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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明天中午,火车票今天都送到店里来了。
“他人长得白净。欺骗单纯的人有罪。要我看来配你绰绰有余。哪天晚上想到你睡在楼下一个胖男人的怀里,我差一点把你出卖了。他真的单纯得让人惭愧。”我盯着李唯的眼睛说。
她叹一口气,往手心里弹了弹烟灰:
“你再抽一口吧,你再抽一口我就去客厅休息。”
我眯着眼睛往李唯的手里深深吸了一口烟,直到听到她在客厅躺下我才徐徐吐出。我似乎正在从一种纠缠不清的深渊中淡出。先前的睡意,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那天李唯给我打电话说她的男朋友要到北京来看她。那是一个比处女还要乖巧的男孩。她已经跟楼下的餐馆说好,到时候她在店里上两天班。本来她可以安排男朋友住旅馆,但那样不好。情人是敏感的。头一次偷欢男孩没有看到嫣红的血,很诧异。李唯撒谎说她十三岁时骑自行车摔坏了,男孩半点也没有怀疑。到目前为止虽说她已经一再地背叛了他,但这种背叛能够维持下去还是将就维持下去的好,人是三节草,走到哪一步很难说。我答应了她。还和她开了几句自以为聪明的玩笑。几天后那个男孩千恩万谢离开我的房间,我火辣辣的,好像自己往这个诡诈的世界添加了一捆耻辱的柴火。我到现在还没去过葫芦岛。我想,这一辈子我恐怕是没有脸皮去了。听说那个岛上的阳光比好多地方的都要干净。
半夜里起床上卫生间,我被客厅的场面惊呆了。柔和的吸顶灯下,李唯海浪一般躺在地毯上。她的两手空荡荡地伸向两边,好像一直没人使用的船浆。那对极不对称的乳房上黑色的乳晕十分刺眼。暗红色的乳沟拼命捶打着我已经僵死的某段记忆。血液在太阳穴里左冲右突,一股带着腥味的力量把我赶回到遥远的童年。我看见小时候在母亲身上爬上爬下的情景。我激动得扑通地跪倒在地。这个迷糊了我多年的情景从心底盘旋而起,它们一幅一幅地打开给我看:我的小手固执地抓住母亲的乳房不放,我的嘴巴不分昼夜地吸吮灰色的乳头,我的脑袋在两个乳房之间摇来摆去,我的指甲掐开一切多余的念头慢慢长出僵硬,我的睫毛一次次挡着羞愧——积郁在我胸中的块垒,瞬间被冲开了。我哭哭啼啼地爬过去,紧紧压住沉船般的李唯。
“对不起,李唯,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哽咽着,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不怪你。要做就好好做吧,我不喜欢男人装正经。”她把两腿分开,冷冷地说,“你没有准备纸巾?”
我又一次忘情地抱住她,在这对似曾相识的乳房上一遍遍狂吻。
“这事我不是头一次。在家乡的时候我经常带着雪儿到父亲的坟地上去做。弄痛了你吗?”我语无伦次地说,“爸爸走得早,七岁了我仍然睡在母亲的床上。每天晚上都是玩着她的乳头入梦。我从没有远离过妈妈。雪儿和我分手,我外婆见过她。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母亲睡在我的下边,她用小时候听熟的声调对我呻吟。母亲在半夜经常呻吟。醒来后我心如刀绞,从此,我对女人的裸体惊恐万状。有一天在大巴车上遇到一个穿得很漏的姑娘,我连买票的声音都颤抖得不得了。艾欣到我这儿住了两个晚上,可她从来没有解开我的这种情节。当她被情欲摧残得不能自已,迫切地希望我。我痛苦得要命。我看见父亲的坟地,我感觉到有一双从墓穴里射出的眼睛盯在我背上。耳朵嗡嗡直响,我怕这一切都是幻觉,躺在我下边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母亲。我熟悉她在漫漫长夜痛苦的呻吟。有天晚上我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被她搂得痛醒过来,当她松开咬出了牙印的嘴唇向我道歉,我感觉到她在说谎,我颤颤惊惊地发现我身体比什么都罪大恶极。好几次仿佛那异乎寻常的空荡被我填满了,可是一瞬间一切又都消逝得音讯全无。我看过医生,可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你相信弗洛伊德吗?”
“哪个弗洛伊德?快找点纸巾来,待会儿流得到处都是。”
第八章
我伸曲着坐得发麻的腿,悄悄钻进被子里。Mark杜的这间床宽得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可是他睡觉喜欢裹被子,我的半边身子总感觉到凉冰冰的不舒服。我把枕头往床铺中间挪了挪,随手关了发着白光的台灯。窗子边透露出淡薄的白光。摸着无足轻重的肚脐眼,我记起生日那天晚上,当我被电脑吵醒,艾欣正缓缓地摸着它。
不好意思,醉成这个样子。我说。
你太虚伪了,你把我看成是什么女人?圣姑还是处女?
你看错了,昨夜,你让我在手心里捡饼干吃的时候你就错了。
…拜托,千万不要和我装纯洁。我讨厌。三年前走出北京车站我已经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昨夜 ,你真可笑,泡我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我从她的怀里挣扎出来,诧异地望着她。
你根本没必要让所有的人都晓得今天晚上我睡在你这里。
艾欣,我只是喝酒醉。可是我保证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从童年就开始编织的幻想中醒悟过来。这是北京,不是当年的坟地。
凯宾斯基饭店从什么时候钻出你的亲戚?凯宾斯基饭店在那条街你都不知道。你无耻,打查询台问到酒店的电话号码。我现在一纱一线都没有穿摆在你面前啊,你没有阳痿,你没有醉酒。艾欣扭身坐起来,边捶打我边放声大哭。你不拉我上车,我也会送上门来。你为什么不做?躲在一个女人的怀里抹眼泪装纯情……
这也许是艾欣一生中最为敏感的一夜,当时如果她对我多一点耐心,同时我如果对她稍微多一分了解,我想,她肯定不会滑进那慢慢向她浸来的陷阱。在这个世上,其实生活着太多伤痕累累的人,没有谁比谁幸福,也没有谁比谁痛苦。可惜那时我太鲁莽,不理解恶劣的性行为在一个女孩身上投下的阴影是如此之可怕。一念之差,错过了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在我和艾欣之间刷刷刷地划下难以翻越的鸿沟。表面看来我每天都在靠近,实质上我每天都在加深着彼此间那种隐隐约约的陌生。
小鸟啁啾着,天已经亮了。我们正准备起床就接到大使馆的电话,二恭石子今天晚上到北京。
“那等她来了再作决定。”Mark杜放下电话靠着床头锁着眉说。
我没有做声,掀开被子站起来,席梦思发出刺耳的吱嚓声。
“呃,亮马河的房子你收捡清楚了?”我神情阴郁地克制着自己。
“该收的全部在门背后那两只箱子里。那个大画夹和化妆箱,我没要,送给民工了。还剩两只手镯,你留着一个吧。”Mark杜哼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乌黑的铁圈扔给我。
我不知道他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我默然了。拿着这个造型怪异的手镯翻来翻去地看。
“这是我们彝家男人成婚时所戴的饰物,天知道怎么会到了她手里。”Mark杜歪着身子苦涩地说,“天知道这一年她变卖了多少金银珠宝。彝家有一种说法,家产就像一个人身上的血液,抽完血液,人就没了。”
“你父亲口也真的紧。他没向你提过当年他究竟敛集了多少财产?”我戴着手镯晃了晃,黑不溜湫的,不过大小正合适。
“你太不了解彝家了。那可是传统一直可以追溯到神的民族。”Mark杜拍了拍发黄的墙壁。
“是吗?非不怪。坐着闷得慌,我去世纪坛转转。”我昂着头,微微抖动嘴唇,“我想带着艾欣去。”
埋葬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一张脸。在湄公河的日日夜夜,每当我拖着疲惫的下半身回到拖诺,独自在表姐家宽敞的厨房里炸鱼吃,看着鲜艳的红笛鲷在油锅里慢慢变成绀青色,我都会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表姐大部分时间住在榕莲。拖诺的家里只有北方同塔梅平原来的亲戚和我。老太太养了两只泰国猫,它们最初愿意跟着我到后江松软的河堤上散步,我也喜欢送给它们一些唾手可得的小礼物。湄公河到了龙川,水势变得缓慢。时常有笨头笨脑的鱼虾半躺在岸边。遭遇几次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它们不再轻易陪我出去了。看见我提着黑黑的啤酒瓶出门,它们摇着尾巴跑到长满紫罗兰和水仙的花坛边用那潮湿的喉咙叫几声,便懒洋洋转回到一年四季燃着安息香的屋子。
我到过的地方不多,湄公河是我见过的最为绚丽多姿的大河。它在同塔梅平原分成几条汊道之后,仿佛是几个多情的女人,光着脚丫躺在湄公河三角洲上。每天黄昏,如果从丐陴运河的船政公司回来得早,我常常抱着啤酒瓶和炸得脆酥酥的红鱼到江边漫步。那些陈旧的打鱼船突突突地驶过,长长的尾巴半截半截地变成细细的波光向岸边涌来。等我想伸手围住,它们一转眼纷纷迸裂成碎片了。有时候我望着远远的天边,落日的余光斜射在云层里,五彩的祥云织成金碧辉煌的宫殿,使我不得不相信那里边住着全能的上帝。碰上这样的好天气,我往往会再往北走上半公里,到岱依族姑娘的露天酒吧坐到很晚才回家。姑娘到过北京,至今她还保留着参观世纪坛的门票。我和艾欣第一次到拖诺,就是在她的酒吧里闹得不欢而散。好几个晚上,在我饱含着泪水踉踉跄跄往家走的晚上,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听她的,谁不是死了才进天堂!
母亲属于那种殷实人家长大的女人。丰富的知识弥补了残存在她身上的农民德性。当我充分利用她的弱点唆使她卖掉商业街的房产,我好不容易摆脱的依恋又入影附形地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