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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能是在压力面前妥协,屈服。
于是池仲容就想:若我真的率精猛的兄弟下山,如果王阳明动手,少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正像他自己说的,我是贼他是官,我做事没底线,他必须要顾虑朝廷与百姓的看法,如果他真的敢动粗,我就杀他一个血满城池,看他王阳明怎么办……
正想着,三弟池仲安又加了一句:大哥,你真的必须要去一趟,面谒巡抚大人。因为卢珂在牢中诬告你谋反,还说你正因此才不敢去见巡抚,你若是真的不去,岂不是坐实了谋反之罪吗?
池仲容喃喃地道:那就去吧……听你们这些人说话,好像咱们多么清白似的,唉!
做人要有诚意
池仲容拒不下山,有着他不下山的理由。但一旦拿定了主意下山,马上就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下山的理由。
人类的思维就是这样,做有做的理由,不做有不做的理由,反正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有理。举凡处处有理之人,活得多半都有点儿不爽,因为这类人总是习惯替自己的错误行为寻找借口,因袭日久,已经无法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自己。临下山的时候,池仲容举行了最后一届山贼讨论会,他主持会议并发言,说:
若要伸,先用屈;输得自己,赢得他人。赣州伎俩,亦须亲往勘破。
随后精选山上最精壮的武士一百人,必须要通晓武艺,忠诚不二。但这样的精锐之士数量稀少,只挑选出九十三个,还差七个。池仲宁问大哥:要不随便找七个人凑足了数目?
池仲容摇头:宁缺毋滥,绝不可滥竽充数。我宁肯要九十三名以一当十的死士,也不要再多几个碍事的废物。
这九十三人,人人怀中藏了利刃,换上最不起眼的烂衣服,扛上替王阳明备好的礼物,跟着池仲容下山了。
有分教:圣人天生最嗜杀,钢刀临头才抓瞎。设下弩弓待猛虎,蛟龙上岸不如虾。话说池仲容率九十三名悍勇死士进了城,早有一支巡城小分队迎过来:来者可是浰头豪士池仲容?
池仲容:然也!
那名军官道:巡抚老爷早有吩咐,若是浰头来的豪杰人多,就请到祥符寺歇息。
祥符寺?那是个什么地方?到了地方一看,却原来是一座占地极为广阔的和尚庙。庙中钟磬声不绝于耳,来求佛祖保佑升官发财的香客络绎不绝。还有许多满脸愁容的女人,一看就是来求菩萨生儿子的。看了这情形,池仲容心下方定,看样子那王阳明好像真的不怀杀心,要不然的话,众家兄弟就在这寺庙里大砍大杀起来,那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池仲容叫过来手下,吩咐道:我现下就去面谒那王阳明,我走后你们一定要多加防范,一成人在明处,两成人混在香客之中,七成人屯兵教场,倘若我午时之后不归,你们就立即啸聚放炮,焚寺杀人,于乱中逃往浰头,听清楚了没有?
众死士应诺。池仲容这才放心离开,去见阳明先生。那阳明先生正拿着书本,在学馆中对弟子门人讲课:做人要有诚意,不可有私意,诚意是遵循天理,虽说是遵循天理,也着不得一分意,什么叫着不得一分意呢?就是不可以掺杂了你的私心欲念在里边……什么事?见外边有人来,阳明先生放下课本,走出来问道。
池仲容急忙跪倒:浰头草民池仲容,罪该万死,伏请巡抚大人恕罪。
原来你便是池仲容。阳明先生大喜:你来了,卢珂的案子也应该结了。对了,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池仲容答:回老爷的话,小人带了九十三个扛礼物的粗使。
阳明先生道:哦,才九十三人,不多不多。现在你们住在哪里啊?
池仲容刚要说话,那名军官插进来道:启禀大人,浰头来的人现今正屯兵于教场,秣马厉兵,枕戈待旦……
阳明先生大骇:池仲容,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屯兵教场,枕戈待旦?莫非你是疑心本官不成?难道你刚才没有听到本官讲课吗,做人要有诚意,没有诚意是不行的……
你……我……这个……那个……被阳明先生如此一番挤对,池仲容满头是汗,只差哭出声来了:老爷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手下兄弟扰民,让他们休息一下罢了……
原来如此,阳明先生长舒了一口气:池仲容,本官看好你,愿意为你平反昭雪,若你能念及本官一番苦心,本官以后还有借重你之处。
听了阳明先生这番话,池仲容终于放下心来。
发火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回到祥符寺,就见一个小军官领着一队农民工,扛着肥猪牵着牛羊,后面是马车拉着的米菜和劈柴:这是巡抚大人吩咐送来的,大人说了,你们是浰头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可使一人稍受委屈……
浰头群贼大喜,高兴地谢过,将柴米蔬肉卸下来。这时候又来了许多军中将佐,都各拿着名片:池英雄在吧?忙不忙?不忙的话咱们出去喝几杯……
池仲容心生凛戒,再次吩咐手下小心提防。与那伙官兵去了酒馆,席间那伙人不停敬酒,言语之中巴结着池仲容,一再央求他日后于巡抚大人面前多多美言,似乎他池仲容已经成了阳明先生的心腹一般。池仲容表面上与众人称兄道弟,心里却是愈发警觉:我跟这王阳明不沾亲不带故,不是他亲爹也不认识他亲娘,他却哭着喊着要拿我当心腹,明摆着是诱我入彀,当我池仲容缺心眼儿啊?
营中的官兵喝完了,又来了一群文士,个个酸气冲天,请池仲容喝酒的时候,不停地吟诗作赋,搞得池仲容险些没哭起来。真是太酸了,受不了。
文人的酸酒喝过了,城中的乡绅又出面设宴,清一色长胡子的老财主,人人都有厚重的礼物相送,先感谢池仲容此前的手下留情,又低声下气央求日后多加关照。
池仲容就这样不停地喝酒,心里的警惕却丝毫也没有放松,夜间询问手下人,报说各地的官兵真的已经回到了驻地,城中空虚,街市上张灯结彩,百姓们宴饮欢娱,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时候山寨上的两个弟弟又悄悄派人送了信来,浰头的小贼下山打闷棍,打翻了一个信使,翻出一封书信来,竟然是阳明先生手书,内容是暗调各地狼兵,合攻卢珂。这么看起来,王阳明似乎是认准了卢珂不是好东西。而要除掉卢珂,他非得求助于池仲容不可。
再一打听,说是卢珂早已下在大牢中。池仲容仍然不能释怀,就揣了大锭的金子,贿赂了牢头,要亲自进去看一看。
进了大牢,扑面就是熏天的臭气,熏得池仲容连眼泪都淌下来了。沿着一条肮脏的通道往前走,前面就是死牢,里边囚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被生铁的刑具牢牢地锁在栅栏上,露在破烂衣服外边的皮肉,满是血迹和污物。池仲容仔细看了好长时间,才认出这人就是死对头卢珂。
池仲容心中先是惊讶,随即因为极度的狂喜,哈哈哈大笑起来:卢珂,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卢珂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池仲容,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池仲容,你这个杀千刀的贼!明明是你聚众为寇,焚杀掳掠,却指使你弟弟在巡抚大人面前诬告我。别以为你巴结上了朝廷就了不起,如我今日不死,管叫你浰头寸草不生!
哈哈哈,池仲容一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就劝慰道:卢珂,你不要动气,不要上火,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意外,是不是?明明你起兵是为了保护乡里,可谁料得到我这个山贼,却要和官兵合剿你们。你说这世道,让人去哪儿找说理的地方啊。
卢珂愤怒地挣扎,锁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池仲容,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池仲容叹息道:老兄,消消气,发火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种划不来的蠢事,咱们可不要干!
卢珂在池仲容的身后疯了一样吼叫:姓池的,你回来,我要和你到巡抚面前对质……
可以,池仲容淡定地道:等我和官兵合力杀了你们全家,咱们再来说这事。
走出了黑暗的牢狱,池仲容仰望天空:多么蓝的天啊,多么美好的人生。
最重要的位置
回到祥符寺,正见手下兄弟打成一团,池仲容大怒,走过去呵斥道:为什么打架?是谁先动的手?
这时候一名曾请池仲容喝过酒的穷酸文人,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将军,这事都怪我,巡抚大人吩咐我,从库府中取出新衣新靴,送给将军手下兄弟每人一份,我不知道将军手下的人数,结果衣靴数量不足,让兄弟们争抢了起来……将军,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巡抚大人啊,否则小人可就惨了。
池仲容哈哈大笑,拍了拍那穷酸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们都是当差的,岂有相互拆台之理?
那穷酸感激不尽:谢过池将军,巡抚大人还让我再分给兄弟们每人一坛酒,一块十斤的牛肉,我猜是用兵前劳军的……
池仲容点头道:没错,没错,别看巡抚大人模样木讷,却是智珠在握啊,再者说浰头的兄弟们也是静极思动,也应该替百姓办点儿实事了。
穷酸大喜:那我先把兄弟们的数目统计一下,然后池将军只管带了手下兄弟,到抚院内分领酒肉,此时巡抚大人正在馆内授课。讲完了课,大人还有话要对池将军说。
好的,那我这就带手下兄弟过去。池仲容答应下,就命令九十三名手下排好队,由他亲率到了巡抚大院,隔着一堵影壁墙,能够看到书馆内的学生们正襟危坐,正在听阳明先生授课。学生与阳明先生的对答,不时遥遥传来。
隔着一堵影壁墙,这边是阳明先生讲课的书馆,那边是九十三名杀人如麻的山贼,在排队领取酒肉。而就在这堵影壁墙前,站着一个挎刀的武将,这个人的名字,叫龙光。
龙光,龙川县人氏。原本是衙门里的一个差役,他的心眼儿比较死,看不过去衙门里的营私舞弊,结果被排挤出局,开除出公务员队伍。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知府伍文定。
伍文定对他说:龙光,你这个人心眼儿太死,只能干大事,却做不了小事。这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