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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谁会不知道丫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正当梁疏郡慢吞吞站起身,展了个懒腰,就要往屋里走去,却听到花园外大门口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怎么了?〃梁疏郡和丫鬟对视一眼,都往前门快步走去。
门口站了一个肥滚滚的太监,看似品阶甚高,一眼扫到梁疏郡,便捏起了嗓子道:〃都来了?来齐了就都跪下听旨吧。〃
梁疏郡愣了一愣,抬眼看去,却见父亲梁周和大哥梁疏辰已然跪在了地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一头雾水地跪下,便听到那公鸭嗓子开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丞相梁周伙同朝中官员三十人,密谋夺权,证据确凿。现革除官爵,梁府三人连同家仆均押入天牢,听候判决。钦此〃
他没有听错吧?他不是在做梦吧?
爹爹不是人人称颂的三朝元老一代忠臣么,怎么转眼就成了逆贼?
阙哥哥不是大哥最好的朋友么,怎么忽然就把他们全家都押入了天牢?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了天牢。
天牢的最深处,梁疏辰和梁疏郡被关进了一间房,梁周和下人们则被押到了其他地方。
〃爹爹〃梁疏郡双手抓着铁杆拼命地喊,〃你们把我爹带到哪里去?〃
叫声在天牢里不断地回荡,头顶还有水珠滴落的声音,脚下的石板冰凉刺骨方才自己还在喊热,现在却忍不住冷得打起了哆嗦。
〃阿郡,〃梁疏辰走到他的身边拉下他的手,〃别喊了,罪有轻重,父亲不会和我们关在一起的。〃
〃大哥,〃梁疏郡回头看着他,眼眶发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梁疏辰别开双目,拉着他坐到草墩子上,低低一叹,〃父亲昨日和孙大人他们在嫣云楼密谋的时候,被皇上的人抓了个正着。〃
梁疏郡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他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懂,〃爹。。。。。。和孙大人。。。。。。在密谋?爹。。。。。。不是被冤枉的。。。。。。爹不是被冤枉的么!大哥你告诉我,爹不是被冤枉的么!〃
〃阿郡,阿郡你冷静一点。〃
〃你说,你说啊,你说爹是被冤枉的啊!〃
〃阿郡!〃梁疏辰猛然抱住了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父亲不是被冤枉的,他是要谋反,父亲从十六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梁疏郡捂住自己的耳朵,放声大哭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他的哭声在牢中显得愈发凄哀,梁疏辰红着眼睛,咬着嘴唇,轻轻地摸着他的头顶,〃阿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爹,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哥,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当皇帝么?〃
〃父亲不要当皇帝,他只是想让皇位真正的继承人当上皇帝。〃
〃皇位真正的继承人?〃
〃明慧太子。〃
〃明慧太子?明慧太子不是早就死了么?〃
梁疏辰闭上眼睛,痛苦道:〃不,他没有死。当年兰贵妃是被奸人害死的,父亲猜到下一个要遭毒手的便是明慧太子,就抢先一步把他从宫中偷换出来了。〃
梁疏郡猛然瞪大双眼,面色渐渐苍白。良久,他才缓缓笑道:〃是么?那爹把他藏在哪儿了?我们兄弟俩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阿郡〃
梁疏郡却慢慢地转过了身子,面向着墙角,过了许久,轻轻地问:〃大哥,你知道这件事,已经多久了?〃
梁疏辰艰难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呵,〃梁疏郡低低一笑,〃也是,那个时候你也已经四五岁了,自然是知道的。〃他说着,双手环抱住肩膀,〃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阿郡,阿郡。〃梁疏辰在他的背后喊他的名字。
梁疏郡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那并不是他的名字。
他根本,就不是梁疏郡。
梁疏郡也不知道自己在牢里蹲了多久,等到有人把他从地牢里带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梁疏辰在他背后大喊:〃阿郡!阿郡!你们是什么人?把阿郡带到哪里去!〃
平素温文尔雅的声音喊得撕心裂肺,梁疏郡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不曾回头。
来人把他塞进了马车,马车穿过夜色中的一条条街巷,最后驶往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宫城。
在宫城中等待着他的,正是大晏天子晏重阙。
梁疏郡被带入一间屋中,压着跪倒在地上,晏重阙矜淡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你们都出去吧。〃
梁疏郡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斜躺在软榻上,敞开衣衫露出一半胸口的晏重阙。
晏重阙挑眉一笑,〃看来他们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阿郡。哦不,其实朕该叫你,阑弟。〃
梁疏郡还只是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晏重阙笑道:〃我们兄弟阔别多年,如今终于相逢,那么感人的场面,阑弟竟然没有话和朕说么?〃
梁疏郡轻启双唇,低声唤道:〃阙哥哥。〃
晏重阙目光一闪,随即恢复了讥诮冷淡,勾了勾嘴角,〃阑弟若是想这样称呼朕,自是无妨。〃
〃阙哥哥,爹爹和大哥,还有你,都搞错了是不是?你们都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我其实还是梁疏郡,并不是什么晏重阑,是不是?〃
梁疏郡挺直身子,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唇角微翘,用最冷淡最讽刺的声音道:〃所有的证据都在你爹的书房里,无论是他的谋反还是你的身世。梁疏郡,你有什么资格伤心,就因为他们骗了你?被骗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伤害被利用的也不是只有你!〃
梁疏郡愣愣地看着他,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下,〃阙哥哥,你那么恨我么?〃
晏重阙闻言一笑,〃是啊,朕是很恨你。〃他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掐住梁疏郡的脖子,微笑道:〃你若只是梁疏郡,便也罢了。晏重阑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朕不恨你,难道还要真心欢喜找回一个弟弟么?〃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梁疏郡渐渐呼吸困难,双手攀上了晏重阙的手,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少年的面色渐渐青白,眼中,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绝望得几乎要撕扯了人的心肺。
晏重阙便蓦然松了手,漠然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梁疏郡,眼色一时太过复杂。
〃朕不杀你。〃
〃朕要报复梁氏父子,你便是最好的棋子。〃
〃你越痛苦,他们只会比你更痛苦。〃
〃朕要你,生不如死。〃
***
京师城西有座宅子,毗邻宫城和闹市,隐在一条深巷之内,闹中取静。宅子很大,空关在那儿已是多年,直到半月前才来了一队人将宅子整理修葺了一番,在门口挂上了〃兰尘〃二字。
周围百姓都说,那了不得的宅子里,住人了。
侍仆家丁的来了一堆,主人却只是一孤身少年,穿了一身浅青衫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对着那〃兰尘〃二字看了许久。而后便抬脚跨过大门,只留给旁观好事者一个清寥的背影。
那少年自住进宅子,便不再见他出过门,平日也鲜少有客人来访。大家便愈发对少年的身份好奇了起来,不到三日便已传出了十数种版本。
时已盛夏,兰尘居的湖中,同样种满了荷花。
湖边筑了一道长廊,爬满了开白花的藤蔓。晏重阑日日躺在廊下竹躺椅上乘凉赏荷吃点心,夜夜叫人给他说故事,竟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月色微明,阿黎挑了一盏宫灯,走到湖畔长廊边。
长廊下,躺椅上,少年洒了一包白色粉末入杯,高高举起向着明月,微微一笑,〃月公子,干。〃
一饮而尽,略略眯起眼,顿感浑身舒泰,精神百倍。轻轻地笑出声,无忧也无愁。
〃殿下!〃阿黎一声惊叫,快步走上前来,夺过杯子低头一嗅,面色大变,〃殿下。。。。。。殿下您怎么可以服食忘忧散!〃
忘忧散,服者如腾云驾雾,快活无比,神采奕奕。
晏重阑挑起眼角看他,笑得很艳丽,〃阿黎不必担心,忘忧散并不会上瘾,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那么急,是想要急着回去报告皇上?〃
〃殿下!忘忧散虽不致上瘾但对身体却是大大的有害!奴才是真心为殿下的身子担心,皇上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担心的。〃
晏重阑笑出声来,笑声如露珠滚落荷叶,回荡在夜半寂静的兰尘居,〃阿黎,他不会的。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要靠忘忧散来度日,不至于连觉都不敢睡。〃
如果睡着了又不知道会做怎样的梦。
梦里那个人也许又会想杀了他恨他恨得那么入骨。
从前有徐婆婆的花草茶和那个人的拥抱,可以沉睡整夜微笑醒来。
但现在,婆婆已经死了。
而他,也不要自己了。
又不知过了几日,家仆突然来报,门外有一位梁默梁公子求见。
梁默走到兰尘居荷花湖畔的时候,展开扇子微笑道:〃皇上还真是懂得讨你的欢心,竟然在这里也种满了荷花。啧啧,听说这宅子在你们微服私访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皇上还真是有心啊。〃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半讽半誉,叫人听不出真义。
晏重阑微微一笑,根本不去猜他的用意,只是寒暄道:〃默表兄来府上,可有贵干?〃
他抬起头来笑的时候,面色惨白,嘴唇却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梁默愣了一愣,随即蹙眉道:〃你服了忘忧散?〃
晏重阑笑一笑道:〃默表兄真是神医。〃c
梁默却收了笑,〃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服一月损一年命,你糊涂了么?〃
晏重阑略略闭了闭眼睛,避而不答,笑道:〃默表兄这几日住在哪里?可还住在梁府?〃
梁默皱眉看了他一阵,轻轻冷笑了一声,道:〃自是住在岳丈大人府上。〃
晏重阑微笑道:〃三皇叔的府邸,也是京城上了年头的名居了。〃
梁默悠悠地挥了挥扇子,〃天气晴好,不随我出门走走么?〃
晏重阑惋惜道:〃可惜了我的身子,躺了那么多日,好像已经走不动了。〃
梁默再也无法笑嘻嘻地和他客套下去,愤然站起身,冷声道:〃晏重阑,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么?和鬼没有两样!被人骗了又如何?被人利用了又如何?你就要这样自暴自弃么!我不会心疼你,可是门外有个傻瓜每夜都守着你,宫里那个笨蛋自你走后就再未上过早朝!晏重阑,你好好想一想,你这样报复他们,到底有意思么?〃
晏重阑看着他拂袖而去,托腮微笑,〃默表兄,不送。〃
梁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晏重阑的微笑终于