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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头吹过来的雨丝带着慧谮身上冷冷淡淡的檀香,我原本抓着他的蓑衣,后来却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结实,微温,我的指尖突然能感觉出昨晚他的双腕缠在梅子身上时的力度。
于是不由自主脸烫了起来,隐隐体内一种莫名的骚动。虽然很快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和雾气吹灭。
然后惊觉,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脑子里还能去胡思乱想。
我手一松脚步放慢,慧谮回头看了我一眼。所幸头上带着斗笠,因此没能让他看到我当时难堪的脸色。
又那么走了半晌,依旧没有发现梅子的踪迹。事实上也不可能发现,在这种几步远就什么都辨别不出来的环境。于是慧谮对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再走下去,不要说送我到寺庙,他都快没把握能带着我平安回到那个小屋了。
我没有反对。以来觉得我跟着慧谮都走不了太多的路,梅子如果真是跑出来了,她一个人肯定不会走出太远。二来不想拿人命当玩笑,这种鬼地方如果一意孤行地往前再走下去,搞不好人没找到,我们两个也都在这山里头转不出来了。
而更有可能的是,也许等我们回去,梅子她已经坐在慧谮的客堂里笑嘻嘻地等着我们了,然后迫不及待地说着她之前到底跑去了哪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继续旁若无人地用说笑挑逗着那个白天一本正经的年轻和尚。
可事实彻底断了我最后存着的那个侥幸的假设。
梅子没有回来。
空落落的客堂里我之前喝的那杯茶已经没了一丝热气,我解开蓑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忽然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
“别担心,只要不是一个人跑进山里,应该没事。”可能是我的脸色太过明显,慧谮对我道。
忽然想起第一晚住在这里时梅子在那间“浴室”碰到的事,于是抬头问:“慧谮师傅,这地方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点头:“是的。”
“但前天晚上梅子洗澡时,她说感觉有人在偷看她。”
“是么。”听我这么说眉心微微一蹙,“怎么可能。别说是这种雾天,就是平时,这里也很少会有人经过。”
“梅子会不会是被那个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突然被他反问,我一时语塞。
虽不能说是因为最后梅子猜测偷窥的人是他,并因此而洋洋得意吧。迟疑了一下,我道:“因为不能肯定,我以为是她神经过敏。”
“这样……”沉吟着解开蓑衣,蓑衣下那件僧衣已经被雨水淋透了,湿漉漉黏在身上,勾勒出他半身轮廓优美的线条。
忽然想起梅子那晚说的话,哎,宝珠,和尚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都得注意了,今晚别回那房间,你就睡在这里。”耳边紧跟着响起他这句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什么??”
“今晚你睡在这里。”他重复了一句,一边用汗巾擦着脖子上的水。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发烫,“睡这里?”
“对。”说着回头看向我,忽然目光有些异样,他很快将视线转开。
我下意识低头朝自己看了看。
这才发现自己一件衬衣也早就湿透了,贴着皮肤紧吸在身上,透明般的一样。忙用手遮了下,而他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出去。
忽然有种小小的失望。
那一瞬间身体本能地做出了保护的反应,可是心里,却是又希望他能像刚才那一刻这么一直地看下去。真是个矛盾而奇怪的念头,正如梅子所说,宝珠,这里算是佛门净地吧,为什么明明是在这样的地方,我脑子里老会生出那种罪恶念头呢?
夜里,慧谮真的把我的被褥移到了他的屋里,自己的移到了客堂,他说让我不要介意他的存在,房间是有门的,反锁就好,他的屋子很安全。
屋子里的供电还没恢复,所以慧谮帮我点了几根蜡烛。
慧谮僧房里的摆设不多,一张席,一排书,几尊青铜小佛以及一只小小的矮柜。平时见了倒没什么特别的,当在烛光下一明一暗,却叫人有种恍若复古般的感觉。
整个房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幽然檀香。很清甜的味道,却又是种极妖娆的味道。就像一个有着最青春面容的荡妇……躺在那张干净冰冷的席子上,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会这么想,在这样一个安静而简单的陋室里,在青灯古佛的注视下。
也许是因为就在昨天这个时候,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空气里,它所弥散出来的不同的气氛。
这么想着,人不知不觉就有点躁动了起来。
屋外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和雨声,身下是那张曾经扭动着两具纠缠在一起身躯的草席。于是,原本躺下最初那让人平静的冰冷,不知怎的变得有些灼灼地烫人。而隔着一扇门,慧谮就在外头的客堂里,不知道是躺还是坐。屋里屋外一样的寂静,静得能听见他一下一下呼吸的声音。
于是起身来到门口坐下,我隔着门道:“慧谮,你为什么要出家?”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我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重新躺回去,还没动,听见外面他淡淡的话音,“为了赎清我的罪孽。”
“罪,什么罪……”
“每个人都有自身所存在的原罪。”
“我觉得有些小小的罪过是不必要那么在意的。”
“也许在你眼里小小的罪,会是在一切的尽头后把你推向地狱的业海。”
“你怕地狱?”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可见,佛也怕。”
“所以你祈求救赎,用这种方法。”
“对。”
“可是我不觉得为求得赎罪而出家是一种对佛虞城的行为。”
“宝珠,你在责问我吗?”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罪真可以借着遁入空门而一笔勾销吗?”想换个话题说些别的,因为发觉他被我问得有点不愉快,因为发觉自己实在不像梅子那样可以说些让大家都开心轻松的话去攀谈。
可是话一出口,还是绕了回来。
“不可以。”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么去赎清?”再问。
他却没再回答。
半晌忽然窸窣一阵轻响,然后我听见他在外头敲了敲门,“宝珠,我可以进来吗?”
有点突然,我的心因此而一阵乱跳。
正不知该怎样去回答,门口的脚步声离开了,我听见他在外面轻轻地道:“算了,不用理会我。”
“慧谮,我们说些别的吧……”
“你睡不着?”
“是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常常会失眠,在佛偶尔不在我心里那个位置看守着的时候。”
“为什么?”
“那时候我会希望自己能够听到些声音。”
“什么声音?”
外面的话音一顿,而我贴近了那扇门。
因为我也想听些什么声音,那个隔着道门,低低的有些沙哑,又带着点魅惑的声音。
然后听见那声音道:“有时候希望是佛的梵音,有时候,希望是一个女人轻轻的呻吟。”
我清吸了一口气。
从来不知道,有时候声音对人来说也会有种无可抗拒的诱惑,虽然其实对方只是毫不知情地娓娓述说。
我把脸贴在了门背上,感觉着那声音未了的余韵透过门板触摸在我脸上的清凉和瘙痒。
心跳再次乱了套,他在外面一点呼吸,一点细微衣角摩擦出沙沙声响,都被门板一点不漏地透进了我的耳膜。屋子里的甜香变得有点浓烈,我有种呼吸不太顺畅的感觉。
“怎么了,宝珠?”然后听见他开口问我,声音近得就好像是在我耳边。
我闭上眼睛,“慧谮,问你个问题好么?”
“什么?”
“你喜不喜欢梅子?”“喜欢。”他说,没有半丝犹豫。
贴在门上的脸收了回来,我朝后退开一点,“是么……”
“在喜欢上你之前。”
我的呼吸一紧。
转身离那扇门更远一些,门开,他进来了,因为我没锁门。
他站在我身后,所以我看不见他的申请,只感觉他低头在看着我,用一种我无法去揣测的表情。
“宝珠……”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蹲下身贴近了我,“你愿意么……”
“愿意……什么……”勉强说出话,我在背后似有若无的体温和碰触下声音无法控制地发抖。
“愿意帮我……”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耳垂,我身体不由自主一阵战栗。
“帮你什么……”
他抱住了我的身体,“帮我停止我的罪……”
说罢轻嗅着我的发,那两只曾经蛇般游走在梅子身上的手,轻轻一滑,从背后环到了我的胸前。
脑子还残留着几分清醒,想挣扎,可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他的手只是轻轻一拂,我的身体便随着他的动作而战栗了,一种强烈想要他靠得更近得感觉。
自觉羞耻,可是行为根本性地背叛着自己的意志,不可抵挡,根本不可抵挡……
这个似神又似魔一般的僧的魅惑……
“嘶……嘶嘶……”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蓦地刺进我耳膜,把我原本沉迷得一片混乱的大脑突兀间激得猛一下清醒。骤醒过来,发现屋子西北方那个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蹲在那里看着我,身影很模糊,依稀有种眼熟的感觉。
颈窝上一丝微烫的气息,慧谮的嘴唇沿着我的脖子滑了下来,手随着嘴唇的轨迹移到我的领口,这一刹那,我突然一声惊叫:“梅子?!”
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着看着我的身影,正是梅子。
听见我的叫声她突然间就消失了,与此同时身后一凉,慧谮站起身逃似的从房间里离开。一回头就看到他拉开了客堂的门,我想叫他,话还没出口,他人已经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风雨里。
“梅子?慧谮?”我被吓着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边叫着两人的名字一边迅速跟了出去。
没走几步,远远看到梅子站在靠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