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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那大龟蹒跚盘旋总不出长沙、衡、永,亦殊奇异,自不由不信,惟有勉强镇定人心。乘胡、夏二人言罢,即道:“诚如二卿之言。今朕即位未久,福建、两广俱已归命,是已为朕有矣,乃大龟总不出湖南,是先已不验,朕奈何迷之?朕一时不明,几误大事,自后当勿复尔。”
说罢,即命驾回宫。诸大臣亦相随而回。
三桂即令人打听蔡毓荣军情。时蔡毓荣正在岳州与吴军相距,三桂已得马宝回报,蔡毓荣军势颇锐,队伍亦甚齐整。于是三桂手下诸大臣之意,皆欲立刻与毓荣决个雌雄,以为旷日持久则毓荣守御必密矣。三桂道:“朕固未尝督兵北上,毓荣亦未尝督兵南下。我军惧养成蔡军锐气,彼蔡军岂不惧养我军锐气耶?朕料彼军必有所惧也,朕当亲自征之。”即令于次日到郊外操兵,取齐各路起程。操军后,三桂回到宫中,身体颇不畅快,难以出战。
心中正自抑郁,忽接李本深由川中奏报,自进军而后,已拔夔州,并下重庆,现已进攻成都,指日可下。三桂览奏大喜,即与诸臣计议道:“本深此西征势如破竹,今已直进成都,甚慰朕望。以四川向称险塞,号为沃野,自古帝王多藉以建都。今湖南为四战之地,无险可守,朕欲率师入川,先取成都,以为基本,然后西出秦川,与朕义子相应,共取长安。握险自固,先立于不败之地,以与北朝相争,诸卿以为何如?”夏国相道:“谁向陛下献此策者?”
吴三桂道:“此孤之本意,非他人所谋也。”国相道:“昔刘邦东避西楚,刘备北让曹操,故不得已而先据四川一地。然当时帝都犹在长安,故进战犹易。今局面已不同矣,四川僻在西隅,守险则有余,进战则多碍,其地势然也。然自刘邦以后,藉四川为家而可以一统大业者曾有几人?陛下于此细思之,可以了然矣。”三桂道:“语有之,能守而后能战,根本未固而急务战争,此苻坚之所以败也。”夏国相道:“此不同也。自来开创王帝,皆以马上征诛得之。若徒择险自守,不图进取,此取亡之道耳。以陛下英明崛起,乘此人心响应之时,速宜分道进兵,即足制彼死命,若反退而自守,人心必馁。馁则散,此时何堪设想?”胡国柱亦道:“夏丞相之言是也。四川总为要地,臣愿统兵为李本深后援,成都可一鼓而下。陛下即令能事者,分兵下九江,扼长淮,以绝北朝运道,并合闽粤之师,以扰江南。陛下即率诸将以全军渡江北向,则蔡毓荣、杨捷之师不能驻足矣。臣复由成都趋长安,会合屏藩、辅臣二军,以趋三晋,即顺承王与图海二军腹背受敌,岂能与陛下抗战乎?愿陛下毋贪一时自守也。”夏国相又道:“如驸马所言三路并进:九江一军,沿淮扬以趋齐鲁;成都一军,会陕西以扼三晋;陛下以亲征为中路,制两河以共趋北京。彼若分道抵御,亦穷于应付,风声鹤唳,人心自摇,安见中土不能恢复乎?且我军旧部皆齐鲁幽燕之士,思乡念切,一闻北上必踊跃争先,此理之自然者也。臣虽不才,然以驸马谋勇足备,又属至亲,其所进言必有裨大计,成败之机在此一举,愿陛下从之。”三桂听罢,沉吟少顷,复道:“卿言亦是。然四川一地南迩云南,北毗陕、甘,又足以节制三楚,非朕不能了此事。今两策并行,就催马宝进兵,一面使人知会耿王,另遣能将先趋九江,以进会合,以扼长江之险,然后分道并进,可也。”夏国相复道:“马宝虽为能将,究不如陛下亲征,尤壮声势。今成都将下,一李本深已足,何劳陛下大军?”三桂道:“诸卿不必多言,朕已筹之熟矣。”便不听胡、夏二人之言,即留夏国相暂住湖南筹办各事,并令国相遣将分出九江。
一面又遣将往助马宝,速行进战。自却指兵入川,并以胡国柱与夏国相总理一切机宜。
三桂以为安插既定,遂安心入川。及将到重庆,李本深已攻下成都,三桂中道闻报,大喜。左右皆谏道:“陛下亲自入川,不过欲取以为基业,惧本深力不足以拔成都耳。今成都既为我有,李本深以乘胜之师,军势正锐,定能择才守川,再行入秦。陛下不如飞谕本深,使四川平定后直进秦陇。以陕甘地方有王屏藩、王辅臣及吴之茂等,若本深与之相合,军力已自有余,是川陕一带无劳陛下过虑也。今不如回军疾趋荆州,截攻蔡毓荣。若毓荣一败,大势定矣。以陛下离湘之后,军气恐不如前,苟不幸湖南复失,大局震动。陛下当细思之。”三桂听罢,默然不答。回转后帐见了爱妃莲儿,面容依然不展。莲儿细问其故,三桂以先后各人谏阻入川之议告之。莲儿道:“各人主见既同,必是良策,陛下可以从之。”三桂道:“湖南有马宝、夏国相、胡国柱共事一方,安有不了之事?岂朕三良将亦不能敌一蔡毓荣耶?是湖南不足忧也。朕欲以四川为都,今成都虽下,诸事尚当措置,故不容朕不亲往也。”莲儿道:“妾只女流,安知大计?惟陛下择可而从耳。”
次日三桂复行起程。将到成都,李本深亲自率属来接。三桂急与本深相见,即道:“此次入川,势如破竹,为朕定帝都,皆卿之力也。”就封李本深为平凉王,令他再进秦陇。本深正乘胜得意,自不肯辞。一面由三桂告知王屏藩,举兵相应,李本深一面打点出兵。三桂唯有率领百官修饰宫殿,以壮观瞻。直以成都为大周帝都,建设百僚,所有各路人马凡奏报事件,都径达成都。不在话下。
且说王屏藩自从每岁与三桂运马三千匹,已深知三桂之意,又见朝廷已实行撤藩,若三桂一旦失势,连自己亦难自存,故一意要听三桂举动,以为相应。自得三桂在衡州即位一报,已跃然欲动。但须得三桂消息,方可行事,况又虑独力难成,故猝然未发。及见成都已下,不禁窃喜道:“成都既下,吾已无内顾之忧。吾举兵,此其时矣。且吾为周王之子,人所共知,北朝以兵权付吾,使镇西陲,而独不关防我为周皇内应,此北朝之失算也。意者天假大周以一统江山之机会乎?吾不举兵相应,是逆天也。”正计议间,忽报大周金吾卫吴之茂来见。屏藩接进里面坐定,屏藩道:“吾知周天子已以足下为大将军。今金军到此,有何见谕?”吴之茂道:“周皇已密封吾兄为镇西王,令吾兄举兵入凤翔,以截图海之后,吾兄以为何如?”王屏藩道:“此策亦是一着。吾当先行报知吾弟辅臣,使先据阳平关,以扼要道,吾即率师而东。就屈将军为前部,将军能俯从否?”吴之茂道:“彼此皆为国家,有何不愿?然吾意欲候李本深到时方一同进取。”王屏藩道:“将军所见甚然。惟将军大兵已到,满城注目。今城中啧啧人言,已知吾必为周皇内应。益以将军既到,焉能再候?所谓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今即宜进兵。如本深既到,即会议分道进兵便是。吾今即与辅臣一同举兵,先据凤翔以撼河北,有何不可?”吴之茂听了,深以为然,即令三军改换旗帜,立刻行事。
时王屏藩方驻固原,凡营下将校,哪一个不是屏藩手下?自屏藩倡起附从三桂之后,即向诸将演说道:“清朝天子待吾与诸君等非不深厚,只惜为德不终,天下甫平,即生撤藩之议。吾与诸君等皆为藩府旧员,若藩府且遭撤废,行将借事以斧钺加之,吾等更有何倚赖?是使吾等不能不急图自处也。方今大周天子已郊天即位,以四川为都。不过数月间,自四川以至南六省皆为周有。图海、蔡毓荣号为能将,且不敢进战,大势已可知矣。故东南各省,望风投顺,天心人事已尽属大周。吾等处不得已之时,须为自存之计,自应应天顺人,附周以图不世之勋。既可以免目前之杀戮,又可以为开国功臣,此断不可失之机会也。”诸将听罢,皆道:“吾等愿从将军,唯将军之命是听。”王屏藩大喜。王屏藩又道:“诸君如能俯从吾议,自当始终如一,不宜中道反悔。吾等与大周天子共起于患难之中,他日大事既成,必不辜负吾辈,断不至始用之而终忌之也。”诸将道:“吾等顶踵发肤皆出大周天子之赐,今又蒙将军不弃加以勉励,敢不戮力同心?如将军仍有思疑,愿与将军歃血共誓。”王屏藩听了,更喜不可言,即与部下将校一齐歃血,立即起兵。
是时陕西全境已非常震动,都知王屏藩早晚必然为变。早有提督王进宝驰驿飞报入京,又一面飞报与顺承郡王及图海,催取救兵防备,奈总不见应。
时王屏藩部下已有兵五六千人,又加以吴之茂兵到,声势更大。举兵后,旗帜上都写着“大周镇西王”五字,先据了固原。附近各府县,皆望风响应。
先令吴之茂直出凤翔,王屏藩留部将镇守固原与王辅臣相应,自统大兵亦随后进发,思直指河北,以扰顺承郡王及图海之后。自陕西既反,西北各省全境震动,风声鹤唳,都道中国一统江山将尽为三桂所有,人心惶惶。图海得此消息,自念非即行进战以求得一胜仗,必不足以镇定人心,便立催蔡毓荣进兵。那时三桂手下大将马宝正在前军,知成都已下,陕西将应,人心震动,此时正是开战机会,即催胡国柱率军相助,并与夏国相妥商,一面准备水师,薄洞庭湖而进。以部将王胜忠统领舟师,自统陆军,以吴凯祺为前部,直进岳州。胡国柱另率一军,西入荆州,以分毓荣军势。
原来国柱是清朝举人出身,生平最嗜诗赋。凡临风觅句,观景题词,虽在军中依然不辍。当分军时,谓马宝道:“待吾下了荆州之时,蔡毓荣军心必乱,将军乘势攻之,破蔡毓荣必矣。”马宝亦以为然。惟胡国柱领兵之后,日惟吟诗,左右谏道:“此次隔荆州不远,不久即到军中。战期已近,愿附马留心军事。”胡国柱道:“吾未到军中,已先算拔取荆州之计,岂待此时方能筹策?今吾往取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