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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勒恩是个射击好手( 可惜他不是) ,而且,有把加了望远镜的来复枪( 可惜他没有) ,他就有大好机会一举射中屋顶上的人了( 但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这种胆识) 。还有,这次他看到的人,其实很可能是马丁·贝克。
消防车喧闹四起,然后停止鸣笛,这过程对勒恩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对马丁·贝克来说却生死攸关。
他一接到勒恩的通知便放下对讲机,溜出窗口快手快脚地顺着梯子爬到阳台上。他正前方是顶楼房子的背面和一道窄小生锈的铁梯。
当警笛声停止时,右手握枪的马丁·贝克正往梯子上方爬。
在震天响的鸣笛声乍然中断后,四周一下子静得出奇。
马丁·贝克的枪管碰到铁梯右侧,轻轻传出“当”的一声。
他爬上屋顶,头和肩头才探过边缘,就看到埃里克松站在他面前六英尺处,双脚叉开,立在屋顶上,用枪指着马丁·贝克的胸口。
马丁·贝克手里的枪枪口冲上,他进退两难。
他没时间多想。
太迟了。
马丁·贝克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认出埃里克松——金色的胡子,往后梳理的头发,防毒面具推到脖子后边。
马丁·贝克只有这么多时间,他还看到那把造型诡异的手枪——有巨大的枪托和泛着青光的方形枪管——那枪用死神般的枪眼直视着他。
他在书上读过这类情形。
总之,一切都晚了。
马丁·贝克在埃里克松开枪的那一瞬间,看着他湛蓝的眼睛。
接着枪口一闪。
子弹像巨锤一样地射进马丁·贝克的胸膛。
第二十九章
小阳台深约六英尺,长十英尺。侧墙上牢牢固定着一道细窄的铁梯,直通到黑色的铁皮屋顶上。两面短墙上都有通往大楼的门,在另一边面向围栏的地方,有片厚实的半透明玻璃板做成的高栏,高栏上有条铁梁就架在两片侧墙外的角落间。阳台灿亮的地板瓷砖上,摆着清地毯用的架子。
马丁·贝克躺在一片交错的铁管上。他头向后仰着,脖子枕在沉重的管子上。
马丁·贝克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他睁开眼,看着上方晴蓝的天空。但不久视线又开始飘游,他再次合上眼睛。
马丁·贝克还记得——或者说还感受得到——胸口那骇人的一击,以及自己是如何跌落的。但是他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落地的。他是不是从大楼顶端一路掉到院子里啊? 从那么高摔下来,人还能活吗?
马丁·贝克试图抬头看看四周,可是一用力就浑身剧痛,于是他又痛昏过去了。之后他便不敢再做尝试,只是半闭着眼,尽可能在不转动头部的状况下四处打量。他可以看到梯子和黑色的屋顶边缘,知道自己只摔下两三码的高度而已。
马丁·贝克闭上眼,然后试着逐一移动手脚,但他只要牵动肌肉,便疼痛不已。他知道自己至少胸口中了一枪,但是却很惊讶自己竟然还没死。不过他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感到庆幸,但奇怪的是,他也不觉得害怕。
马丁·贝克不知自己中枪多久了,他昏死之后,有没有再多挨子弹? 埃里克松还在屋顶上吗? 马丁·贝克没听到任何枪声。
马丁·贝克看到埃里克松那张童真而苍老的面容。怎么可能会那样? 还有那因恐惧、憎恨、绝望、茫然而显得疯狂的眼神。
马丁·贝克觉得自己似乎能了解对方,他觉得自己也得负一部分责任,所以应该出面帮忙,可是屋顶上的男子已经无可救药了。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他已经豁出去了,他疯狂投入一个除了复仇、暴力和憎恨之外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
马丁·贝克心想,现在我躺在这里,也许就快死了。我就这么死去,能弥补什么罪过吗?
什么也弥补不了。
马丁·贝克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已在那儿静静躺了一辈子。屋顶上的人被杀了还是被捕了? 事情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而他们却将他遗忘了,任凭他一个人在小小的阳台上等死?
马丁·贝克很想大叫,嘴里却只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他尝到嘴里的鲜血。
他动也不动地躺着,心想那股巨大的喧闹声究竟发自何处? 那声音向他压来,仿佛树梢的强风,又像岸边的碎浪。或者那声音出自附近某处的空调机?
马丁·贝克感到自己陷入一片轻柔沉静的黑暗里,黑暗中喧嚣声逐渐淡去,而他不想抗拒了。他闭着眼,感觉眼皮上闪动的红光,在昏厥过去之前,他发现那些喧哗声原来出自于自己体内。
他的意识来去飘忽,东游西荡,仿佛在浪尖浮沉。马丁·贝克的脑中闪过一些书里看到过的、断断续续的念头,他已无力再去求索了。他听见模糊的呢喃之声,听见体内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马丁·贝克迅速地沉入黑暗中。
第三十章
科尔贝里焦虑地紧握短波对讲机。
“怎么啦? ”
对讲机沙沙作响,仅此而已。
“到底怎么了? ”科尔贝里重复问道。
拉尔森大步走到他身边。
“你在跟消防队讲话吗? 他们说刚才电线短路。”
“不是跟消防队,”科尔贝里说,“马丁出什么事了? 喂,喂,请回答。”
对讲机又是一阵乱响,这回声音大了些,接着里头传来勒恩的声音,语气有些犹疑。
“发生什么事了? ”他问。
“不知道,”科尔贝里大声说,“你能看见什么吗? ”
“目前看不到。”
“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 ”
“很难讲,我好像看到了埃里克松,他爬到屋顶边缘,然后我就立刻通知马丁。接下来……”
“接下来怎样? ”科尔贝里不耐烦地说,“快说呀。”
“接下来警笛声就停了,埃里克松马上站起来。他背对着我,站得笔直。”
“你看见马丁没有? ”
“没有,一次都没见着。”
“现在呢? ”
“什么都没有。”勒恩说,“上面没人。”
“操! ”科尔贝里说着放下对讲机。
拉尔森忧心地呻吟起来。
他们两个站在观景街,那儿离达拉街街角很近,离大楼不到一百码。马尔姆也在那儿,旁边还有一堆人陪着。
一名消防队员向他们走来。
“要云梯车留在那边吗? ”
马尔姆看看科尔贝里和拉尔森,现在他已经不急着想发号施令了。
“不用了,”科尔贝里说,“让他们把车开回去吧,没必要让他们再待在那儿。”
“看样了贝克失败了,是吧? ”拉尔森说。
“嗯,”科尔贝里静静地说,“看来如此。”
“等一等,”有人说,“你们听。”
说话的是诺曼·哈松。他朝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转头对科尔贝里说:
“我有个手下现在爬到教堂高塔上了,他说好像看到贝克了。”
“是吗? 在哪儿? ”
“他躺在面朝围栏的北阳台上。”
哈松正色看着科尔贝里。
“他好像受伤了。”
“受伤? 他在动吗? ”
“现在没有。可是我的手下说,他几分钟前还看到他在动。”
哈松的手下也许没说错,勒恩从波尼亚大楼上看不见公寓大楼的背面,但是教堂面北,而且还近了两百码。
“我们得救他下来。”科尔贝里喃喃道。
“这件事得做个了结。”拉尔森郁闷地说。几秒钟后,他又说:“老实说,他根本不该一个人上去,那是天大的错误。”
“人前一套,人后却捅人一刀,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拉尔森? ”科尔贝里问。
拉尔森定睛注视他良久。
“这里不是莫斯科,”他异常严肃地说,“这儿的出租车司机不会去读高尔基的书,警察也不会引用列宁的话。这里是个错乱国度中的疯狂城市。在那边屋顶上有个又可怜又可恨的疯子,是该解决他的时候了。”
“没错,”科尔贝里说,“而且他也不是列宁。”
“我知道。”
“你们两个到底在唱什么双簧啊? ”马尔姆紧张兮兮地问。
两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吧,”拉尔森说,“你去救你兄弟,我负责解决另一个。”
科尔贝里点点头。他转身走向消防队员,又停下脚步。
“如果用你的方法去干,我估计你从屋顶上活着走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猜得出来吗? ”
“大概猜得到。”拉尔森说,然后他看看站在四周的人。“我打算把门炸开,从大楼内部突击屋顶。”他朗声说,“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最多两人。”
四五名年轻警员和一名消防员举起手来,拉尔森身后有个声音说:“带我去。”
“别误会我的意思,”拉尔森说,“我不想带自认为有责任心的人上去,也不要那些力求表现的人。此去被杀身亡的概率,比你们任何人所想的还要高。”
“你是什么意思? ”马尔姆不解地问,“那么,你到底想要谁? ”
“我只想带那些真的打算去冒险挨子弹的人。有谁觉得这样很有趣? ”
“带我去。”
拉尔森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好,就是你。”他说,“胡尔特,好吧,我猜你是很想去。”
“喂,还有我。”人行道上有个人说,“我也想去。”
那是个三十多岁、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牛仔裤和皮夹克。
“你是谁? ”
“我叫鲍林。”
“你是警察吗? ”
“不,我是建筑工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 ”
“我就住在这儿。”
拉尔森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
“好吧,”他说,“给他一把枪。”
哈松立即掏出塞在他外套胸带里的警枪,可是鲍林不想要。
“我可以用自己的枪吗? ”他问,“只要一分钟就可以拿来。”
拉尔森点点头。鲍林离开了。
“那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