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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儿饿了,”他说,“你想等这边的事办完后,咱们还有时间吃点儿东西吗? ”
马丁·贝克看看表,勒恩习惯在这个时间吃午饭,现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马丁·贝克对吃很不在意,工作时连吃饭都嫌麻烦,宁可晚上再用餐。
“当然了,”他说,“走吧,咱们进去。”
两人绕过屋角,走上台阶敲门。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立刻来开门。
“请进。”他说。
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用探询的眼神看着两人将外套挂到窄小的前厅。
“进来吧。”他又说了一次,然后退到一边让两人过去。
前厅尽头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后面有条通向厨房的短廊,短廊里有楼梯通往二楼或阁楼。另一扇门后方是客厅,里头空气霉湿而且相当阴暗,因为窗台上摆了好几大盆蕨类植物,将日光遮去大半。
“请坐,”老人说,“内人待会儿会送咖啡过来。”
房间里被一组乡村式的家具占满了——一张直背松木沙发、四张条纹坐垫椅,椅子环绕着一张大桌,桌面是一大块纹理精美的杉木板。马丁·贝克和勒恩在沙发两端坐下,房间另一头的门微开,可以看到里面一张桃花心木床尾端的裂隙,还有镶着椭圆形镜子的衣柜门。男人走过去开门,然后在桌子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老人干枯佝偻,脸上的皮肤苍灰且布满棕色老人斑。他穿了一件厚重的手织毛衣,里面是灰白格子的法兰绒衬衫。
“我们听到车声时,我还跟内人说你们动作真快呢,我不确定我在电话上说明得是不是够清楚。”
“这儿并不难找。”勒恩说。
“是不难找,你们是警察,城里城外的路都熟。奥克因为当警察,把城里的路摸得一清二楚。”
他拿出一包压扁的烟递上来,马丁·贝克和勒恩摇摇头。
“你们来是想谈奥克吧。”老人说,“我在电话上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老太婆和我以为他会留下来过夜,但他一定是回家去了。他时常回来过夜,今天是他生日,所以我们以为他会在床上用早饭。”
“他有车吗? ”勒恩问。
“噢,有啊,他有辆大众车。老太婆送咖啡来了。”
看到老婆从厨房出来,老人站起身。老太太将托盘放到桌上,在裙了上擦了擦手,才跟两位客人握了握。
“我是埃里克松太太。”他们起身自报姓名时,老太太说道。
她为众人送上咖啡,把托盘放到地上,然后坐在丈夫身边,交叠手放在大腿上。老太太年纪看来跟老头儿差不多,头发银灰,烫成坚硬的细发,但她的圆脸几乎没什么皱纹,嫩红的脸颊看来不像是上过妆。老太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当她突然怯怯地看向马丁·贝克时,他也不确定她是因为害怕生人,或者只是过于害羞。
“我们有几个跟奥克有关的问题想请教,埃里克松太太。”
马丁·贝克说,“如果我没弄错你丈夫的意思,奥克昨晚在这里是吧?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
她看看丈夫,仿佛希望他能帮她回答,但老头儿只是搅着咖啡,默不作声。
“不知道,”她犹豫地答道,“我不太清楚,我想他大概是在我们就寝后走的。”
“那是几点的事? ”
她又看看老头子。
“那是几点的事呀,奥托? ”
“十点半,也许十一点,通常我们会更早上床,可是因为奥克在——我想大概接近十点半吧。”
“那么你们没听见他出门? ”
“没有,”老人说,“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奥克是不是出事了? ”
“没有,”马丁·贝克说,“他没事,这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请告诉我,他目前的工作是什么? ”
老太太又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这回是老头子回答的。
“还在修电梯啊,他做这工作已经一年啦。”
“那么修电梯之前呢? ”
“哦,他干干这个,干干那个,他在水管公司做了一阵子,然后去开出租车,然后又当夜班守卫。他去电梯公司之前,还开了一阵子卡车,那是在接受电梯职训期间的事。”
“昨晚他在这里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马丁·贝克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
老头儿没立刻回答,老太太拿了片饼干,在自己的盘子上剥成小片。
“我想他跟平常差不多吧。”老头儿终于说道,“他没说什么话,不过奥克一向就很木讷,我想他是在担心房租的事吧,还有玛琳。”
“玛琳? ”勒恩问。
“玛琳是他女儿,他们把孩子带走了,现在他连房子也保不住了。”
“对不起,? 马丁·贝克说,“我不太明白,谁把他女儿带走了? 你指的是他的女儿没错吧? ”
“是的,是玛琳。”老先生说,然后拍拍妻子的胳膊。“孩子是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了,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人把玛琳从奥克身边带走了。”
“为什么? ”马丁·贝克问。
“警察为什么要谋杀他的妻子? ”
“请回答我的问题。”马丁·贝克说,“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从奥克身边带走? ”
“唉,他们以前也试过,不过这回终于弄到文件,证明奥克无力照顾孩子。我们当然表示要把孩子接过来,可是他们说我们太老,还说这房子不够好。”
老太太看着马丁·贝克,可是当他看她时,她又很快低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接着老太太腽怒地低声说:
“难道孩子跟陌生人住会更好吗? 而且再怎么说,住在乡下总比住城里好吧。”
“你们以前照顾过孙女,是吧? ”
“是啊,好多次呢。”老太太说,“阁楼里有个房间,玛琳来时可以住,那是奥克以前的房间。”
“奥克做的那些工作,不能让他好好照顾孩子。”老人说,“他们认为他工作不稳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指他工作做不长久吧。这年头干活不容易啊,失业人口越来越多,可是他一向很疼爱玛琳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马丁·贝克问。
“玛琳的事吗? 他们前天才把她带走的。”
“昨晚奥克是不是因此而很生气? ”勒恩问。
“我想他是很生气,虽然他不肯多提。还有房租的事,可是我们的养老金有限,实在没法帮他。”
“他付不出房租吗? ”
“是啊,他说人家都要赶他出门了,租金那么高,谁付得起呀。”
“他住在哪儿? ”
“达拉街的一栋新大楼。他们把他以前住的地方拆掉后,他找不到别的地方住,不过当时他赚得比较多,觉得支付得起。可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玛琳的事。”
“我想进一步了解他和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事。”马丁·贝克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把孩子从父亲身边带走的。”
“是吗? ”
“至少他们会先彻底做过调查。”
“是啊,应该有吧。有人来这里找我和内人谈,然后看看房子,提了各种跟奥克有关的问题。自从玛亚去世后,奥克就一直闷闷不乐,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可以理解。他们说他一直这样郁郁寡欢,对孩子的心理不好——我记得他们是那样说的,他们老是把话说得很漂亮。还有,奥克换了那么多工作,作息时间太不正常,这样也很不好。加上他有经济困难,付不出房租和生活费,当然了,大楼里还有些邻居对儿童社会福利部的人抱怨说,奥克晚上常把玛琳一个人留在家里,孩子都没法子正常吃饭等等。”
“你知道他们还跟谁谈过吗? ”
“跟他同事谈。我想他们跟奥克所有的上司都谈过了。”
“也跟警局里的人谈过吗? ”
“是啊,当然了,那是最重要的部分。”
“而且他上司对奥克没什么好话,对吧? ”马丁·贝克说。
“是啊,奥克说他上司写了一封信,害得他没有希望把玛琳留在身边。”
“你知道信是谁写的吗? ”马丁·贝克问。
“知道,是尼曼组长写的,也就是眼睁睁看着奥克的老婆死掉,却连手都不抬一下的那个家伙。”
马丁·贝克和勒恩迅速互相看了一眼。
埃里克松太太看看丈夫,又看看他们,不知他们对自己的指控有何反应。毕竟她骂的是他们的同僚啊。她递上蛋糕盘,先让勒恩拿了一大片海绵蛋糕,然后义递给马丁·贝克。马丁·贝克摇摇头。
“奥克昨晚在这里时,有没有谈到尼曼组长? ”
“他只说,他们会把玛琳带走全都是尼曼的错,其他的就没说了。我们奥克一向话就不多,但他昨晚又比平时还沉默。对吧,老太婆? ”
“是啊,”老太太说,一边戳着盘子上的蛋糕屑。
“他在这里有没有干了什么? 我是指昨天晚上。”马丁·贝克问。
“他跟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接着奥克便回他房间,我们则去睡觉了。”
马丁·贝克进门时注意到前廊有部电话。
“晚上他可曾打过电话? ”他问。
“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老太太说,“奥克是不是做了什么? ”
“我只能请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马丁·贝克说,“他昨晚有没有从这里打电话出去? ”
坐在他对面的老夫妇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大概有吧,”老头儿说,“我不清楚,奥克随时都可以用电话啊。”
“那么你们没听见他打电话? ”
“没有,我们在看电视,我记得他好像出去了一下,并关上门,通常如果他只是去上厕所是不会关门的。电话在走廊上,如果电视开着,就得把门关上。我们两个耳朵不是很灵,所以电视通常开得声音很大。”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指他什么时候去打电话的? ”
“我不清楚,不过我们当时在看一部电影,正看到一半,大概是九点左右吧。你问这干什么? ”
马丁·贝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