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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最先说,举头三尺有神灵?为什么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的样子?如果真的是有,恐怕人家神仙也是自顾不暇,没有心情来照看这俗世苍生罢!倘若不是如此,现在父亲也不会吊在隔壁房间里了。
母亲早就已经吓得昏死过去,虽然醒来一次,却又在看到父亲悬在半空中的双脚时候又一次晕厥,现下在家里破烂的沙发上躺着,还是他给弄上去的。
恐怖吗?不恐怖吗?
父亲上吊死得实在不好看,至少他看到的状况是伸了舌头,下裆里淋漓着黄的白的,半翻着眼睛,颈椎脱节偏着头,皮肤灰白的样子。母亲一开始就是被父亲的死人相吓到的,而第二次昏倒,却是因为父亲留下的庞大债款需要偿还的缘故。她应该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和父亲离婚吧,如果离了婚,债务也就不会一直跟在身上了不是?偏偏晚了那么一步,这次想跑也跑不了。
父亲的遗书就在他上吊的房间地上,他已经捡起来看过了。不外是写着对不起他们云云,又要求母亲好好照顾他和两个妹妹。他已经把遗书撕碎了,扔到楼下去,白色的纸片在空中飘飘洒洒的很是好看。
既然选择了死和逃避,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死的人不管生的人的事,一根绳子两腿一蹬了结了生命,不顾被留下的妻子儿女以后多么痛苦,甚至有可能会步上他的后尘,那么写这种话不是假仁假义又是什么?为了对活着的人表示自己死得多么无奈多么不情愿吗?
秦思远冷笑一声,看了看已经油漆班驳的墙上挂着的耶和华像。母亲和父亲是天主教徒。即使移民来了日本,也还是没有忘记把圣像带过来。就是这样的虔诚信奉着,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在日本的泡沫经济崩溃的时候被高利贷者勾引去了心神,然后原本不过三千万的负债在短短两个月里增加到了一亿四千万?那时候他们信仰着的神在什么地方,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就应该在这可怜的信徒财迷心窍借下债款以前提醒他放弃不是吗?可是现在只有高利贷每天上门追讨,一家人就在这样随时会被杀死的的心惊胆战中又度过了一个多月,终于父亲先无法承受地抛弃了他们。
记得父亲昨天还笑着给他买了一个鸡腿汉堡,这在借了高利贷以后就一直吃白水菜加盐巴的状况下实在是难得的美食,现在想起来,是父亲最后的补偿。因为父亲的去世,他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就必须担负起所有的责任。母亲是不可能承受的,她是个彻底的家庭主妇,除了做菜带孩子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多便宜,一个鸡腿汉堡加上养育了十七年的恩情,买断了他的后半生。
从秦思远坐着的客厅里,可以看到依然悬挂在半空中的父亲的尸体,因为窗户开着,父亲就那样僵硬地在空中微微地转动着,仿佛小时候炎热的夏季挂在窗户外的扫晴娘。
责任终究是他的责任,他是没有办法逃得过的。
他依然冰冷地注视着父亲的尸体,母亲已经在身后醒转过来了,发出低低的哭声。他站起来,准备把父亲放下来。两个妹妹就要放学回家了,他不认为她们可以和他一样看到父亲的尸体而依然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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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葬礼十分简单,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葬礼才对,连他死都不敢声张,找了两个专业抬尸的工人帮忙抬到楼下运去火葬场,还准备了柚子叶给人家驱除晦气。等和红肿了眼睛的母亲妹妹一同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个陶瓷罐子。没有亲戚来探望,大家都不想惹祸上身,而他们甚至连一个骨灰盒都买不起,于是父亲就这样装在了一个普通的白瓷罐子里,曾经重逾六十公斤的人,在短短一个多小时里烧成了一堆飞灰。
但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一家人痛苦,高利贷的人就找上门来,母亲痛哭着让他们看着父亲的骨灰罐子,才终于把他们打发出去。但是,他们还会来。父亲的死并不能成为不偿还债务的理由。
母亲和妹妹们在抱头而哭的同时,不由自主地都望着他,如今他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远儿,你知道的,他们今天下午来,说要带你妹妹去做雏妓。她们才只有十三岁啊!你该死的爸爸就这么去了……叫我们怎么办啊……都是为了这个家……”
但母亲的哭泣只是让他的眼神更加冷冽而已。
是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可是他就应该要付出一切了么?父亲是该死,可是他已经死了。妹妹们和自己不过是血缘关系,也许是他心狠,要怎么说也可以,他一直以来也不认为自己对他们有任何责任。即使有,那也是成年以后,对父母生养的回报。而事实上父母既然生了他,养他就是必然,他从懂事以来并没有求过他们任何事情。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冷血啊!可是不经过家里人同意就借下大笔高利贷的人并不是他,凭什么要他去承担一切的后果?
如果真的是爱着自己的孩子,那就该拿出最后的钱交给他和两个妹妹,然后让他们一起远走到别的地方,自己来承受。但是母亲看着他们的眼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如果没有办法,一定要连同他们一起去见已经在阴曹地府的父亲。
呵呵!多么浓烈的母子爱,觉得留下他们不放心吗?如果说到本质,也不过是一句老话——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倘若不是自己去死,就会比较有勇气?
可是,虽然冷血,但是依然无法摆脱的,是血缘和在家庭中的责任。也许前生是欠了这个家什么吧!
秦思远注视着耶和华像,觉得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塑像在对他微笑。
祭品,自己也和他一样是个祭品,不同的是,对方是献给天主的血和肉,而他是被献给这个冰冷而弱肉强食的世界。
“妈,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温和地对母亲笑,为了安定这个可怜的养他长大的妇人。然后他在母亲的啜泣声暂时停歇以后走出这个窄小的家。
母亲其实是不相信他的,并不奇怪,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要怎么才能弄到已经升到两亿的巨大款项?但是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他是这危机四伏的状况下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就算不一定有希望,母亲也一定会抓住他不放的。
尽力吧!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只要尽力,也就不欠他们什么了。最坏也不过是和父亲一样一死了之。不过他是不会主动去死的,那种懦弱的表现他做不来。也许被高利贷打死会是最好的待遇,听说他们还会在人身上倒上汽油活活烧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希望自己不会死得太难看!
这个城市已经快要到夜晚了……而这样灯光灿烂的夜晚又能让他得到点什么呢?他眯了眯眼,走进公寓外迷茫的黑夜中去……
第一章
秦思远离开家后茫然地在马路上游荡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也无法想出得到大笔钱的方法。这不是他只要想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即使因为家境的骤然转变而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但终究是个在学校就读中的学生,况且又是被排斥的中国移民,对整个日本社会根本了解不够,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艰巨了些。
他家离新宿并不远,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地,他竟然直直走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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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一个充满了灯光,幻影,以及浓烈的皮肉香气的地方。这里几乎是为政府所允许的卖身中心,街边上林立着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有几栋是干净的?
路边的女人搔首弄姿,化着浓烈的妆,遮盖着老去的年华在脸上留下的痕迹。当年也许也是红遍整个新宿区的头牌,如今只能在路边拉拉客人,以一夜不到一万日圆的低廉价格售卖躯体。
其中一个女人迎了上来,大约以为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买春的高中生吧!女人涂着与其它路边女子一样厚的粉底,日本人崇尚着洁白的肌肤,即使那看起来多么不正常也无所谓,如今的新娘在结婚的时候,如果是用日式婚礼,也依然要把脸涂得惨白。
女人明显已经老了,大约三十多的年纪,不得不用粉底才能让自己显得白晰,但眼角和嘴唇处细小的皱纹却清晰可见。唇上涂抹着廉价的鲜红色唇膏,唇形依然优美,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风姿卓越。
女人拉着他的手,不断晃动着,说着诱惑的语言。
“小弟弟,让姐姐来教你什么是快乐,姐姐可是懂很多的哦!”
他只是茫然,一片茫然,连女人拉着他的手抚上那用胸垫衬起来的高耸胸部也不知道。
身体也是可以出卖的,并且这并不只是女人的专利。而如今的他,除了这个身体外,也什么都不剩了。
那么,是不是要这么做呢?把这样的自己卖出去,然后换回还债的钱。他这样想着,然后又暗自讥笑起来。他以为自己是谁?就凭借着不如女人的干瘪身体,谁会出那么高的价格购买他?恐怕就算自己甘愿被对方折腾到死也是无用。
他兀自想着,没有察觉到女人已经凑上鲜红的唇……
突然之间听得一声枪响,声音并不大,不过和小时候在中国过年时候放的小鞭一样,但那却是杀人的枪声。
女人尖叫着不知道跑向什么地方,失魂落魄间连高跟鞋都遗失在地上,在霓虹灯光下漆皮的鞋面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四周的人都作鸟兽散,毕竟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谁知道这次枪战会持续多久?谁又敢肯定下一个中枪的不是自己?
惟独秦思远没有动,因为死或者不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在这样繁华的地方开枪,并且没有装消声器,这个杀人者也颇大胆,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本事才会嚣张至此。他也奇怪自己竟然还有闲暇想着这些。对面的夜总会里已经扑出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来。
那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勉强地直起腰身。然后听得身后又是一声枪响。那人后心中枪,睁大了凝聚着恐惧的充盈血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