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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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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边说边向门边踱去,问冰龙道:“大哥可否安排我们进大牢与彭跃会一次面?”
  “此事不难。”冰龙站起身,“若再拖上几日,彭跃经受不住拷打,事态真要变成小四说的那样。”
  若林担忧清白之人要受冤屈,焦急道:“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明明还值正午,衙门的大牢却像笼罩在一片乌云下,阴暗沉重。
  冰龙问值班的衙差:“李大人何在?”
  衙差道:“大人连夜审训犯人,害了风寒,已回府休养。”
  听闻此言,三人皆感时机正好。周忘杨瞥见那衙差襟前露出银票一角,心说,看来已有人先一步去见了彭跃。
  牢房大门被打开,一股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了冰冷的台阶,若林刚迈开一步,就感一个活物从脚底猛地挣脱,逃窜而去。他惊得出了一头冷汗,而后听见几声鼠叫,心虽放了下来,胃里却又一阵阵泛起恶心。
  在墙上火把的照耀下,迎面走来一个佝偻老者。那人见了若林,恭敬地唤了一声“舅爷”,便擦身而去。若林听出是彭德海的声音,想要寒暄,他却已提着食盒走远。
  三人继续向前,到了关押彭跃的牢房。冰龙命人将牢门打开,只见彭跃正缩在墙角,地上彭德海送来的饭菜,他一口未动。
  “彭跃!龙捕头前来审你,还不赶紧站起来?”衙差喝了一声,见角落那人不动,上前将他一把拽起。
  这时,三人才发现彭跃已经折了一条腿,身上的布袍也已破烂不堪,底下的身体则满是伤痕。
  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彭跃靠着墙勉强站立。
  若林看他如此可怜,心有不忍,“你为何不吃饭?撂到了明日,你爹又提食盒过来,岂不浪费?”
  “我爹不会再来了。”彭跃摇头,“他说,我已经得到太多了。”
  冰龙挥手,将开门的衙差打发下去。
  周忘杨忙问:“你爹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彭跃望向他,突然高声大笑。笑罢,他凄然道:“周先生,别人说你睿智机敏,国士无双,这样的人为何不早十年出现?”
  由于无法直立,彭跃靠着墙渐渐滑坐而下,他目无焦距,像在说给周忘杨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十年前,何福燕谎称怀了我的孩子,因为我与她身份悬殊,根本无法结为连理。她说,我们的孩子一旦出生必会为奴为婢,遭人唾弃。
  “此时,正逢夫人同时有喜,何福燕便想出一条毒计,以清修之名在外安胎,为抢在夫人临盆前产子,她不惜服下催生药汤。待小姐一出世,便让早已买通的产婆前去调包。”
  周忘杨打断他的话,问:“她可曾与你说过,换走婴儿后,如何处置真正的何喜儿?”
  彭跃望天,清瘦的脸上满是内疚,“她与我说寄养给了一个路人,然而……”
  “然而她根本没那么做,而是杀了喜儿?”阴冷的牢房内,若林却紧张得浑身冒汗,焦急地等着彭跃说话。
  膝盖处的一阵剧痛,令彭跃不禁抽搐了一下,他紧咬牙关,片刻才说:“何福燕虽然贪婪,却还未到杀人的地步。她并不在意何喜儿到底被谁收养,她与我说,当日,她根本没过问此事,一切都交给了何福松去办。”
  若林向后退了一步,依然不能理解,“假小姐是何福松与何福燕的女儿,可他也是喜儿的爹,为何还会纵容此事?”
  彭跃望着他,许久许久,才惨笑道:“舅爷,你真是单纯善良,不识人心人性。呵呵,想必周先生和龙捕头都已明了,只有像你我这样愚钝的人才会迷惑不解。”
  没直接回答若林的疑惑,他接着道:“三天前,何福燕告诉我,真正的小姐并未被人收养,她出生不久便被何福松拧断了四肢,扔去后山喂狼……”
  视线动荡了一下,若林道:“你说……喜儿一出世便被……”
  拦住想要上前的若林,周忘杨对彭跃说:“这些年来,你虽对何喜儿心有愧疚,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选择了缄默。可你万万没想到,真正的何喜儿也是你彭家的骨血,她是你哥哥的女儿!”
  言语化作一支利箭,同时穿入彭跃与若林的胸膛,两人顿时都愣在当场。
  周忘杨继续道:“何福燕知道你心地善良,怕你得知何喜儿的真实身份后,会感到愧对彭翎,而把谎言揭穿。所以,她隐瞒了孩子的去向,并默许了何福松斩草除根的行径。”
  “不会的……”若林连连摇头,“姐姐怎会……这不可能!”
  周忘杨回头瞪他,“若是不会,何福松怎会同意用不伦之女调换自己的亲生骨肉?惠蕾又怎会将自己的头发在井边抛撒?”
  被他问得气血攻心,若林答不上来,却仍在不住摇头。
  “不伦之女?”
  一声凄苦的笑从地下传来,彭跃长叹一声,“为了那个不伦之女,我竟协助那对兄妹,毁了阿翎的女儿……幸好苍天有眼,她并没死。”
  若林大喜,“你说喜儿没死?”
  彭跃点头,“何福松把她扔去后山时,断其四肢,却未要她的性命。他就是想让那孩子活着被狼叼食。”
  若林唇齿轻颤,紧握拳头,“而后呢?”
  “偏偏那孩子命不该绝,婴孩调包之事均被我爹暗中得知。他一路跟到后山,待何福松走后,抱走了重伤的喜儿。”
  冰龙说:“而你爹以为假小姐是你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孙女。故他虽对何福松恨之入骨,却也并未揭穿整件事。”
  彭跃将头向后靠去,缓缓道:“对我爹而言,与其两个孙女都不得善终,不如成全其中一个。他今日来此对我说,这十年来,我已欠阿翎父女太多,现今我要死了,无人再可帮我……”
  猛地紧握地上的杂草,彭跃切齿道:“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做了十年大小姐的丫头根本非我所出!欠阿翎父女的又何止那十年的富贵,就算立即打入地狱也不足为过……”
  听他言语中已显厌世,周忘杨道:“是否该入地狱,非你一念之间就能定夺。你可知道,何喜儿现在身处何方?”
  “我当日默许他人将她换走,以致她遭受重创,险些丧命。今日,爹又怎会信任我,把她的行踪告诉我?”
  此话如同一壶凉水浇灭了若林的希望,不过,一些碎片却在心底渐渐拼凑。
  十岁童女,四肢皆被拧断……会不会……就是那递给他布包的小丫头?
  回想起几番见她,那种似曾相识之感,竟是因为她生得与惠蕾十分神似。
  牢房内一阵静默,周忘杨想起在酒楼窃听时,彭跃与何福松争执间提及过一种从京城运来的药材,于是便问:“当年,彭翎尸体内的血液可助燃火苗,是不是生前被人下了药?”
  有些惊讶他连此事也注意到,彭跃道:“不瞒先生说,这一点,我早怀疑过了。何福松与李培林有生意往来,每逢李培林进京,就会捎些奇珍异宝馈赠给他。我监视了何福松一段时日,发现每当他收到那药材,便会立即藏匿起来。”
  “你说他们间有生意往来,那账本现在何处?”
  周忘杨问得一针见血,三天前,若林已着手寻找账本,可找遍了何福松的厢房及几家店铺均一筹莫展。
  彭跃不答反问:“先生为何认为我会知晓?”
  周忘杨道:“握有何福松最多把柄的人是何福燕,她为了挽回你的心,自然会把她知道的种种秘密告诉你。”
  苦笑了一下,彭跃道:“所谓秘密,可让她悬尸房梁,令我身陷囹圄,几位真要知道?”
  视线上方,周忘杨与若林冰龙互望一眼,忽地露出一抹云淡风清的微笑。
  如此沉着,如此淡定。
  他道:“请说吧。”
  待三人走出大牢时,户外乌云渐散,明朗了不少。周忘杨走了几步,忽感胸腔刺痛,一路蔓延至咽喉,用力一咳,嘴角竟有黑血渗下。
  “先生!”
  若林作势要扶,却被周忘杨猛地推开。
  “别过来!”周忘杨长眉紧皱,掌心迅速涌上黑斑。
  冰龙见状,忙问:“小四!你的毒怎么还没解?”
  若林急道:“怎么可能?穆清素已把百花散给先生了啊。”
  抹去嘴角的血迹,周忘杨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再度将毒逼回体内。他道:“我中的并非‘黑寡妇’,已让小童寄信给红蝎,解药一到便无碍了。”
  “那……万一你师妹赶不上呢?”若林追问。
  “赶不上什么?”周忘杨不作停留,继续向前,“赶不上我毒发身亡?”
  若林一惊,“你真会有性命之忧吗?红蝎在哪里?不如我亲自去找。”
  冰龙拍拍他的肩,“惠兄弟莫急,小四处事自有分寸。红蝎与他情同手足,一旦得知师兄有难,必会设法援助。”
  三人原打算前往何府,走了不足百步,三名衙差突然从后追来,一人拱手对冰龙道:“龙捕头,李大人身中剧毒,疑是在何府遭人下毒,今早已将何家人统统带回衙门审训,现须带走惠若林。”
  说罢,另两人便要来押若林,遭冰龙配刀一挡,听他道:“周先生与我也一同过去。”
  李培林中毒一事,因尚无证据证明是何府中人所为,故无法建立卷宗,对何家人的审训也就没在公堂进行。
  待周忘杨等人到达衙门正厅时,只见李培林佝偻在太师椅上。何福松惠蕾施笙彭德海及何府上下二十多名仆役一同站着。
  此刻,何福松不敢再提朋友情谊,他看见李培林摊开的手掌上满是黑斑,低道:“大人,您再想想,来我府上之前……”
  “不要与我提之前!”李培林一喝,“本府三天前夜访何府,期间饮水用膳都在那里。原是当晚就走,不料与燕捕头均感心口胀痛,便又留宿一晚。现在想来,必是那时就已中毒!”
  周忘杨看了一圈,果真未见燕鹰。想必相较李培林,他中毒更深,发作得更为猛烈,已不便审训他人。
  相隔两日,何福松的眼睛依然肿胀,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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