可是费利克斯却说这个机长是最棒的。
毫无结果。
他们哪一步都还没走到啊。
里奇曼没精打采步履踉跄地走在凯西旁边,什么话也不说。他一个早上都默不作声,就好像545航班这个谜,昨天还让他那么兴味盎然,今天就对他显得过于复杂,让他无法理解。
但是凯西毫不气馁。她以前好多次遇到过这般境地。初步的证据似乎很矛盾,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飞机事故很少是由单一的事情或失误造成的。事故分析小组就是要发现事件的一连串前因后果的整个过程:一件引起另一件,再引起另一件。末了,最后的演变发展就会变得复杂:一个失灵的系统;飞行员做出反应;飞机做出意料之外的响应;飞机终于发生故障。
总是一连串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的事件。
细微的失误和不起眼的小麻烦连接在一起构成了长长的链环。
她听到一架喷气机的呼啸声。她抬起头,看见一架诺顿宽体客机映着阳光的身影。飞机飞经她头顶的上空时,她看见机尾上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黄色标志。它是从洛杉矶国际机场飞来的。巨型喷气机轻捷地降落,起落架上的轮胎激起一阵烟雾,飞机朝五号维修库滑去。
寻呼机响起来,她把它从腰带上取下。
***电视正在播出N—22在迈阿密机场发生叶片爆炸BTOYA
“噢,见鬼,”她说,“我们赶快去找台电视机。”
“干什么?出什么事了?”里奇曼问。
“我们有麻烦了。”
64号大楼/事故分析小组上午9时20分
“这是迈阿密国际机场片刻之前的景象,一架太阳星航空公司的喷气客机,在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右舷左发动机突然爆炸起火。现在你看到的是机场拥挤的跑道上散落的冰雹般的碎片。”
“噢,气死我了!”肯尼·伯恩喊起来。五六位工程师挤在一台电视机前挡住了凯西进来时的视线。
“如同发生奇迹一般,机上270名乘客居然无一人受伤。这架N—22型宽体客机正在加速准备起飞时,乘客们突然注意到黑色的烟云从发动机中冒出来。几分钟后,右舷左发动机彻底炸成碎片并迅速被大火吞没,爆炸震动了整个飞机。”
屏幕上没有显示这些,只是显示了远远拍下的一架N—22型飞机,机翼下方正喷出浓烟。
“右舷左发动机,”伯恩咆哮着,“还有舷右发动机呢,你这个蠢货!”
电视上现在播出空港出口处慌乱的乘客的特写镜头。尽是快速的切换镜头。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所有的人都因为烟雾激动起来。”然后他们把镜头摇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她摇头晃脑地把头发甩到肩后,然后说:“实在是可怕。我刚看到浓烟,我真吓坏了。”采访者问:“你听到爆炸的时候想了些什么?”“我真是吓坏了。”那姑娘说。“你认为那是炸弹吗?”她回答说:“绝对,恐怖分子的炸弹。”
肯尼·伯恩在原地转个圈子,双手朝空中一甩。“你们相信这些鬼话吗?他们居然去问小孩想什么。这就是新闻。‘你当时怎么想?’‘天呀,我要吃冰棍儿了。’”他呼哧呼哧地说,“杀人的飞机——和热爱它们的旅行者!”
屏幕上,这个电视节目现在播出的是一名年长的妇女在说:“是的,我以为我要死了。当然,你只会想到这个。”接着是一名中年男子:“我妻子和我祈祷过,我们全家都跪在跑道上感谢上帝。”“你们害怕吗?”采访者问。“我们以为我们要死了,”那男人说,“机舱里满是烟——我们能逃脱性命真是奇迹啊。”
伯恩又吼叫起来:“你这头蠢驴!要是在汽车里头你就早死啰;在夜总会里你也死定啰。但是在诺顿宽体客机里你就死不了!我们的设计就是让你能逃脱这条狗命!”
“安静点,”凯西说,“我想听清楚。”她正紧张专注地听着,等着看他们要把故事扯多远。
一名娇美得惊人的西班牙裔混血女人身穿阿马尼牌套装,手执话筒,面对着摄像机:“乘客们现在似乎正从苦难中恢复过来,但在今天下午稍早些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又是那么不可预测。一架诺顿宽体客机在跑道上爆炸,橘黄色的浓烟直冲云霄……”
电视上再一次播出先前那个跑道上远远拍下的飞机镜头,浓烟正从机翼下方冒出。看上去它的危险程度也不过就像用水来泼灭篝火一样吧。
“等一等,等一等!”肯尼说道,“一架诺顿宽体客机爆炸?是一部该死的太阳星发动机爆炸吧。”他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说,“那是他妈的转子爆炸,桨叶碎片炸穿了发动机罩,我早就跟他们讲过要出这种事!”
凯西说:“你告诉过他们?”
“见鬼,当然讲过,”肯尼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太阳星公司去年从斯维卡飞机发动机公司买了六台发动机。我当时是诺顿公司派给这笔交易的咨询专家。我用管道镜检查过这些发动机,发现了很多损伤——桨叶切口开裂和叶片裂纹等等。于是我叫太阳星公司退货。”肯尼一边挥手一边说,“可是为什么要放弃这笔便宜买卖呢?”他说,“太阳星对这些发动机稍做修理。在拆装检修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大量的锈蚀,所以在海外解体检修的文件很可能是伪造的。我再一次对他们讲:把它扔掉吧。可是太阳星公司居然把它们都装在飞机上了。于是现在转子爆炸了——该死的,没想到吧——碎片插进了机翼,这一来这绝燃的液压液都冒烟了。它根本没起火,因为那液体是不燃烧的。难道这是我们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