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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成义苦盼前一晚消息,等到晌午却不见岳麒麟,急了,问他皇叔:“岳哥哥可是病了?”
卓颂渊一早上粒米未进,也无心找他秋后算账,想了想答:“应该是。”
无念心底好笑,王爷又编瞎话了,什么叫应该是?
无尘说昨晚王爷同小孩不欢而散,今晨问他要不要去接人,王爷含混其词:“燕太子说近日颇感疲累,不得上门扰他,让小孩睡个好觉。”
无念还道皇叔同岳麒麟置气,不愿搭理他了。正琢磨怎么想法拉合拉合,好歹人家还得帮着找褚良春呢。
不想又过了一天,卓颂渊看到无念在廊下摆弄一个石茶盘,问他:“此为何物?”
这茶盘造得有些机巧,中间雕了座小假山,假山里藏了四只个怪可爱的小石猴,一人头顶一只石碗,洗茶的时候往假山上浇一注热水,小石猴一个个顶着石杯就从假山四处冒了出来,供人斟茶喝用。
无念道:“小的有个发小雕猴子雕出了名,赵公公知道了,便托小的请他雕个茶盘送给他干孙子当三周岁生辰礼。”
卓颂渊道:“这个好玩,你给本王留下,给公公另雕一个。”
“您要这个做什么?”王爷又不在府上请人喝闲茶。
“替我送去……”卓颂渊顿了顿。
无念丝毫没想起岳麒麟:“送去给皇上玩儿?”
“送去燕质子府。”
无念惊叹得要命,岳麒麟这是什么本事,居然是王爷反过来讨好他?分明是小破孩子先在外头偷了腥!
31小寿辰
无念本来满怀劝和之意;不料这会儿王爷竟然猴急如此,岳麒麟那小子连下来的台阶都还没给呢,我们哪有不管不顾往下跳的?
他因为不忿;忍不住反过来咕哝:“小孩子能有多少耐性?真还不如晾他几日;他才慢慢体味得出王爷的好处。”
这话还是扫到了皇叔的耳朵里;不过他胸中仍像是有东西堵着;随口自嘲:“本王能有什么好处可予人?”
无念将声音压得更低,同无尘道:“此番看来是动了真心啊;这情形居然还肯低下|身段哄孩子……”
卓颂渊掷袖独自去了书斋,不耐烦地催:“太闲了就赶紧送过去。”
无念同无尘耳语:“你看你看;我没有说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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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趁皇叔政务繁忙无暇过问;故意磨蹭了两日。
王爷自己没有孩子不懂,小孩子闹脾气最是宠不得的,越宠越上天。故而依他无大人的意思,只有岳麒麟先服了这个软,王爷才好就坡下。
卓颂渊等了两日,觉得就好像等了半个月的光景,质子府居然毫无动静。他知道无念惯能曲解自己的意思,又不想开口发问,便只得生生忍下。
直到丞相称病不能上朝,他前去探病,却见老头儿捂着肚子同他感叹:“让王爷见笑,都怪老臣一时贪嘴,燕太子从西边找来的红玛瑙柿,给老臣送来满满两大筐,实在太好吃,老臣一吃就吃多了,这才……闹了肚子。”
满满两大筐!哼,燕太子果然是至纯至孝的孩子,好东西很知道念着丞相啊。
卓颂渊夜里批折子批得晚,益发觉得天气燥郁,这秋天毕竟是到了,他端起茶盅喝了口,随口道:“换菊普来喝。”
无念一听这茶,不妙不妙,这是薛大人来时才沏的茶,薛大人亦多日不至,王爷的心思究竟在谁身上……此事愈发扑朔迷离了!
谁知次日,绍郡孝敬给皇叔三坛一百年的陈酿,皇叔眉毛也没动一动:“送去给燕太子。”
看来老的毕竟还是不如小的讨喜,无念暗替薛大人默了把哀,又觉得岳麒麟分明过得很好,根本不等这两坛酒喝,再压两天无妨。
于是再过了一日。昆郡孝敬上来两篮半斤一只的巨螃蟹,阖府的人都跑去膳房围观了一趟,结果皇叔照旧还是那句话,螃蟹一只不留,统统送去给燕太子。
这日下朝,薛云鹏去上书房找他禀告恩觉寺那厢的动静,见了皇叔小心探问:“怎么燕太子这两日不曾进宫?皇上见了微臣都沉不住气了,问我可知道燕太子染了什么恶疾,你居然不让他出宫探视。”
卓颂渊脸一沉:“不用你管。”
薛云鹏笑道:“你那晚上可曾说了什么重话?俗话道得好,吵是亲,骂是爱,小孩肯不理你,那就是有戏。”
卓颂渊上了套,蹙眉沉思:“重话倒是没有……”只是逼得稍稍有点狠。
薛云鹏这个罪魁祸首,反摆出过来人的姿态:“说过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用的什么法子哄回来。”
卓颂渊睨他一眼,神情鄙夷。
薛云鹏能掐会算一般:“都不用您开口,臣就嗅到了一股土财主气息,您八成使劲给人送这送那……不消说全是吃的!您是要收买个小孩又不是收养一只小猪……”
卓颂渊鼻子里“哼”一声,觉得他说得也不是全错,假装不屑道:“本王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薛云鹏面上浮起些恶趣味的神情,将他从上打量到下:“王爷简直太有了,却要看看小丫头承不承得起呢……”
卓颂渊听了面色愈发不好:“闭嘴。”
薛云鹏也不理:“冷两天未必不好,中秋将近,月圆倍思亲,人家独在异乡,王爷不愿给臣好话,同小孩说两句温存的话总是会的罢?十四又恰是王爷寿辰,到时正好你来我往……简直美满。”
卓颂渊听了更烦躁,不愿再同他闲扯,绷着脸催他快走。
他怕薛云鹏聒噪,没告诉他岳麒麟的寿辰同自己是同一天,可是寿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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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雕和酒也就罢了,蟹是要死的。
无念早上还听宫里的小太监说,燕太子昨日给皇上送了份中秋大礼,礼单子很是丰厚。无念气得七窍生烟,上半年这鞭那鞭送了一堆,如今大节当前,王府里居然连个响都收不到了?
无念干脆将三样东西一并运去了质子府,就让你岳麒麟见识见识什么是大度!
算日子也是刚刚好,岳麒麟的性子这些天总该被磨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必定后悔不迭,眼巴巴守在府上,等着王爷过去哄呢。
他到门前并不运东西进府,自去敲了门,不想那破小孩根本不在府上,他再跑去隔壁闽质子府寻人,岳麒麟正同宋福气凑在院子里欢天喜地酿什么劳什子米酒。
闽皇来访,随驾的使臣自然孝敬给闽质子不少闽国佳物,其中就有一坛子小金糯米。宋福气大大咧咧的,本想让厨子做个八宝糯米鸡请岳麒麟过府就酒吃了拉倒。岳麒麟一看这东西了不得,小金糯米她是听过的,闽国举国一年也就才能收得这么小小一坛……糯米鸡?!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福气兄啊,你我就要有一坛子小金米酒喝了。”岳麒麟说话挽起了袖子。
宋福气惊道:“燕太子难道打算亲手酿酒?”
岳麒麟望着他:“福气兄前日不是还愁无计孝敬尊父皇?银子买到的佳酿,尊父皇何愁得不来?左右我俩无事,米酒这天气恐怕三四天就能做得,正好赶着闽皇陛下离京之前呈上去,亲自动手,聊表寸心嘛。”
宋福气颇动容:“说得极是,若论孝心,孤真是远不及麒麟贤弟。”
岳麒麟揉揉眼睛:“孤正是因为无人可孝顺,才更明白福气兄的福气啊。”
前些日子好容易巴结上个别人的叔叔,又因为自己一时失态失言,好端端给得罪跑了。
岳麒麟活得这么没有心肝的人,亦有讳莫如深的事情。她才是让所有不幸发生的祸首,“天命所归”,她有甚资格号称天命所归?当日若不是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父皇根本不用着急举办那场秋狩,便不会这么早丧了性命。
然而天底下是没有后悔之灵药的。父皇死不能复生,说出去的话亦如泼出去的水,那个面冷心热的……叔叔,大约也是再不会来了。
宋福气虚心点头:“孤受教了。”
岳麒麟找厨子李过来指点,将蒸熟的糯米在坛子里铺好洒上酒曲,又让隋喻护驾,亲自快马上西郊督运,装回了一缸子山泉。那泉恰好生在卓颂渊别邸的后山,岳麒麟上回去时喝的茶便是泉水所沏。
那泉的源头大约是因为生在松林身处,喝起来似是经过松风濯洗,有种别样清香甘洌,用来酿酒既与众不同,又暗含松鹤延年的美好寓意,用来酿酒送给长辈再合宜不过。
岳麒麟边忙碌,边讨好那闽质子:“福气兄,孤有个不情之请。待这东西酿得了,孤也得管你要一坛才成。”
宋福气大方道:“麒麟贤弟尽管取去,这本就是应该的啊。”
岳麒麟摆手:“并无须取回去,再过几日就是中秋,福气兄照例总要往楚宫里送贺礼的罢?”
宋福气点头:“这个自然。”
岳麒麟小声道:“福气兄预备给摄政王那份的时候,将分给孤的这坛小金米酒一道送去给他便是,什么都不消提。”
“不提?不提摄政王怎知道是麒麟弟弟送的,弟弟可在自家礼单上添上这一笔。”
岳麒麟摇头:“孤的礼单昨日已然拟好递进了宫,没有专程送给摄政王的那份。呃……并不需要让他知道,兄长代孤送了就好。”
宋福气虽有些疑惑,仍是点头应下:“好的好的,小事一桩。”
无念只见俩小子埋头做酒,根本不知之前那些细节,现下他进了门,只听见宋福气问岳麒麟:“八月十四是摄政王寿辰,贤弟可曾备了礼?”
岳麒麟一听竟有此等巧事,心头一颤,可又一想,自己当日说了那般伤人的话,此番若是送了礼去,大约也只能平白惹皇叔不快,便摇了摇头:“不必了罢,送礼之人只怕挤坍了王府的门,孤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无念气得半死,转身就将运东西人给打发了回去。岳麒麟心里这是根本没有王爷啊,再晾他一天!
运东西的人一走,他又忍不住往里头探看了几眼,转身欲走,被宋福气的小厮给一眼认出了背影:“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