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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之颓然坐下。
“你违反了雇员合约,你等着见律政部人员讲话吧。”
启之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像你这种没有良知的人,活该吃官司。”
这两句话说出口,连爱司自己都觉诧异:这种控诉耳熟能详,什么地方听过?
咦,秦香莲痛斥陈世美之时,不知是否用同样语气?
爱司立刻警惕,一声不响开门离去。
一切交给法律处置,她不宜发表私人意见。爱司大力关上门。
18
小屋墙壁像是震动一下。
周启之觉得头晕,他倒在沙发上。
他人格是否卑贱已经无所谓,最叫他难过的是他伤害了王庭芳。
周启之后悔得想自杀。
他斟了一大杯烈酒灌下肚子。
忽然之间,周启之落下泪来。
电话铃响,他不予理睬。
有人在电话录音机中留言:“启之,我是大哥,有空回家吃饭,阿芳如果有时间,无任欢迎,我们已知道她是谁,十分意外,又觉荣幸。”
大嫂加一句:“放心,家居照片,绝对不会发表。”
人人都有良知,周启之除外。
他又斟多一杯酒。
电话铃再响。
“师兄?我是师妹,今日有什么新闻?”
启之苦笑。
他用坐垫蒙头,昏睡过去。
梦中听到同学叫他,母亲的声音轻轻对小朋友说:“启之有点不舒服,别去吵他。”
他想挣扎起来,不够力气,听得小朋友呼啸着离去,好不失望,但又昏睡过去。
“启之,醒醒,醒醒。”
启之睁开眼,“哎哟,我要迟到了。”
林森告诉他,“周末,接着复活节假期,你不用上班。”
“你如何进来?”启之吓一跳。
“门没上锁,一推即入。”
启之发呆,他已失去日常运作功能。
“启之,东窗事发。”
启之坐起来揉脸。
他叹口气,“为什么叫东窗,不是西窗或南窗?”
林森说:“你真幽默,王庭芳的新闻组已把领先列入黑名单,新闻发布会再也不通知我们。”
失恋苦楚
启之发觉自己呕吐过了,客厅一阵臭酸味。
他打开窗户通气,只觉头痛欲裂,连忙服止痛药。
找到臭味源头,原来垫子上有秽物,他连忙把坐垫丢垃圾桶。
一边林森不住发牢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周启之,都是因为你。”
启之斟杯番茄汁喝。
他问:“谁是萧何,他做过些什么好事坏事?”
林森责备他:“你的身份已经败露,你太不小心了。”
启之答:“我是间谍,像玛泰哈利一般,将遭处死。”
“启之,你宿醉未醒,胡言乱语。”
“是,他们已知道芝子是周启之。”
“是谁泄露机密?”
“据说是政治部调查所得。”
林森摇头,“我不相信。”
“政治部确有这点能耐。”
“整件事充满鱼腥气,我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启之呆呆坐着。
头痛渐渐减退,胸上却似压着千斤闸,透不过气。
启之知道这是失恋的苦楚。
他无奈地说:“林森,事情总有拆穿一天。”
“我不甘心。”
嘿,他不甘心,启之几乎想笑。
“是否行家妒忌我们,去新闻处打小报告?”
林森说:“他们也用同样手法,怎敢揭发我们?凤凰台一号的园丁根本是朝日报社的采访主任。”
有这种事!
林森问:“会不会是内奸?”
启之呆呆看着他。
“即是领先报自己人。”
启之不感兴趣。
“周启之,你要看医生,你双眼像死鱼。”
启之已经不介意这个头号损友说些什么。
林森探过头来,“你喜欢王庭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日,林森丢下许多书包人名及成语故事,令周启之无法招架,谁又是司马昭?
“启之,实际一点,庄子说,尽其本步而游于自得之场,好好找名淑女结婚。”
启之道谢:“小弟顿首。”
“千万不要苦雨恋春风。”
这几个字倒是像游丝般钻进周启之耳朵。
苦雨恋春风,形容得多好,简简单单五个字,像青橄榄一般,清洌但带苦涩,回味无穷。
启之躺在沙发上不动。
林森在他客厅踱步,“我们要另作安排,启之,你有什么意见?”
启之回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不是说禅的时候,我得回公司开会部署下一步。”
启之说:“好走不送。”
即使是周末,他也回大学去。
图书馆仍然开放,他取了一叠参考书,挑一个有阳光的座位,打算找些资料。
可是一行行的字全在他眼前浮了起来,继而跳舞,他根本无法专注。
可是他不愿回家。
他也不敢接近同事同学,怕口气内尚余酒精味。
真苦。
中午,他到合作社买午餐。
所有菜式均太过油腻不合口味,他摇摇头,买了一杯红茶。
奇特反应
独自坐在一张小桌子上,看着同学嬉笑聊天。
忽然有人站到他身前,挡住他视线。
“周先生?”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周先生,请随我来,王小姐想与你说几句话。”
启之低下头。
王庭芳也许不知道她已染上官场习气:要见一个人,立即命手下随时随地传他候命。
启之又抬起头来,“我没有话说。”
年轻人意外,压低了声音,“是特首王小姐。”
“我知道,我没有空,我有事做。”
“周先生,王小姐有话说。”
启之微笑,“融岛还是自由都会。”
年轻人未想到周启之有这样奇特反应。
他的经验是:一提“王小姐”三字,即使是融岛首富,也会如奉纶音,这人是谁,如此大胆?
他尴尬地退出。
周启之看着他背影喃喃说:“狗腿子。”
不一会,身侧却有人说:“这可是叫做恼羞成怒?”
启之转过头去,“爱司。”
爱司穿着缩水运动衣,梳马尾巴,不施脂粉,看上去活脱似一般女学生。
她轻轻坐下。
启之鼻酸,“我无面目见你。”
“我又不是王小姐,你太言重了。”
她似有倦意,“请帮我斟杯冰水。”
启之想一想,她她倒了温水,爱司一饮而尽。
“你不舒服?”
“这两日陪王小姐与医务人员开会,两家公立医院急症室突传一种急性脑膜炎,一星期内上百一至十岁儿童求诊,需设立特别隔离病房,今晨,有消息说青少年亦受感染,现正追查源头。”
启之关注,“可以注射疫苗吧。”
爱司点头,“医务署正火急筹备。”
启之看着她,“你打算原谅我?”
爱司没好气,“我不是圣人,况且,你出卖的不是我。”
“那么,听我解释。”
“不必了,你一定怪社会怪奸人,千错万错,不是你个人的错。”
启之先发制人:“那么,你找我干什么?”
“羞辱你。”
周启之再也想不到爱司会这样直爽,啼笑皆非。
“我已无地自容。”
“王小姐要见你,还不动身?”
“我没有准备好。”
“芝子君,拿点勇气出来。”
启之忽然镇定下来,“你尽情侮辱我吧,我的确该死。”
爱司狰狞地笑,“我还没开始呢。”
怀疑个案
她站起来,忽觉头晕,需用双手撑住桌子。
启之吃一惊,爱司身体一向良好扎壮,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他去扶她,触到她双手。
“爱司,你发高烧。”
爱司坐下来,启之老实不客气把手放在她额上,“爱司,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我自己会走。”
“你算了你。”
他扶起她就走。
原来平时英姿飒飒的她身量并不太重。
到了急珍室,医护人员一经检查,便立刻说:“病人需即时送到慈恩医院集中处理。”
“什么事?”
“怀疑是急性脑膜炎个案,这位先生,你与病人是什么关系,接触过什么人,你亦需自愿隔离。”
爱司清醒,她听得到每一个字,她对启之说:“我即时要通知王小姐。”
医生如雷殛震惊,“你是王小姐什么人?”
他立刻去知会院长。
“如果我受到感染,王小姐亦有危险。”
电话响了两下,即时有人来接。
“我是爱司,王小姐在什么地方?”
“王小姐在科技大学参观一种可穿着在身上的机械技术,简称机械衣,护士若穿上它,即时力大无穷,可单人将病人抱起放轮椅上,你说多有趣。”
“接过去,我有要紧事。”
院长赶着过来,“我同王小姐说话。”
电话接通,这时,爱司已经紧张得满面通红,额上全是豆大汗珠。
院长轻轻说了几句,挂上电话。
“王小姐立刻会到慈恩医院检查,两位请先走。”
启之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院长轻轻说:“这件事请勿张扬。”
启之忍不住说:“慢着——”
院长看着周启之,“这里没你的事了。”
爱司需要照顾,她整个人烫如一块火炭,真没想到细菌如此暴烈。
启之在爱司耳畔说:“你放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爱司看着他点点头。
“融岛有最好医疗设施。”
爱司轻轻说:“周启之,你废话特多。”
“听着,爱司,设法同王小姐说,疫症如此凶猛,迅速传染,一定要即时知会公众,不可隐瞒。”
“周启之我与你均不懂政治。”
“艰深政治已经过时,爱司,代我忠告王小姐,宜与市民开心见诚共渡难关,政府透明度愈高市民愈是安心。”
“面子——”
“生病同面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