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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若地?穿上衣服,你真丢人。”
他像是从某个怪诞的梦中惊醒,两手慌乱地遮住倒垂的阴胫,满脸胀得通红。
“请你把沙发上的裤子给我。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将沙发上的裤子,毛衣,衬衫,围巾一古脑儿扔到他身上。
“现在好多人都认为我脑筋不太正常。那是他们骗你,昨夜,你可不要相信。飞机降落的时候要系安全带,起飞的时候也要系安全带,你看,我哪点说得不对?”
他干净利落地穿戴完毕,回过身整理床单。他用枕巾使劲拍打床铺一通,留下的两个脚印无论如何还是去不掉,他笑嘻嘻地对我解释说。
“这可是旧日的痕迹。”
我把骨灰盒抱到写字桌上放稳。脱掉大衣在床边挨着他坐下。
“我以为这次回北京见不到你。昨天Mark杜和我商量,准备晚上去三里屯找你。”
他取下手腕上的橡皮筋,反过手捆紧头发。
“你们去也是白去。我有一段时间没吹萨克斯了。他压低声音说,“我认识一个开餐馆的老板,我准备改邪归正。可是那娘们,提到写诗我就头痛,可是那个娘们说如果我不写诗,她也没必要和我勾搭。昨夜你说,现在的女人啊,她们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些歪道理。你可别跟Mark杜说,他这人哪,我不知他在北京呆着有什么意思。”
“各人有各人的上帝,这些事你少管。你没病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发了神经。他姐姐不在了,凡事替他想想,朋友吗,在一天相处一天。现在我们还拿不定主意。Mark杜担心他母亲挺不过来。他不是艾欣的亲弟弟,你知道吗?”
“那天从火葬场回来我才听说。开死亡证明时警察非要他通知家里不可,Mark杜哭着闹了半天他们最终网开一面。人命关天的事。但是老大,人死不能复生对不对?他Mark杜能守着骨灰盒过一辈子不成?那天我去看安,她也是这样想,瞒着家里不是办法。”
“Mark杜的意思是单独告诉他父亲。对了,安怎么被拘留的?”
“听说在餐厅和人闹事。安的性子烈,我不在场,具体也不清楚。问Mark杜,他撇着嘴不高兴。说什么呀,那时你不在北京。东南亚的女生有意思吗?她们真的一年四季都不穿底裤,一撩开裙子……”
“现在谈论这些事你不脸红吗?怪不得Mark杜说你不正常。”我冷冷地说。
“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说漏了嘴。”他有点冷意地颤抖着肩膀。为难地说,“不过我已经约好了两个相好的姑娘。不过没关系,我们先去吃饭。”
“你没碰见Mark杜吗?”
“他在,怎么不在,我给他交割得好好的咱们三个好好大醉一场。过去经常是你掏腰包。今天我请客。”
“是去你的餐厅吗?”
他忸忸怩怩地说:“那地方环境不算高雅,但厨子烧的菜好吃。你看,我长了这么厚的一堆肉。”
然后,他一把抓住我松弛的肌肉,仿佛要为我量出厚度似的。又说:“她晚上不在这边店。她不乐意认识我的朋友。”
Mark杜推门进来,他慌忙站起来说:“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但是听说是去四川菜馆,Mark杜一百个不愿意。
“干脆你们两人去好了,我不饿,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这可不行。想开一些,否则我从越南赶回来做什么。”
“那若地你先下楼去拦出租车,我和昨夜随后就到。”
“就你有这么多鬼把戏。”若地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烟屁股吹了吹,到门边转过身,他已经点燃烟在嘴上叨着。这种近乎龌龊的景象使我感到十分难过,他站在光线阴暗的门边叮嘱我们的时候,我真想抱着他大哭一场。昨天晚上Mark杜对我说,若地疯是早晚的事。他母亲就是发癫痫病死的。从火葬场回来,骨灰盒一直是他抱,我要抱,他不肯。他到北京的第三个月认识艾欣。艾欣是那种容易让人打主意的女人。那时候他一个人住在人民大学西门的地下室里。他的邻居是一个瞎老头。和他一样,拉二胡。他若地算什么,那才是真正的阿炳。每天早上他扶老头到街边坐下,掏出几张角票在讨钱的纸箱里,他才赶着去排练什么的。下午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丢开,因为他要赶回去接老头回家。老头的技艺差他十万八千里,纯粹是为了讨口饭吃,胡拉一气。然而老头每天挣的钱几乎是他的两倍。从学识,从长相,我不说你也看得见,他凭什么佩得上艾欣?可艾欣那时候就是看中他这种假仁假义。半年的光阴一晃而过,有一天早上,他安顿老头坐下之后,老头把一个包裹交给他,说钱带在他身上不安全,请他保管。当时他也没多想,接过包裹回到地下室睡觉。傍晚,他没有像往天那样接到老头。到了晚上,他等到十二点钟老头仍然没有回家。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他搜索过邻近的几条街道,还专门跑到火车站客车站附近打听,仍然不见老头的踪影。他明白老头丢下他走了。他接连听了将近半个月的歌剧,什么《蝴蝶夫人》、《天鹅湖》、《众神的黄昏》、《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反正那段时间在北京上演的歌剧他统统没有错过。钱花完了,他砸了二胡,疯疯癫癫开始写诗。总之,这件事深深打击了他的神经。好长一段时间在街上看到拉二胡的,他都忍不住会哭。过去他骗我们他不拉二胡是因为和别人抠气,全是假话,那天他亲口承认,全是假话。
若地走下楼梯,Mark杜掩上门说:
“现在和他鬼混的这个餐厅老板娘,人家男人放出话来,发誓要做了他,我无所谓,你想去我陪你。”
我有点不安。这倒不是惧怕那个戴绿帽子的男人(没有情人的家庭反而是可怕的家庭,成千上万的夫妇,有几家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过,类似的例子我见多了。我先前的房东早就坦然告诉我,他们夫妻都有各自的情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哪一天去和情人幽会,哪一天该去父母身边尽孝,安排得井井有条,日子过得有板有眼),而是若地曾经在艾欣上的苦心。它使我回忆起初初认识艾欣的日子。就那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当着若地的面展开追求,现在想起来,真让我感到后悔。
“Mark杜,若地端出什么,你只管吃,要是有人真想和我们动粗,你等着看好戏。这几个月在越南我天天练跆拳道。”
小酒店坐落在万柳路街上,是一家经营四川菜为主的餐厅。外边的招牌流光溢彩,店内却显得比较凌乱。大堂里三三两两散坐着几个客人。在收银台旁边的电视机正在上演一部据说因集数优势准备申请吉尼斯纪录的电视剧。我们掀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电视里一声尖叫,Mark杜吓了一跳。
领班显然很高兴看到若地,她笑吟吟地把我们领进最尽头的一间小包房。
“好几天不见你,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们了。”她接过服务员端进来的茶壶,先把Mark杜面前的杯子斟满八分,手腕一翻,对准我的茶杯一挥而就,绕到若地的身边,慢慢地把他的茶怀装满。嘴里却不肯闲着,“今天新来个二厨,他做的夫妻肺片,我保证绝到家了。”
若地指着Mark杜说:
“这位画家哥哥你见过,不用客气。”
他撕开服务员递过来的烟。
“靠着窗子坐的可是位稀客。昨天从越南社会共和国回到北京。是我原来的老板。你去厨房关照。反正你办事我放心。”
“最好你亲自下厨吧,让我做主张,怠慢贵客,成什么体统?”领班笑吟吟地拍着若地的肩说。
Mark杜一直紧闭着嘴唇,包房里只剩下我们俩人,他轻轻地往我这边拖了拖椅子。
“你看他大摇大摆,像回到自己的家。早晚他才晓得锅儿是铁铸的。”
“Mark杜啊Mark杜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小怕事。古人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一句谣言就吓得你颤颤惊惊。情人是婚姻的润滑剂。我明给你说,就像商品反映店铺生意好坏,情人反映社会文明程度。再说呀,会咬人的狗,它才不出声。你实在怕,我们俩换位置,呆会儿有人动手,你跳窗子方便。”
“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Mark杜说,“公司出事那阵子,他和我整天缠着赖飞,后来赖飞躲了起来。他喝醉酒,赖飞女人的牙齿被他敲落了一颗。警察抓去关了半天才被释放。现在他居无定所,何苦要去惹事生非?”
我点了点头,却问道:“赖飞现在做什么,还有他的消息吗?”
“听说他离婚了。富人别有权,穷人别有钱,还真被你说中了。”
“他的女人你有没见过?人长得倒俊俏。离了婚,什么事都抖了出来,那小子当年泡她的时候,出的尽是馊主意。他带她去珠宝店买了一只昂贵的手镯,女人一直把它看得比命还要宝贵。这么多年来,戴在手腕上,可说是连桌子都不敢拍一下。离了婚,她想把手镯换成现钱,人家却告诉她那手镯是地摊上的孬货。女人不信邪,找到珠宝店去,店主被他逼得没法,只好实话告诉他,当年那只手镯的确是赖飞头一天放到他柜台里,价钱也是赖飞标的。同这种男人生活,可才是叫如履薄冰。”
这顿饭吃得极不痛快,虽说我竭力回避和艾欣有关的话题,几杯酒下肚,Mark杜绕来绕去总是会回到艾欣身上。过去她从未对我提过和若地之间的瓜葛。使得我一度觉得若地只有那么滑稽可笑,今天无意间听M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