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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以后,我乘上了去别院的马车。从表哥那里听来的林林总总,让我的心如马蹄在山路上扬起的尘埃,起起落落,纷纷扰扰。
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表哥在我离开时,对我说的那句话,“月月表妹,我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来还我欠你的!”
记得小时候,每次哥哥被我欺负的很惨时,妈妈总喜欢说,哥哥是前世欠了我的债,爸爸是前世欠了她的债,所以在我们家里,妈妈是爸爸的克星,我是哥哥的克星。
难道……左月月是我左月的前世吗?
番外5:表哥杨亭之(一)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在揽月楼见到月月表妹时,姨母还在世。那年表妹十岁,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亲昵地依在姨母身边,笑得很开心。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我很久,终于开口说,“爹,娘,你们看表哥长得跟月月很象噢!”
姨丈一直坐在旁边听我跟姨母拉家常,听了表妹的话,也开始仔细地打量我,又看看表妹和姨母,连声说,“象!真象!”
姨母是我娘的远房表亲,爹娘去世后,我拿着娘留下来的一块玉佩到左家庄去投亲。听娘说,玉佩是她出嫁的时候,还在娘家未出阁的姨母送她的,她说姨母是亲戚里心肠最好也是嫁得最好的人,一定会收留我。
姨母知道我的来意,马上就吩咐下人们去准备房间,还让我安心住下,以后把左家庄当成自己的家。姨丈也随声附和,说了很多客气话。那时候我还想,娘说的真没错,姨母果然是个心肠很好的人,没有看不起我这个穷亲戚,而且嫁得也好,看姨丈的态度,象是家里什么事都是由姨母说了算。
住了些日子以后,我才知道姨丈和姨母并不常见面。姨母和月月表妹住在揽月楼里,除了几个贴身的丫鬟,也就我能进出揽月楼。姨母几乎从来不出院门,每日教月月表妹弹琴、习字。有时候姨丈去揽月楼,姨母也不跟他说话,自顾自地弹琴或是看佛经。
我幼时念过几年书,姨丈安排我在左家的一家茶楼里跟着帐房先生学管帐。每天从铺里回来,我去给姨母请安的时候,月月表妹总会偷偷拉住我说会儿话,让我把在外面听到的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每次看到她惊讶地睁着大眼睛,一遍遍地问“表哥,真的吗,真的吗”,我都会特别开心。每天去茶楼上工的时候,也会留意茶客们聊天,听到什么奇闻趣事就回去说给月月表妹听。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个月,姨母就病逝了。月月表妹象是变了一个人,原来的她高兴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大声,被姨母提醒了,才会调皮地吐吐舌头,装一下温淑的千金小姐,可过不了多久,又会“咯咯咯”地笑开了。姨母去世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这么开心地大笑过。
过了没多久,姨丈说我管帐学的不错,被安排到另一家铺子做帐房。铺子离左家庄很远,我平时都住在铺子里,月底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去看看月月表妹。
月月表妹有三个姨娘,姨母在的时候,她们从来不敢到揽月楼来,可是姨母不在了,她们乘姨丈出门做生意不在家,经常来揽月楼生事。月月表妹的两位哥哥,左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总是找机会欺负她。虽然仆人们叫我表少爷,但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私下里与他们都相处的很好。每次回左家庄,他们都会把平时看到的这种事情偷偷告诉我。我听了很生气,恨不得冲出去找姨娘们理论。让月月表妹把姨娘们欺负她的事告诉姨丈,偏偏她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总是淡笑着说,“算了吧,随他们去吧!”
姨母去世前,曾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月月表妹,也让月月表妹要象对亲大哥一样待我。姨母出嫔那天,我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找到哭得双睛红肿的月月表妹,她一个劲地问我,“表哥,人死了以后真得会投胎转世吗?”我安慰她说,“会的!”她含着眼泪笑了,哽咽着说,“娘说下一辈子还会让我做她的女儿!表哥,你要不要做我的大哥?我们三个人长得很象!”我答应说,“好!”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象姨母嘱咐的那样做一个大哥,好好照顾她。可是过了两年,看着慢慢长大的月月表妹,我的心思却不同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与月月表妹左家庄大小姐的身份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依我的家境,姨丈是不会将她许配给我的。
月月表妹年纪小,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依旧象以前那般待我,见了面就会让我给她讲一些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一切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不敢让其他人看出我的心思。日子久了,月月表妹身边的刘妈好象有些察觉了,后来我回左家庄看月月表妹的时候,刘妈都会有意无意地陪在旁边,有时候她不在,另外两个贴身丫鬟也会陪着,不让我们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月月表妹十四岁那年,姨丈将她许配给了京城苏家的大少爷。苏家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苏大少爷是苏家的长房长孙,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当家。而且听铺子里见过他的林掌柜说,苏大少爷不但年轻有为,更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虽然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苏家来提亲那天,姨丈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很多酒。那一天我也醉了,姨丈是因为高兴,我是因为伤心。
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再回左家庄,天天呆在铺子里,晚上就跟着其它伙计们去喝酒,夜夜不醉不归。月月表妹托人给我捎来了冬衣,每年天寒的时候,她都会给姨丈做一套新衣,也会给我做一套。我知道她是记着姨母的嘱咐,象对亲大哥一样待我。可我却没有遵从姨母的话,对月月表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恩将仇报地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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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在酒馆喝醉了酒,在其他伙计的起哄下,我第一次跟着他们去了青楼。婉如就是那天认识的,我在她房里又哭又闹地说了一个晚上的话,谈的都是跟月月表妹相处的点点滴滴。虽是撒着酒疯,我心里却很清楚,始终没有说出月月表妹的名字和身份。即使很多年以后,婉如也不知道,那个令我伤心了很久的姑娘就是我后来跟她提过的左家小表妹。
婉如也是个可怜的人,原本家境不错,爹娘几年前在一次意外中双双亡故。兄长嗜赌,不出几年,家产就被他败光了,最后连亲妹子也没放过,婉如被抵债卖到了青楼。那天我哭她也哭,两个人都说着自己的伤心事。
那晚以后,我经常去找婉如,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偶尔我也会回去看看月月表妹。月月表妹出嫁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年春天,姨丈为了筹备嫁妆,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左家庄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忙忙碌碌的样子。
月月表妹见了我,拿出一张图给我看,是一张她自己画的扬州到京城的路线图,让我帮她瞧瞧有没有画错,去京城是不是要经过那些个地方。刘妈在旁边开玩笑说,“小姐还画了图呢!是不是急着要嫁了?”月月表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我到觉得月月表妹很奇怪,对亲事即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伤心,象是几个月后成亲的人并不是她。反到是因为要离开扬州到京城、第一次出远门这件事比成亲本身更让她开心一些。直到我告诉她,一路上她都要盖着红盖头坐在马车里,什么都看不到时,她才沮丧地把图扔在一边。
我知道我跟月月表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惭惭想通了,决定要依姨母说的,以大哥的身份来待她。如果没有发生婉如的那件事,月月表妹出嫁的时候,我会在送亲的队伍里,一路把她送到京城苏家。只是可惜,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左家庄,第二年在京城的一家茶楼里再见到月月表妹,却也是我要帮着他人害她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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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久了,我发觉自己慢慢喜欢上了婉如,就想着要带她离开那种地方,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用来赎她。月月表妹出嫁一个多月前,婉如让丫鬟带信给我,说是如果不能尽快赎她,她就要被一个姓郑的老爷买回去做小妾了。如果那样,她说她宁可死。情急之下,我第一次有了动用铺子里银子的想法。
我挑了一个收帐的日子,那天铺子里现银会比较多,又在当晚拿银子去青楼赎出了婉如,把她安排在事先租来的一个小院里。第二天一早,我给婉如留下了一些银子,准备返回铺子,去向姨丈认罪。没想到事情被发现的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等我回到铺子时,林掌柜陪着姨丈已经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了。
我没有隐瞒,把我和婉如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姨丈,我已经做好了被送官的准备。姨丈听了很生气,但却没有追究,只是让我带着婉如马上离开扬州,以后不得再踏入左家庄半步,也不得与左家任何人再有联系,特别是月月表妹。偷拿银子的事,只有他和林掌柜知道,他吩咐林掌柜不得外传,对外就说把我派到其它地方的铺子做事了。
说完这些,姨丈再也没有看我,我知道他是对我很失望,以前姨丈每次见了我,都会夸我很聪明,让我要好好干。才几个月,就把我从帐房的学徒升为帐房,而我却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跪在姨丈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千恩万谢。姨丈没有理会,起身拂袖而去,临出门时,背对着我严声说道,“要谢就谢你的姨母吧,今天我是看在她的份上才饶了你!你跟她长得还真象,只可惜……”姨丈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急步离开了。
番外6:表哥杨亭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