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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在哪里?
梵高弯腰到情人的高度
想证明这个荒谬的问题
向日葵抬起头
打了一个喷嚏
下半夜,李唯已经心满意足进入梦乡,我仍然倚在枕头上骨碌碌转着眼。不是我吃了第二个饼就嫌第一个饼多余,说实在话,李唯的睡姿真的难看。她侧身对着我,露出颧骨高高的半边脸,也许是卸了妆的原因吧,皮肤像秋后的葡萄叶那样粗糙。脸颊上残留着不大协调的红晕,嘴角边隐隐约约长着几根汗毛,瘦削的肩膀底下,不规则的肩胛骨清晰可见。龟缩的身体仿佛还在恐惧着我那扫荡一切的情欲。不算雪儿(在家乡时那么长的卿卿我我,雪儿竟然没有这样心安理得地在我的身边睡过一个晚上。她属于那种将生活剥离成众多独立小块的姑娘。性对于她来说像大多数女孩收藏的时尚假发,戴的时候喜欢,一脱下,又忘了),她是第二个在我面前赤身裸体的女人,也是第二个用身体引诱我善恶不分的女人。(上学期退学后,为了写作《北京少爷》,我揣着一家网络公司预付的稿费逛了几次下等旅馆,那些地方不像夜总会那样有专门负责的经理,不时兴事后结账这一套,她们往往要求先付费。有几个女孩没说上顾得上说三句话就想把自己脱光。可是听到我坚决地报出的几乎还不够支付床铺费的价格,她们怒气冲冲地放下撩起一半的短裙,踩在离地半尺有余的松糕鞋上夺门而出。各式各样的腿肚子留给我无穷无尽的迷茫。)从投资学的角度来讲,她的回报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值。更不用说是她带领我走出远离母亲所陷入的黑暗。肉体的坚强使慵懒成性的我在北京几乎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捧回了险险丢失的作为男人正常情况下常常被忽视的尊严。然而我对她知遇之恩般的身体关怀感到的却是类似于自己背叛自己的厌倦,欲望满足之后所产生的悲哀紧紧地裹在我的身上。天差不多亮了,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第九章
艾欣答应入伙,Mark杜简直大喜过望,一大早,他到公司把靠窗子边的办公桌打理干净,自己搬到墙角堆满各种报刊资料的那张桌子。大卫的头像被他放到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在进入他办公桌的入口处支起的画架也被收起来背靠墙壁放着。我带着艾欣在保卫处登记,有说有笑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宁宁在艾欣的桌子上布置鲜花。
“太阳每天在你的桌子上照三个小时,这完全适合你的审美观点。”他自豪地说,“艾欣,你过来看看,这是我给你的化妆箱留的位置。这双手巧啊,什么东西经过它摆弄,最完美的美学关系马上立竿见影。我不是瞎吹,这办公室要是按昨夜先前的布置,不被你笑话才怪哩。怎么样,你坐下来试试。”
“大画家亲自过问一张办公桌,你们公司人才也降得太不拘一格了。”艾欣说着,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按着顺时针方向转了两圈。
“公司规定早上九点上班,你例外。”我站到她的桌子边,试着讨好她说。
“这可不能开玩笑,既然一起干,那得一视同仁。”艾欣并不买账,她说。“往大里说,你歧视妇女呢。”
“没看出昨夜还真有点影响力。”Mark杜打着圆场说,“全世界创业者,联合起来!最苦难的日子应该到头了。眼下这两桩生意搞定,不出差错的话,按揭两套房子肯定不成问题。到时候接爸爸妈妈进京,也让他们享享清福。昨夜你不太了解,我妈妈呀,她总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百里杜鹃的日子更好过的地方。”
“你可别乱说。”艾欣红着脸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到Mark杜的画架边,翻开大铁夹子夹住的几幅速写说,“过去不是挺讨厌的吗?怎么也画起人体来了?”
“安的确长了一双美仑美奂的大腿,由不得他。”
“谁要你多嘴?”艾欣睇我一眼,脸上浮起淡淡的半含嘲弄的坏笑。
我真想回答她说,我可不愿意过问你们姐弟之间过去结下了什么样的芥蒂。大家在通往梦想的路上狂奔,化妆也好,画画也好,都不容易。打破脑袋也是姐弟俩。假如我这样对她说了,Mark杜自然会不依不饶地问艾欣答应加盟公司的底细。而这一切,也许是艾欣昨天晚上在城市之光酒廊答应我的请求之后我和她都刻意回避的。
大半年的光阴一晃而过,赖飞许诺的业务一桩也无法兑现。我是竭力赞成若地观点的,可是他找艾欣谈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我决定硬着头皮再争取一次。(事实明显摆着,公司里除了赖飞,若地我们三人交际圈都小得像孩子没有发育的胸部,抱着电话根本不知道往哪个地方联系业务。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的母亲的那些老同学,我也纷纷打电话上门去。听说我办了一家文化公司,她们无一例外地说了许多客气话,最有价值的一条信息是当年早母亲半学期离校的宋阿姨前几天刚刚从主管部门退下来,被一家文化公司返聘去发挥余热,她答应下个月到我们公司兼职。Mark杜请来了几个画画的同道,那几个口音怪怪的画家几次白吃白喝,只留下赖飞在事隔半年之后仍然记恨在心的胡说八道。)
“艾欣交际圈子广。她认识好多正一着二的商人。若地的话你们也许不相信,但我亲眼见过她的那些朋友,日本人,美国人都有,他们年纪轻轻就开着卡迪拉克。”在办公室里我这样敞开声音说,表面上平平静静,浑身却似乎有生不完的闷气。
晚上我赶到城市之光酒廊,她背对着大门坐在吧台边。两条光滑整洁的短辫子在轻佻的灯影下略为显得招摇。刚刚跨进酒吧我就认出是她。(自从那个落雪的中午送她上出租车,三个多月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自认为从雪儿身上学到的东西已经足以让我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游刃有余,没想到在她这儿就碰了一个软钉子。几次给艾欣打电话,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让我怀疑过去睡在我身边浪荡地要求我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客人吸完了蟹黄的大闸蟹。最后一次是我主动挂了她的电话。我实在无法容忍一个曾经满含深情地对我回忆她童年的女人在话筒里干巴巴地应付我。性生活也许是不平等的,但人人都有受到尊重的权利。就算是婊子也不例外。)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你看,我刚刚坐下。最近在忙些什么?”她简单地笑着。整句话听在耳朵里像那些不愁吃不愁穿的小保姆。
“没本事的男人啊,你不是不晓得,白天没啥鸟事晚上鸟没啥事。”我用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冷淡十倍的口气说完这句顺口溜,心里也暗暗感到吃惊。仿佛在我和这个女人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她皱了皱那道曾被我无限制地吻过的眉头,不客气地说:“别学那些男人让人恶心好不?”
“兄弟,给我来听啤酒。”我压低声音毫无风度地回敬她。“当然,这是由于和平年代,男人的光荣更多时候是在床上而不是在战场上。”
今天下午她竟然当着其他人的面在电话中唧唧歪歪取笑我。她说我说话像老太婆的时候我听到话筒里哄堂大笑。
她端起杯子作了个砸向我的动作,随即把杯子放下,拍了拍我在吧柜上神经质地敲着的右手说:“我不和你贫嘴,乖乖告诉我,你开出这么优越的条件让我加入你们的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大圈套?我这人不吃这一套,喜欢明着来。有关公司的发展宏图你就省了,若地已经说得太多,你拣紧要的说,我家里有客人。你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艾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耻的过去。阴谋阳谋随便你怎么猜都可以,不过我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谎的天賦。我是真心希望大家能扭在一块做出点什么,而你正好还有一点可以被我们使用的价值。话已经说过了,我也不想再说,你自家考虑。”
我注视着她两片厚厚的嘴唇,很是奇怪为什么心甘情愿把自己送到她手心里。她能毫不顾及地封杀别人的感受,那么单独从公司考虑,我对她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值得吗?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段至今看来不过是惯于风月的她一时的应景之作能被重新点燃,到头来,我真的能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难道过了诺查拉马丹所恐惧的千禧之年,我还要为寻租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现在,我夹在她们姐弟的中间,仿佛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兔死狗烹的感觉。(他们姐弟存在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淡漠是不争的事实。若地提出邀请艾欣入伙公司,第一个唱反调的就是Mark杜)最近所读的书向我透露这样一个信息:男人没成功以前最好让感情到别处呆着,因为宠大的爱情生活本身需要同样宠大的开销来铺路。我是一个欲望小得像普通邮票那样的男人,这也是五颜六色的都市并没使我像大多数青年那样对它感恩戴德的原因。我的愿望说起来卑微到了极点,结婚以前(我从没奢望过我断气的时候会像肖邦那样幸福地倚在某个情妇的手臂里。我抱着雪儿的时候,模拟过电视上九死一生的恋爱,可我无法办到),仗着身强力壮,好好地享用一个纯粹的情人。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回到母亲的身边,我会把在北大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添油加醋地向母亲描绘。告诉她不娶一个北大女生做妻子的十二种理由。那种碰到一个女孩子就今生今世爱上的童话,我压根儿不相信。(我喜欢艾欣在这方面所表现出来的随意。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再找一个堂皇的借口为她破费对我来说日趋显得重要的人民币。)但是,当她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